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順着我的眼睛向窗外望去,低聲道:"少兵,莫非你看見了什麼?"我扭回頭,輕輕的應道,"恩,我看見一個人在我們的窗戶上趴着,"
父親大聲說道,"你小子還不趕快抄,抄寫完了早點睡,在這打盹可不行,唉,算了,這麼晚了還是明天在抄吧.回去睡吧,明天還得早起回學校."說罷,父親把書和我的本子一起收了起來.拉着我一起往後院走去,到了我的屋子.
父親小心的關閉了門窗,在窗戶房門上順手掛了個香囊,才扭頭警告我:"以後你看見這些東西千萬要裝作沒看見,不要理會他們也不要和他們說話.否則他們會纏住你的."
父親從上衣兜里掏了幾個紅布香囊,遞給了我,囑咐道"這是咱們家自己做的七龍香,可以驅邪避障,尋常的東西不敢近你三丈之內,到了學校把他掛在你的床頭和宿舍的門窗戶上,畢竟現在你的陰氣太重,最容易招惹這些東西."
父親躊躇了一下,接着說道:"你王爺爺讓我告訴你,陰氣入體後你可以有類似陰陽眼的能力.在外邊看見不乾淨的東西別亂說話,凡是纏住某個人的鬼都是怨靈,都是有恩怨有訴求的,這是個人的運,不要亂干涉,何況現在你自己還有大麻煩在身,能少惹些事情,就少些麻煩.總之對你是沒有壞處的,雖然對於我來說,看見惡鬼傷人而不管,實在有悖於咱們行醫救人的醫德,可是現下還是明哲保身更重要,哦,還有今晚你早點睡吧,今晚我替你吧書抄了.明天你還得早起呢."
"不用,爹,你那天不是受傷了嗎?別熬夜了,再說我年輕熬個夜算什麼,一兩天不睡也沒事,"我連忙說道
"哎,我那點傷算什麼,你明天還要上學趕火車,我替你熬一晚,明天不行我在補個覺.你還是早點睡吧."說着父親把我推到床前,自己走向了桌子.把書攤開,伏下了略顯佝僂的身體,準備開始抄寫.
這一刻我卻發現原來父親不是嚴父更是慈父,或許每個父親嚴厲下還藏着慈祥,只不過我們都沒有發現.可是往往等我們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慈父或以不再,或以病魔纏身,我們能做的唯有盡孝.卻不能帶他去我們年幼時,他帶我們去的公園,不能帶他去,他曾經帶我們去過的小山,那時的父親高大,仿佛有使不玩的力氣,是我們遮風擋雨的大樹,當我們也長成蒼天巨木的時候,他卻已垂垂老矣.我們能給他們什麼?我們給他們的可有他們給予我們的十分之一?
我們照顧他們卻只有短短几年,可是我們從小被他撫養長大,他們付出的精力是十幾二十幾年.我們作為一個孩子付出幾年能償還的清嗎?別人還有償還的機會,可是我呢?或許明天就會死,或許好一點,活不過四十歲,那父親他們該怎麼辦?誰來照顧他們?誰來照顧他們的後半生?難道像村裏的五保戶,在家生病了都沒有人知道?不,絕對不能這樣,我一定要活下去,為了我自己,為了父母,我一定會找到方法的.不管什麼方法,我一定要嘗試一下.這一刻,纏繞我半天的那股頹廢之氣,一掃而光,罷了罷了,男人頂天立地,我就不信,我胡少兵就走不出這塊陰霾地!
看着抄寫的父親,我知道,這是父親能幫我做的唯一的事情了,其他的,他已經插不上手了,我不想留有遺憾,父親何嘗不是?我順從的躺在床上,沉沉的睡去.
又是一夜的噩夢,亂七八糟的一夜,可是天明這夢卻又什麼也不記得了.天似乎剛剛麻麻亮,屋裏的燈早已經熄滅了.桌子上我的那本筆記本安靜的放在桌子上,父親已經走了,看着桌子上散亂的幾根煙蒂,我不禁淚流滿面.父親,你受累了/.
