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白記得自己第一次遇見血屍的時候,感受到的是一種無邊的恐懼,尤其是在兵馬俑歷史博物館一號坑裏,那一排排的陝西境內聽眾的屍體,在當時幾乎已經成了讓蘇白頭皮發麻的夢魘,後來幾次遭遇血屍,蘇白沒有被嚇得腿軟,但基本都是抱着豁出這爛命一條的光棍兒態度,
只是,
這一次,
這一刻,
當血屍悄無聲息地出現在自己身後時,蘇白心裏沒有半分的波動和畏懼,
有的,只是一種同情。
因為都是聽眾的原因吧,這無關於實力高低的劃分,在看到這一幕時,估計每個聽眾都會有很大的觸動,在出事兒前幾秒把人召喚進故事世界做任務,在事兒出了人死了後幾秒,讓人完成任務回來了。
在這最為關鍵的三兩分鐘時間裏,自己卻不在,而自己最珍重的人已經徹徹底底的陰陽兩隔,
明明自己擁有強大可怕的力量,明明自己的真正身份已經堪比於神祗,明明那兩個所謂兇徒在自己面前根本就連一隻臭蟲都算不上,明明自己擁有毀天滅地的能力,
但是,
面對的,
還是這麼冰冷的結局。
這種殤,聽眾都能理解,也都能感同身受,因為大家無論實力高低,都生活在恐怖廣播的陰影之下,而這,你說這只是巧合,
誰信?
在恐怖廣播面前,你說巧合?
呵呵。
男服務員的身影緩緩地出現在蘇白的身側,他站在那裏,什麼話都不說,其實,血屍的形態對於他來說已經沒什麼繼續保存下去的意義了,因為他的身份,已經被曝光了,這時候的模樣,應該就是血屍真正的樣子吧。
一個很普通的男人,無論是長相還是氣質,都很普通。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蘇白開口道,「但還是節哀吧。」
這個時候,蘇白也就想到說這些話了,其實,換個角度去想一下,血屍是可憐,但是陝西境內那些被血屍殺死的聽眾難道不可憐麼?他們,也是有妻兒老小的。
不過,人都是這個樣子,那些被殺死的陝西聽眾,蘇白一個都不認識,也沒什麼交集,蘇白自然不會去替那些人感到傷心流淚什麼的,但是血屍的事情,真真實實地在自己眼前重現了,這種感觸,意外地深刻。
「你覺得,這是巧合麼?」血屍面無表情地問道,他的回答,沒什麼生機,也沒什麼情緒波動,他,應該是已經死了,但這種表現,應該是每次見到這一幕之後的那種哀莫大於心死吧。
蘇白搖了搖頭,「我不信。」
血屍閉上眼,眼皮和臉上的肌肉微微地顫抖,似乎是在克制着某種情緒的發散,隨即,他張開嘴,微微向上張開,嘆了這口氣,一般人做這個動作,是為了抑制住自己的淚水。
「是啊,我也不信。」血屍說了一句,然後,他忽然笑了,但是他笑的時候,並沒有讓人覺得他是真的在笑,「它怎麼能這樣,它怎麼可以這樣!」
血屍的聲音陡然提高:「它在故事世界裏怎麼編排我,我都無所謂,我都心甘情願,但是它怎麼能給我這樣子的一個結局,給我這樣子的一個下場,你知道麼,葉姿死的時候,她肚子裏,已經懷上我們的孩子了。」
蘇白默然,
如果說其餘聽眾對恐怖廣播是因為強大的恐懼而形成的敬畏的話,那麼,遭遇到了這種事情的血屍,對恐怖廣播,只有無邊的恨意。
不是每個人都渴望獲得超越於常人的力量,
不是每個人都想當人上人,
不是每個人都想成為神祗一樣的存在,
不得不說,在這個世界上,其實大部分人更加珍惜的,還是自己的家人,還是自己的親人,還是自己雖然看似平淡無奇,卻直到要失去時才會分外不舍的普通生活。
而血屍,就是這樣子的這種人,之前蘇白看見血屍推着手推車在超市里當服務員的畫面,這讓他可以感覺到,血屍是真的對自己在現實世界裏的生活很是在意,很是尊重,很是留戀。
而恐怖廣播,將這一切都毀了。
這時候,蘇白才真的感覺到,不是羊對不起牧羊人,而是牧羊人,根本就不給這隻羊活路!
