所有人都散開了,只剩下沈玉衡和莫秋,那午後的陽光落在沈玉衡的身上,倒是莫名讓她覺得通體舒暢。
然而莫秋卻是通體冰涼,她的頭低低的垂着,半垂的眼睫落下的陰影將一雙眼眸完全覆蓋,那張小臉上,是一種晦暗不明的神色。
「莫秋,你殺了多少人了?」沈玉衡挑起莫秋的下巴,讓她和她對視,兩雙眼眸相碰,他們都能夠看見彼此眼中的神色。
一個是好奇,一個是倔強。
「我沒殺人。」莫秋仍舊眼中一片執拗,仿佛這樣就能夠將自己做過的事全都掩蓋過去一般。
也仿佛這樣就能夠騙過自己一般。
沈玉衡輕笑了一聲,溫熱的手指划過她的眼眶之下,那一片淡青色昭示着這個姑娘昨夜到底多麼不安穩。
「那麼,你晚上不睡,是去做什麼了呢?」她的手指不斷的摩挲着她的眼眶,「還有這雙眼睛……真是漂亮啊。」
莫秋的臉色頓時一片慘白。
沈玉衡只覺得自己的腹間多了一種冰涼的觸感,她鉗制着莫秋的下巴的手猛然動了起來,將那已經帶了鐵鏽的匕扣在了自己的手心。
匕幾乎嵌進她的血肉,只是這樣的凡器卻不能夠傷到她一分,莫秋低頭看着沈玉衡連一點血跡都沒有的手掌,眸中終於出現了一種和恐懼類似的神色。
或許不是類似,而是就是恐懼。
「你,你不是人!」她的聲音極其驚恐,雙眼瞪的極大,整個人都開始顫抖起來。
那可是她的神器!竟然也不能夠傷到她一分?難道她真的不是人不成?
此時此刻,莫秋終於開始畏懼起來,也是在這時,才讓沈玉衡猛然醒悟,眼前的人不過是個半大的孩子罷了。
當她的孫女都小。
「你覺得你能夠殺了我?」她手腕一用力,就已經把莫秋手中的匕奪了過來,然後隨意的往後一拋,那匕就朝着樹幹飛去,最後分毫不差的嵌進了樹幹裏頭。
完完全全的,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莫秋心頭愈的驚駭,然而整個人卻好像都被魘住了一般,半晌也不能動作,只能用那雙眼睛死死的盯着沈玉衡的動作。
「可惜了,我還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人能夠殺了我呢,唔,就連傷了我,似乎都不是那麼容易呢。」
沈玉衡歪着頭朝着她笑,卻不知自己這句話在莫秋的心中到底種下了什麼樣的種子。
有些人,生而為惡。
她是神體,若說傷到她,或許只有那天上的幾個神明了吧。
譬如,宓羲。
「你恨他們,所以你要殺了他們?」沈玉衡好整以暇的看着莫秋。
為什麼看着這麼漂亮的一個小姑娘,會選擇用這樣極端的法子來報復呢?
沈玉衡不明白。
而且莫秋明明有能夠讓人尊敬的實力,為何偏偏要隱藏起來,任由別人來欺凌她?而且偏偏要在別人欺凌她之後用這樣的法子來報復……
「他們該死。」
莫秋死死的咬着牙,想到那些謾罵的話語,眸光愈的赤紅了起來。
那些人肆意欺凌她,她為何不能夠殺了他們!
「你只看他們欺凌於你,可你可曾看過自己身上有什麼值得讓人尊敬的地方?」
門外忽然傳來一聲帶着幾分恨意的質問,莫秋驚恐的回身,卻只撞見了女子那失望的眼神。
是昨日的護衛隊長,只是如今護衛隊長的眼中卻不見了任何溫柔,只有世間最凜冽的殺意,和那滲人的寒氣。
蒲扇一般的巴掌朝着莫秋的臉上落了下來,卻被沈玉衡攔在了半路,護衛隊長雙目之中一片寒氣,不解的看着沈玉衡。
「她再怎樣也是個孩子,你這一巴掌下去,若是傷到她怎麼辦?」
護衛隊長終究還是沒下去手,只是恨鐵不成鋼的看着莫秋。
莫秋是她看着長大的,卻沒想到那個孩子最終還是長成了這般的模樣……
「莫秋,你不做農活,不狩獵,哪怕是最簡單的活計你都做不了,你捫心自問,你到底有哪裏值得他們去尊敬?」
「他們該死。」莫秋雙目亦是一片紅色,那雙眼眸之中還帶着幾分閃閃的淚光,分毫不肯相讓的和護衛隊長對視。
若是從前,她看見莫秋這樣的目光,定然是無奈的嘆息一聲,不會對莫秋再說一句重話,可是如今在知道莫秋就是那個一直威脅着村子安全的兇手之後,護衛隊長卻對莫秋再也提不起一絲憐惜的心思。
「可你呢?」
護衛隊長失望的看着莫秋。
沈玉衡一直站在旁邊,自打方才說了那句話之後,便再沒說過一個字,只是目光在二人之間來回打轉。
生能夜視,力大無窮,這本來是能夠成就一個人的本事,可是如今卻偏偏成了莫秋報復的工具。
沈玉衡不知道莫秋到底經歷了什麼,才會有如今這樣的心腸,可是她知道,不能夠再這樣縱容莫秋下去了。
今日的莫秋殺的是一個人,那麼以後她就會殺更多的人,遲早有一天,這個村子都會在莫秋的手中覆滅。
「是他們欺辱我在先!為何他們欺凌我時你便不管,為何如今我憑了自己的本事欺凌回去,你又要用這樣的語氣來質問於我!」
「啪」
莫秋的身體頓時都被打歪了一半,那張小臉頃刻之間就腫起來老高。
護衛隊長被她氣的渾身抖,胸脯不斷的起伏着,仿佛心臟都要在這一刻跳出來一般。
「那你為何不在他們欺凌你時反抗?而是以這樣殘忍的手段將他們殺害!」
「村子裏從來不養任何閒人,其他人像你這麼大的時候都已經能夠獨自狩獵了!」
護衛隊長一聲一聲的質問讓莫秋的身體都在劇烈的顫抖着,雙目也紅的愈厲害了,只是眸中卻仍舊是一片執拗的神色。
仿佛她只活在自己的世界裏一般。
「是你們對不起我!」
這一聲嘶吼將護衛隊長的質問徹底打斷,一種難言的沉默開始在所有人之間流轉,只剩下那絲絲縷縷的風聲在他們的耳邊划過。
「你走吧,莫秋,你走吧。」護衛隊長身軀的顫抖漸漸止住,只是聲音之中卻透着一種壓抑不下去的疲憊,就連整個人都透着幾分落寞的味道。
仿佛她對莫秋已經徹底絕望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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