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還是夜晚,夜色如墨,並沒有月亮,只有淡淡的星光。若是普通人,恐怕只會覺得一切仿佛隔着一層淡淡的霧,什麼都看不清晰。可是對於習武之人來說,白天黑夜並沒有太大的區別,滄華立身夜色之中,同樣能清楚地看到這一片美景。
不過夜晚還是有些影響的。滄華和青青坐在亭子之中,若是白日,自然可以欣賞明媚的春光。但現在是晚上,最多只能上演倩女幽魂了。便是再漂亮的景致,到了夜晚總會多出一絲陰氣,顯然這裏也是一個很適合演鬼片的場所。
青青見滄華沒有回答她,隔着層層保護她又看不清滄華的神情,便問:「你……還好嗎?」
滄華作為一個妹子,一向主張妹子何苦為難妹子,所以她也不打算為難青青。便道:「花海啊,它是這樣的。」
花海能說的不多,也不少。
不過因為是遊戲中的地方,有些梗不玩遊戲,確實難以理解。
但是青青也不問,她就這麼聽着,安靜的仿佛一幅畫。
滄華說了很多,有些口乾舌燥了,她便停了下來。說起來,青青這副樣子,也不知道她聽懂了多少。不過滄華倒是聽到了漲好感度的提示,雖然並沒有什麼鬼用,但是至少表示了她這一波口水沒有白費。
青青也沒有催促她繼續,只是道:「聽起來真好,真想去看一看啊。」
她的語氣有些低沉,有些飄渺,她知道這是一個夢,她不可能走出去,所以才會這麼說。
滄華想了想,安慰道:「你這裏也很好,各有各的好。」
奇怪的是她這種乾巴巴的安慰,竟然也讓青青有所觸動。或許是接觸的人太少了,她性子顯得很「真」,喜怒哀樂都在臉上,還不記仇,轉眼便忘了滄華之前對她的爺爺似乎不太「尊敬」的事情了。
青青臉上立馬就有了點笑影兒,小心翼翼的問:「是這樣嗎?」
滄華點了點頭。
&可真好。」青青眼中好像有淡淡的光,她說:「聽你之前說,晴晝海之中,還有很多我沒見過的鮮花,是嗎?」
滄華再次點了點頭。
她之前本來還在想,究竟怎麼才能將話題轉到她想知道的內容上去,但是一直沒有好的辦法。滄華只好一直跟青青討論花。雖然沒有真的去過萬花,見過晴晝海,但是滄華見過的花,肯定是
比青青這麼一個沒出過門的姑娘多的。
這個時候只需要鬼扯就好了。
圍繞着花,沒有話題也要創造話題,果然將青青的注意力轉移到這上面去了。
滄華便隨便舉了些例子。
青青顯得很感興趣,她一一詢問這些花究竟有些什麼特點,什麼模樣,應該怎麼照顧等等。
滄華並不算十分清楚,知道的便說,不確定的便推說不清楚。
青青略有些失望。
滄華見時機火候差不多了,便道:「你若是不說谷中有些什麼花,我哪裏知道有些什麼沒有什麼呀?」要是白日,掃了一眼谷中有些什麼花,大致可以看清楚,但是現在是晚上,總有些區別在的。
青青恍然,道:「呀,我將這忘了。」
隨後,她便對滄華說:「你跟我來。」可能是因為滄華是女子的關係,青青好不容易找到個年齡相近的玩伴,顯得十分開心。她提了提身上的淡青色的裙擺邊,就好像是亭亭玉立的一株新荷,只有荷葉,沒有花。
兩人再次走上了卵石路。
青青的臉上帶着淡淡的笑意,她伸手為滄華指着每一朵花,說這裏有什麼,那裏有什麼。
滄華一路點頭。天知道,她對花的了解真的就是知道長什麼樣,再加上個名字就罷了,要是青青真要她回復,滄華一準立馬就要露餡。不過青青一路自言自語,倒是仍然很開心的樣子,並沒有要求滄華配合她。
她們兩人再次來到了入口。
青青的奶奶已經不在這裏了。
&是這些。」青青對滄華說。「你還見過哪些別的花呢?」
滄華便再次舉了兩個例子。
青青聽得津津有味。
滄華道:「這裏的花確實很美,但是種類也太少了些。」
言語之間,便開始引導青青往她希望的方向去想了。
青青果然上當,道:「本來還有一種花的,只是現在是晚上,路不太好走,你看不到了……」
滄華眼神微凝。她裝作好奇的樣子,說:「是麼?這種花不在山谷中?」
青青低下了頭,咬了咬唇。顯然在這件事情上,她說漏嘴了。
她的動作太過明顯,滄華實在不能裝作看不到,便說:「不說這個了,我們換一個吧。」
