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時分,夜色籠罩着大理城,加上天氣寒冷,路上已經沒有幾個行人。
近城郊的一處河邊,沿堤岸台階一路向下,兩名女子正站在最臨近水邊的石階上向河裏放上許願燈。
許願燈做成蓮花形狀,內置小半蠟燭,借着柔弱的光線,可以看到這兩個女子一個姿容秀麗卻心事重重的模樣,另一個勉強算得上中上姿色,但在那名妍麗的女子面前,頓時便光華盡失。
兩人放好了燈,美貌的那名女子鬆了鬆緊蹙的眉頭,幽幽地望了一眼同行的女子,提議說道:「我們閉上眼睛許願吧!」
那名同伴微笑點頭:「好啊!」
她當先閉上了眼,雙掌合十,對着河面的許願燈默默許願。
旁邊的美貌女子卻並沒有閉眼許願,而是緊盯着她,楚楚生姿的雙眼中驀地閃現出一抹殺機。
陡聞「撲通」一聲,只聽得一聲重物落水的聲音,接着是一顆小小的頭顱從水中慣性地冒了出來,一臉驚恐與不可思議。
「為什麼?」在河中載沉載浮的女子望向台階上貌美如花的女子,臉上除了不解,更有說不出的痛心,「詩浣救我!」
站在石階上被稱作「詩浣」的女子卻搖了搖頭,眼見着那名女同伴在冰冷的河水中掙扎撲騰,嘴裏喃喃說了句:「暖玉,對不起!」
接着,似乎是不忍心見死不救,索性轉過身,一咬牙,轉身噔噔噔爬上台階,衝上了堤岸,匆匆隱進了夜色之中。
*
蘇暖玉心中除了震驚外,更多的是難以置信。
她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這個與她朝夕相伴與她情同姐妹的女子,竟然會在她毫無防備的情況下,突然給她致命一擊。
幸好河水不深,加上她會游泳,她奮力朝岸邊遊了過去。
她身上穿了一件厚重的夾襖,此時夾襖吸了水,變得沉重又累贅,她越是想要往岸邊游過去,那份向下墜的重力越沉。
她只得趕緊動手脫掉身上的夾襖,十八年來第一次覺得死神與自己如此接近。
*
在肺部的氧氣快要完全耗盡的時候,她終於脫掉了身上的夾襖,雖然寒冷刺骨,但身體卻陡然輕鬆起來,她迅速朝上方遊了上去。
如落湯雞一般濕淋淋地跑上了岸,冷風一吹,她渾身都不由戰慄哆嗦起來。
她左右四顧一番,想看清楚目前所處的位置,來的時候根本沒留心眼,馬車在前面不遠處停下,她和詩浣一起步行過來的,她竟然一點也沒有覺得奇怪,看吧,這就是心思單純的下場!
正在她四下張望準備尋找解決辦法時,突然看到右前方馬路上,正緩緩走過來一人一馬。
這一人一馬在視覺反應上便是截然相反的存在。
馬兒通體雪白,一眼望去,渾身上下找不到一根雜毛。
而牽着馬兒的那人,頭戴一頂黑色斗笠,身穿一件黑色斗篷,腳上也是一雙黑色長靴,夜色昏暗中,如果不留神仔細看,還以為是誰家無主的馬兒從馬廄里逃脫出來,在閒庭漫步呢。
這人一身夜行衣裝扮,在這月黑風高夜出現,實在不能讓人產生什麼好的聯想。
但是對於此時的蘇暖玉來講,卻仿佛見到了天大的救星一般。
「你好!」
她帶着牙齒格格打顫的聲音,滿懷希望地向那人打招呼。
她小跑着朝那人靠近,因為極度寒冷讓她說話都變得不利索起來。
「你好,我叫……蘇暖玉,我是……將軍府里打雜的丫環,不小心掉到河……河裏去了。我現在很冷,不知道你能不能……幫幫我?」
只是這麼簡短的一段話,她卻花了很大力氣,其間伴隨着無數的牙齒格格作響的聲音,顯然確實是凍得狠了。
大冬天裏單是走在外面都覺得寒意滲人,更何況她剛從河裏爬上來的呢?
黑衣人因她這陡然的出現也停下了腳步,下意識地半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
「怎麼幫你?送你回將軍府嗎?」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似乎對於她的處境並沒太多同情心,「好端端的你怎麼會掉到河裏去呢?你一個人出來的嗎?」
黑衣人的聲音清潤如水,如果換個場景的話,會讓人覺得格外動聽。
不過蘇暖玉此時可沒心情欣賞這些,她現在只求換掉這一身濕答答的衣服。
「這個說來話長……我都快凍死了,」蘇暖玉顯得可憐又有點不耐煩了,「你就當日行一善好了,你不必送我回將軍府,我身上沒帶錢,你能不能借我一點錢,我要趕緊買一套乾淨的衣服換上。你放心我一定會還你錢的,到時候我加倍還給你……」
「看樣子你很有錢?」他微一挑眉,明明如此狼狽,卻依然倔強而自信。
「對,我很有錢!」她重重地點頭,有點生氣與虎落平陽遭犬欺的委屈,「所以只要你願意幫我,我是不會虧待你的。」
黑衣人不禁失笑。
求人不是應該低聲下氣的嗎?怎麼她倒這麼理直氣壯的?將軍府打雜的小丫環不也是丫環嗎?難道就比別的丫環高人一等?聽她這說話語氣,他可不相信她是所謂的丫環。
「那好,我倒要看你怎麼不虧待我!」
見她哆嗦得那麼厲害,黑衣人也不逗她了,他伸手解下了斗篷,上前兩步,遞給她:「呶,先借你披一下吧!」
蘇暖玉便忙不迭地伸手接過,一面不忘道謝,她抖展開斗篷,披在了身上,想要將脖前的斗篷系帶系起來,卻發現手指已經凍得麻木了,僵硬得連給帶子打個活結都做不到。
「我來幫你吧!」
好事做到底,黑衣人對她的警惕之心已經大消,這時見她手指不靈活了,便主動伸出雙手說道。
「謝謝!」蘇暖玉羞窘交加,但卻無可奈何,只得低低地道了謝。
斗篷還帶着他的體溫,剛一披上身她便陡然覺得一暖。此時他的雙手在她脖子底下靈巧地翻動着,很快便將系帶弄好。
「好了!」他利落地打好繩結,又從腰帶間翻出一塊碎銀,遞給她:「過了那道橋,就是大理城最繁鬧的街區。你既然是本地人,應該清楚在哪裏買衣服吧!我還另有事,就不相送了!」
「那我要怎麼還你錢?」她的聲音還有點微微打顫,但比剛剛好一些了,夜色中,她的眸子亮晶晶的,有着珠玉般的純淨。「對了,怎麼稱呼你?」
「不用你還了!」他翻身上馬,居高臨下地看着她,「如果有緣,我們一定還會再見的!蘇姑娘保重!」
語畢,他雙腿一夾馬腹,駕了一聲,馬兒嘶律律一聲長鳴,接着便撒開四蹄疾馳而去。
蘇暖玉眼見那雪白的馬兒如離弦的箭般飛馳而去,又望向馬背上的矯健身影,心裏陡然湧上一股暖意。
突然而來的一股寒風讓她不由自主地又哆嗦了一下,她緊了緊手中的銀子,正打算邁腿跑起來,卻在瞬間,她又聽到得得得的馬蹄聲響,她抬眼一看,卻見那匹通體雪白的馬兒去而復返,馬上的黑面大俠「馭」了一聲,馬兒便極其聽話地停在了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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