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轉進常青樓前的胡同時,看到樓旁停着兩輛車,一輛是藍沁的寶馬,另一輛則是完全陌生的。我見過張古司機開的車,樓下停着的顯然不是我見過的那輛,但這並不意味着我猜錯了,因為當我湊近樓門的時候,我清楚地聽到了張古的聲音。
張古似乎非常激動,他不停地大吼大叫着。不過,老房子的隔音還是很好的,即使我把耳朵貼在了門上,還是只能聽到「放屁」、「胡扯」之類的字眼,具體在喊些什麼,完全聽不清。
我沒有過去敲門,而是繞到了樓東邊,因為張古的聲音好像是從東面的一個屋子裏傳過來的。
一樓的窗台外面都裝上了防盜護欄,窗子大多都關着,只有左上角開着一扇透氣窗。
我直接抓住護欄,踩着窗台夠到了透氣窗那裏,然後勉強把手從防盜護欄中探進去,穿過透氣窗把窗簾稍微撩開了一些。從窗簾閃開的縫隙處,我終於看到了屋內的情況。
和之前我在常青樓里住着的時候一樣,屋子裏依舊擺放着黑木棺材,還有貢果、貢香之類的東西。張古和藍沁並不在屋子裏,不過從我這裏可以一直看到敞開的房門,藍沁就站在房口左邊的地方,但張古並不在我的視線當中。
藍沁在說着什麼,但比起把耳朵貼在門上,在窗口這裏反而更聽不清了。而且藍沁的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笑容,甚至有些怒意,在她說話的時候,拳頭一直攥得緊緊的。
張古的喊聲還在不斷傳出來,藍沁的音調也跟着變高了,屋子裏的氣氛也越來越不對勁。
突然,藍沁竟抬起胳膊甩了張古一巴掌,「啪」的一聲脆響也讓張古的喊聲戛然而止。
藍沁會打人,這並不出乎我的意料,畢竟我沒少挨她的打,可是一個女人對着一個男人甩巴掌,這裏面可就另有意義了。
這兩個人難道有什麼非同一般關係?
難道是張古在送劉瀟姍的屍體回家鄉的路上,跟藍沁有了一腿?
我正胡亂猜想着,忽然看到藍沁向後退了一步,而且動作極不自然,緊接着張古也終於出現在了我的視線當中,看那架勢他馬上要對藍沁動手了!
「嘿!」看到這情況,我立刻衝着屋子裏大喊了一聲,同時也抓着護欄用力搖晃了一下。
裏面的張古顯然聽到了我的喊聲,他愣了一下,並轉頭朝我這邊望了過來,但因為有窗簾擋着,外面又黑,他根本看不到我。
但我並沒有就此打住的意思,在喊過這一嗓子之後,我立刻跑到了正門口,咣咣咣地用力敲打着房門。
不過敲了一會我就趕緊跑開,躲到了樓旁的陰影里,畢竟剛剛得到的悠哉工作,我可不想這麼快就雙手送出去。
我剛剛躲好,常青樓的門就打開了,張古氣呼呼地衝出來左右張望着,然後對着黑漆漆的胡同大喊道:「誰他們砸的門?給老子出來!」
我肯定不會出來的,依舊在黑暗處藏着,並靜靜觀察着張古的一舉一動。
張古氣得直咬牙,被我這一鬧騰,他顯然也不想再回樓里了。
忽然,張古站在樓門口愣了一下,然後彎下腰,從地上撿起了一個亮閃閃的東西。我心裏猛地一驚,因為那東西好像是張古前一天跟我閒聊時送我的一枚公司的胸針!
我趕緊伸手在口袋裏摸了一下,果然,口袋裏是空的——那天我見張古領子上別着那胸針挺別致的,就順口奉承了一句,沒想到他立刻就摘下來送給了我,我為了給他面子就別在了衣服上,不過出了辦公樓我就把我放進了口袋裏,現在看來應該是剛才不小心掉出去了。
我完蛋了!