「我想復仇,因為我的生活,除了復仇,就什麼都不剩下了。」血屍的聲音重新恢復了平穩,「為了復仇,我做了很多,多到你難以想像,但是你知道我發現什麼了麼?」
蘇白沉默了大概十幾秒,他開始嘗試着去代入血屍的思維,然後再去嘗試着代入恐怖廣播的思維,最後試探性地回答道:
「你發現了,其實,它想要的,就是那個復仇的你。」
血屍看了看蘇白,似乎有些意外,意外於蘇白的回答是那麼的真切。
「以前,我其實還帶着一點點的僥倖,偶爾會認為這真的只是一個巧合,因為如果你的復仇對象是恐怖廣播的話,這等於是自己給自己找了一座大山壓在自己心頭,時間久了,總是會偶爾地出現剎那間的疲憊和厭倦,甚至是,退縮。
但是,後來我慢慢發現,它對於我的憤怒,
他對於我的復仇,
對於我為了掀翻它所做的一切,
都是,
喜聞樂見。
它這是在養蠱,無所不用其極地在養蠱,它在催拔我們的心性,催拔我們的實力,當我們厭倦,當我們麻木,當我們懈怠時,
它會毫不猶豫地揮下皮鞭,把我們繼續往前驅趕。
葉姿的死,就是它對我的驅趕。」
血屍的雙眸之中流下了血淚,
「剛剛,外面發生的事情,我都看見了。」
血屍沒說是具體指什麼事情,但是蘇白心裏卻很清晰,他應該指的是自己克隆體飛上天空跟恐怖廣播對剛的畫面。
「我累了,我也失敗了,即使我去了那個地方,即使我一門心思地想要毀掉它的計劃,一門心思地等待着那個關鍵時刻對它反戈一擊的機會,
但是在最後食客,我發現,我還是失敗了,它把一切都計算得很清楚,把什麼都鋪陳得很好,
所以,我回來了,我本來心灰意懶了,想要回到這個世界,追隨着葉姿一起上路,她雖然已經死去幾年了,但是我知道她應該還在黃泉路上等着我,她,還有我們的孩子,都在等着我。
但是,就在我希望破滅的時候,我又發現了希望,
它居然不知道我是誰,因為不知道我是誰,所以居然沒辦法拿我怎麼辦!」
「所以,這就是你屠殺陝西聽眾的動機麼?」蘇白問道。
血屍點了點頭,「我怕又是一場鏡中花水中月,雖然最後,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我還是被它發現了身份,被他強行帶入了故事世界,
我現在已經死了,在故事世界裏,再強的人也強不過它,而且在故事世界裏,它的意志可以得到最徹底的貫徹。
但是我至少證明了一件事,它其實也會犯錯,它真的不是全知全能的存在,不過,讓它犯錯,讓它在你面前表現出它的缺陷,有一個前提,
那就是你得強大到一個層次,一個它犯錯你能感覺到,甚至是你能抓住的到的層次,否則,就相當於是上帝犯錯,凡人卻還覺得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但是,我還是不甘心,
我的靈魂,已經被它扼殺,
我的精神,已經被它磨滅,
我的肉身,已經被它打碎揉入了這棟承載着我最痛苦記憶的大樓,
如果不是我在那個地方獲得了一些機遇,我估計現在連最後一點帶着意識的殘影都留存不下來了,
但是,我還是不甘心,很不甘心!」
蘇白轉過身,看向了血屍,問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要把你還剩下來的東西都傳給我,讓我以後有機會強大起來去幫你推翻恐怖廣播復仇?」
血屍的眼睛忽然眯了下來,整個人的氣質在此時忽然變得無比詭異,
同時,
聲音也帶着幽幽然的意味:
「不,我之前也說了,其實,我也累了,但我心中還有不甘;
我之前看到了你克隆體的表現,
我覺得,
你和我是同道中人,都是不甘於繼續匍匐在廣播的腳下做一個只知道瑟瑟發抖的可憐蟲,
所以,
我希望你能把你的肉身以及你的靈魂,都借給我,
我將運用你的肉身跟靈魂,在這個故事世界裏,和它進行最後一戰,
這,
也算是對於我自己來說,
最好的結束吧。」
血屍說完這些話,有些感傷,也有些釋然,他就像是一個苦行僧,已經耗盡了自己的所有元氣,哪怕已經觸摸到了希望的曙光,但是他卻已經走不動了,他太疲憊了,他想要來一次痛快地,來一次轟轟烈烈的結束,而不是被恐怖廣播就這麼拉入故事世界裏徹底地淪為別人的嫁衣,他也不甘心成為別人的墊腳石。
然而,
蘇白聽了血屍說的這些話後,微微一愣,
咦,
這一刻,蘇白仿佛有了一種「劇本不應該是這樣寫」的感覺,
媽的,
怎麼跟我抒情了這麼久,結果是想要我貢獻出自己的肉身和靈魂來給你最後爽一把?
「eu色me?」蘇白的臉上已經不見絲毫地同情之色,「你剛剛在說什麼,我好想沒聽清楚。」(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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