這時候,廚房傳來鍋碗瓢盆的聲音,我知道,母親開始為我準備早餐了,每次我上學走的時候,母親總是這樣,甚至怕睡過頭耽誤我的早飯一夜不睡.娘啊,您可讓前路灰暗的我怎麼來報答您呢?
今天要走了,不能露出這麼一副表情,不能讓他們擔心,我年輕我還有機會的!我調整着呼吸,歡快的跑出屋子,洗了把臉,
"這麼早起來了,怎麼不多睡一會?到時候我叫你,"母親從廚房出來埋怨道
"睡不着了,父親呢.?"我問母親
"昨天夜裏說在藥房裏里看書,天快亮的時候才回來.現在剛睡下,"
"哦,那我吃完飯就走了,你別叫他了,讓爹好好睡吧,"我盛好飯,急匆匆的吃完,在母親的幫助下收拾好行李,在母親戀戀不捨的目光里踏出了家門.不敢停下,因為我知道母親一定在門口站着,靜靜的看着我離去.我怕我一回頭眼淚會落下!在我走到街道盡頭拐彎的一剎那,我看見門口母親的身邊多了父親的身影,眼淚卻怎麼也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昨天父親和我談過,讓我別去上學了,我知道他們一定是希望我能安安穩穩的度過最後時光,或許可以找到解決的方法.可是我不想這樣,因為假如我熬不過陰氣入體,那麼我可以享受年輕人的生活,而且四十歲以前我沒有一技之長怎麼生活?假如要是完完全全的解決了這個問題,不上學我我可以幹什麼?
家裏的門診我沒上學考不了醫師證,還能接着干?這個社會已經不是那個跟着師傅學幾天,不用和衛生局打招呼,就可以自己開門診的時代了.所以無論如何,我不想我的青春有遺憾,必須為自己留條後路.最重要的是,學校離家沒多遠,才300多里,三四個小時就能回來.
踏出家門,那種濃濃的親情,依戀之情漸漸的消散,木然的踏上公共汽車,看着倒飛的樹木房子,心裏亂七八糟的想着事情,
一抬頭,看見一道白色的身影在公交車的車頭前,不停的飄蕩着,這時我才發現,空氣中多了一股濃濃的陰冷味道.車窗外淡淡的薄霧開始出現,遠處的景色開始變得模糊起來,接着車尾和車的兩邊開始出現幾個淡淡的身影,這車似乎被什麼東西劫持了一般,在平整的路上變得扭動起來.我不動聲色的向門口走去,下一站是章村,我下車等下一班車吧,
我看着隨着汽車前進的這些人影,我不由的打了個寒戰,能跟着汽車飄的,這估計肯定不是人了,如果我繼續在這車上一會說不定會出事.
車眼看到了村口,卻沒有人等車.我考,鬼打牆??早上七八點,鬼才相信沒人等車呢.再說這路上的車也太少了吧,
這時開車的司機罵罵咧咧的咒罵着另一班公交車,"媽的,這小六子咋老是和我搶乘客.一會到了我非得揍他不可."一邊說一邊掏出了手機準備打電話,
"考,TNND,這移動的信號咋這麼差,連電話都不能打了."
我的心卻涼了起來,這外邊的這些傢伙,分明是要找替身啊,這一車的乘客都是替身?好大的胃口啊.扭頭看了一下,車上除了上學的年輕人,還有開學到市里上學的小孩子,還有嗷嗷待哺的嬰兒,我卻猶疑起來,我現在下車,我有辦法走出鬼打牆,那些東西注意力在這車上,肯定不會管我,可是不管嗎?這麼多人,還有這些小孩?閒事莫管,可能麼?如果這樣那就不是我了.
快步走到司機的旁邊,我這時候才看見司機的臉色已經變了,頭上的汗正一滴一滴的往下掉,哦,看來這司機早就發現了啊.也對,這車都在路上快跑了三十分鐘了,還在留莊一片晃悠,別人覺不出來,他不可能發現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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