青青鬆了一口氣,她少有更有聊天,也不覺得滄華話題轉移的多麼生硬。
可是滄華沒有提到換什麼話題,青青之前又說錯了話,此時當然不好開口。
沒有了話題,兩人便再次沉默了下來。
滄華下意識再次踏上了卵石路,開始在入口踱步。
青青連忙跟在她後面。
小路窄小,容不下兩個人,滄華和青青自然而然的再次順着路走了下去。
這一條短短的路,她們這短短的時間內,已經走了第二遍了。
很快,她們再次來到了路的盡頭,那一座小樓前。
青青指着面前的小樓說:「那是祖父的居所,平日裏不准我進去的。」
這看上去像是沒話找話,她為了打破沉默,也是蠻拼的。
滄華心中一動,道:「他不讓你進去,你便不進去?」
青青點了點頭。
滄華笑道:「你可是真聽話。」
青青並不明白這有什麼好笑的,一雙眼睛疑惑的看着滄華。
滄華覺得她有必要跟青青重塑一下三觀,告訴她什麼叫明知道不作死就不會死還是選擇作死。於是她問青青,道:「難道你長這麼大,就沒有什麼時候想過,你越不准我做什麼,我就越想做什麼嗎?」
青青一愣,她看着滄華,搖了搖頭。
&以我們現在可以一起去做了。」滄華笑着對她說。
滄華從斗篷下面伸出來一隻手,握住了青青的手。
&起去闖一下吧。」滄華直覺告訴她,一切都應該在這棟樓裏面了。她要是一個人偷偷去,地方就這麼大,絲毫不驚動人是不可能的,那麼與其當賊一樣進去,還不如拉着青青一起,這麼一來,反倒是令人摸不清她的根本目的了。
青青懵逼了,沒想到滄華這麼有行動力,腦中一片混亂,不過因為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滄華拉住了她的手,她下意識跟着滄華向着小樓跑去。之前她從來沒有進去過,也沒有想過要進去,可是這一刻,被滄華這麼一說,她似乎真的有那麼點想看看裏面究竟是什麼樣子了。
青青的奶奶和青衣人一直監視着這裏。
看到兩人似乎就要闖入禁地了,她面色微變,看向了青衣人。青衣人駐顏有術,即使年事已高,看着依然是盛年模樣,而她卻已經老了,站在一起極為不般配。而且她雖然作為髮妻,相伴
青衣人到老,但是她其實並不是青衣人的愛人。
那間小樓她其實也沒進去過,但是她很清楚這裏面有些什麼。哪怕閉着眼睛都能猜得到。青衣人用一生在懷念當初江南煙雨中,遇到的那個女子,他的愛妾弱柳夫人。哪怕她最後背叛了他。那裏面,所有的佈置都是他和弱柳夫人初見時候的景象。
僕人們靜靜等待青衣人下令。
可是青衣人他笑了笑,說:「隨她們去吧。」看上去竟然渾然不在意。
青青的奶奶露出了愕然的神情。
青衣人看着她,他的眼神浩渺,就好像一湖碧波,幽深而靜謐。
青青的奶奶本來想說什麼,可是她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
滄華注意到她拉着青青向着小樓闖進去的時候,不遠處那些監視着她們兩人的傢伙們全都變成了紅名。但是他們不知道什麼原因,雖然變成了紅名,但是就在那裏一動不動,也不過來動手。不知道他們什麼意思,不過既然不攔她,滄華也就不客氣了。
門上有一把鎖,滄華不得不停住了腳步。
青青跟了上來,喘了一口氣,說:「這樣……爺爺會生氣的。」
滄華問:「他生氣有什麼後果?」
青青又愣了一下。她長這麼大,青衣人好像也沒怎麼生過氣,最多不過自己一個人呆在小樓裏面罷了,看起來確實沒有什麼。不過她從小被奶奶耳提面命,最多的事情就是要聽話,不要惹爺爺生氣,已經習慣成自然了。
滄華見她不會回答,笑盈盈地說:「別發呆了,走吧。」
輕輕一扭,這把鎖便打開了,滄華拉着青青走進了小樓。
這是一棟二層的小樓,皆是竹子搭的,顯得極為風雅。
不過看着風雅是一回事兒,要是真的住在裏面,四面漏風,哪怕習武之人也不是那麼好受的。
四周的竹壁上,掛着一副又一副捲軸畫,畫中的主角都是一個人。
一陣風吹來,無數捲軸起起伏伏,好像無數雙眼睛都在盯着你。
滄華暗自腹誹:「青青姑娘的爺爺不讓人進來這裏,是怕有人以為這裏鬧鬼吧?」
青青看着這些畫,說:「這都是……奶奶?」
雖然畫中乃是風華正茂的少女,但是依稀可以從她的眉眼看出熟悉的痕跡。青青長的像她的爺爺,和青衣人好像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站在一起,看上去像是兄妹、父女倒是多過爺孫太多,和她的奶奶並不像。不過再怎麼着,她自己奶奶還是不至於認錯的。
青青看向滄華,又問道:「這畫上,畫的真是我的奶奶嗎?」
這個問題似乎非常重要,以至於她甚至懷疑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
滄華很認真的走過去,仔仔細細的把一幅幅的畫看了過去,道:「確實是的。」
青青突然捂着臉,嚶嚶啜泣起來。
滄華嚇了一跳,這姑娘說哭就哭,要是不知道的,還以為滄華欺負她了呢。滄華是一個很有原則的人,既然任務需要她欺負漢子,滄華動手一點都不留情,一點都不猶豫,但是任務不需要她欺負妹子,她也不打算幹這種事情。
在大廳內繞了一圈,滄華發現除了上樓的樓梯之外,這一層乾乾淨淨的沒有別的東西了。
她看了看青青說:「一起上去嗎?」
青青眼眶微紅,她聽到滄華的話,沉默的走了過來,似乎再沒有了談性。
兩人走上了二樓。
二樓佈置總算有了點人氣,佈置着一些基礎的用具,而且看得出使用的痕跡。但是青青的心思並不在這裏,因為在二樓的中間,居然站着一個人。本來就是晚上,再加上竹牆的遮擋,能見度極低,只能隱隱約約看到一個婀娜的背影。
青青嚇到了,突然尖叫了起來。
就算她性子溫柔,但是深更半夜的看到這麼個東西,被嚇到也是情理之中的。
滄華倒是沒事兒,她海鰻焦點上沒有多餘的名字顯示出來,再加上她是一個信仰唯物主.義,三觀十分正直的好姑娘。但是青青這一聲尖叫,倒是把她嚇了一跳,青青受驚下意識就抓住了她的手,滄華的耳膜近距離受到了摧殘。
就在這個時候,樓下也傳來了腳步聲。
突然,這一片黑暗的小樓,突然亮起來光。
青青被光線刺的眯了一下眼睛,接下來,便看到青衣人以及她的奶奶提着燈籠走了上來。
沾了滄華的光,
燈籠是紅艷艷的,照在竹壁上,在紅中卻透出了淡淡的青色。
借着光亮,終於可以清楚地看到,立在中央的不是別的,竟然是一尊女子的雕像。這座雕像是玉質的,幾斤透明。滄華看着這種熟悉的質地,想到了那一朵玉蓮花,她果然沒有猜錯,這尊人像與那一朵蓮花,應該是同一材質的。
當然,之前滄華道這一朵蓮花價值連城,可是看到這尊玉像,才發現這朵蓮花只是個添頭罷了。
青青眼眶有些紅,她看着自己的爺爺、奶奶沒有說話。擅闖禁地被發現,當然沒什麼好說的。
她一下子撲到了自家奶奶的懷中。
青青的奶□□發花白,卻梳的一絲不苟,面上透着幾分刻板嚴肅之感,但是在青青撲過來的時候,這些東西一下子全都不見了蹤影。這位老婦人小心翼翼的將自家孫女攬在懷中,說:「青青,怎麼了?」
她今天還是第一次進來這裏,因為聽到青青的聲音,自然沒時間去關注其他的事情,譬如一樓大廳之中掛着的那些畫。相比那些細枝末節,肯定還是孫女更重要一點。青青的父母都已經去世,她只有這麼一個孫女了。
青青張了張口,卻不知道怎麼說了。
她的爺爺和奶奶保持着相敬如賓這種狀態已經很久了,看起來老夫老妻,似乎十分和諧,可是青青還是感覺到,似乎總有些東西,讓她的奶奶不能釋懷。她一直想打破這種限制,但事到臨頭反倒是有點怕了。
倒是青衣人看着青青,又看了看滄華,神色頗有玩味之處。他似乎明白了什麼。
青青的奶奶看着她,問:「怎麼了?」
&什麼,被嚇到了。」青青有些悶悶的說。「為什麼屋子裏,竟然會放着一個玉像啊?」
青青的奶奶聽到這話,她的神色有一瞬間的晦暗。
滄華沒有等別人回答,便說:「這個很簡單呀,不過睹物思人而已。」
雖然滄華自己沒幹過這種事情,但是根據她看武俠小說的豐富經驗,肯定是這樣。參見天龍八部逍遙派那一圈貴亂的劇情,無崖子最後在琅嬛福地雕刻的玉像,不就是因為想着李秋水的那個多了一顆痣的妹妹麼?
青衣人笑了,他作為當事人,被滄華揭了老底,竟然還笑得出來?他看着滄華,道:「這你可就說錯了。」說着,他提着燈走到了玉像面前,道:「我們老夫老妻風風雨雨幾十年,沒想到你竟然還沒有能夠釋懷。」
老婦人沉默着,她並沒有開口。弱柳夫人這個人,始終是兩人心中的一根刺。
&是過去了,自從我們一起隱居這個深谷,我並沒有再想過她。」青衣人說。他們年紀都大了,說什麼轟轟烈烈的愛情,肯定是沒有的,但是這麼多年,也不可能毫無感情,親情肯定是存在的。他再不涉足江湖,其實也變相表明了這一點。
老婦人神色淡淡,這種話也沒有露出什麼觸動的神色。
青青很想說點什麼,但是她現在什麼都說不出來。
倒是滄華頗為認同的點了點頭,說:「是呀,愛一個人就應該殺了她,這樣她才能夠永遠活在你的手裏,你的心裏。你知道為什麼會被她背叛嗎?因為人是會變的,你沒有讓她永遠不能變,她當然會背叛你。」
青衣人:「……」
青青的祖母:「……」
青青:「……」
滄華繼續兜售她的豐富經驗,生命不息,安利不止,不過在場的人好像不太吃這套。滄華心中覺得有點遺憾,還是慕容秋荻識貨,她說什麼都全部買單。這些都是不識貨的,他們以後遲早會後悔的。
但是這些恩怨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青衣人早就釋懷了。他與慕容秋荻又不一樣,慕容秋荻此時不到三十,還說得上年輕,她為謝曉峰耽擱了七年最美的韶華,以至於整個人都充斥到對抗謝曉峰的事業之中了。
青衣人嘆了一口氣,他讓幾人走到玉像面前,道:「你們看,這是誰?」
說什麼都不如現實有效。
玉像雕刻的巧奪天工,眉眼精緻,但是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這個玉像的臉是青青。
青青也走了過去,驚訝的看着仿佛照鏡子的自己。相比青青本人,這個玉像肌膚仿佛透明。
老婦人終於露出了驚訝之色,她道:「我還以為……」
&還以為我日夜雕刻的是她?」青衣人哭笑不得,道:「早便跟你說了,我已經釋懷了。」
一番雞同鴨講之後,幾人之間的誤會這才解除了。
青衣人單獨修建了這一座小樓,只是為了有一個練功的地方而已,至於為什麼不讓人進來,開始幾年是因為他受傷很重,療傷之時如果有人在旁邊,他很容易出招誤傷,後來便是因為這個習慣延續下來,固定下來之後,就沒改了。至於這座玉雕,則是給青青成年的禮物罷了。
他寫字作畫的本事都不錯,以前性情暴躁,後來為了壓制情緒,便專門練字作畫,練字便寫小樓一夜聽春雨,作畫自然就是畫自己的妻子了。這些事情,看起來確實十分引人誤會,但是實際上,他並沒有什麼其他的意思。
滄華趁機誇了兩句這玉雕的材質十分不錯,然後厚臉皮的玉雕還有邊邊角角能送她做個紀念麼?畢竟雕刻人像,總得修飾一番,肯定有些邊邊角角到時候要修整的。那一朵玉蓮花,說不定就是這樣被弄出來的。相比這個人像,它看起來也不算太大了。
青衣人笑了,道:「你若是幾年之前來,到還有可能,此時卻是來晚了。」
&滄華順着話問了下去,道:「難不成早來幾年,就能拿到不成?」
青衣人道:「確實。幾年之前,雕這具玉像之前,我試手雕了件東西,不過雕廢了,就沒再提這茬。不過現在也不是不能通融,你若是願意娶了青青,隨我們住在深谷裏面,再也不出去,這裏面的一切,自然都應該是你的。」
滄華:「……wtf?」事情怎麼變成了這樣?
青青:「……」她不是個姑娘麼?怎麼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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