張古拿着胸針看了一會便放進了口袋裏,然後回頭沖樓里吼了句:「錢已經給你了,以後少拿那點破事來煩我!」說完,他便離開了常青樓,開車駛出了胡同。
等他走遠了,我這才從陰影中走出來,然後跑着進到了常青樓里,去看一下藍沁的狀況。
還好,藍沁並沒有受傷,起碼錶面上看起來並無大礙,只是她臉上的怒氣依舊沒有消,兩個肩膀還在微微顫抖着。
「你沒事吧?」我走過去關心地問了句。
「這跟你有什麼關係?你跑到這來幹什麼?」藍沁皺着眉頭厲聲問道。
雖然我早知道她就是這種不講道理的人,但這種說法方式我還是習慣不了,於是我立刻反問道:「你這習慣能不能改改?剛才明明是我救了你,不感激我也沒必要這麼橫吧?我怎麼你了?我一沒沖你吼,二沒動手打你,怎麼着也比那個富二代強吧?」
「哼!你比他強?你哪比他強?」藍沁不屑地哼笑着反問道。
「起碼我不會打女人!」
「不打女人?這不是一個男人本來就應該做到的嗎?所以你的意思是想告訴我,你只是比人渣強了那麼一點點,是不是?」
「我不跟你爭這個,咱們能不能說一下我的補償問題?」我被藍沁問得有點啞口無言了,所以趕緊轉換了話題。
「補償什麼?」
「工作、房子!你今天不是看到了嗎?劉瀟瀟剛把我介紹到張古的公司上班,還給我分了間單人公寓。剛才張古發現我了,我的工作肯定黃了,宿舍也沒了,你怎麼着也得補償我點什麼吧?」
「我讓你幫我了嗎?說得好像你真幫我打了一架似的!如果你真有本事,就不會讓一個女人幫你介紹工作,還為了一套房子在別人面前低聲下氣了!」
「你……行!算我倒霉,算我賤!從今往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我要是再跟你說半句話,我是你孫子!」說完,我轉身就走,頭都不回一下。很快,我身後也傳來了重重的摔門聲。
離開常青樓,我直接回了單人公寓,這房子明天很可能就不是我的了,但至少我還能在這柔軟的大床上舒服完這一宿。
隔天早晨,我依舊早早來到了公司,然而張古來得更早,並再次將我叫到了他的辦公室。
「昨天晚上你跟瀟瀟一起吃的晚飯?」張古不等我坐下便開口問道。
「對,本來我也想邀請您的,但劉小姐說您有事。」我一邊回答一邊看向張古的辦公桌,因為那枚胸針就放在桌上極為明顯的位置。
「吃完飯之後,你去哪了?」張古顯然已經懷疑我了。
「就直接回宿舍了。」我撒謊道。
「你沒去藍沁家?」
「藍沁家?我昨天晚上去過一次,因為還有房租沒結清,怎麼了?」我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回答道。
「哦,沒什麼。」張古聽後笑着沖我擺了擺手,「就當什麼都沒發生吧,你也不用在意,我也不是小肚雞腸的人。總之,你話別亂說,工作的事你也不用擔心,該怎麼做就怎麼做。行了,回去吧。」
張古並沒有提胸針的事,但見到他這架勢,我就知道我的好日子估計已經到頭了。
果然,再回到辦公室的時候,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都變得古里古怪的,尤其是市場部的經理。雖然沒有立刻180度大轉彎,但那個似笑非笑的態度已經說明了一切。
上午一切正常,我還是按部就班地在總公司熟悉業務。
到了下午,該來的終於還是來了。市場經理說要帶我去賣場走一圈,結果到了其中一家賣場後,直接把我安排在那裏,說是所有做賣場業務管理的中層都得有賣場銷售的實習經驗。所以,從這天下午開始,我就要在賣場做導購實習。
我問了下這個實習期大概有多長,經理含含糊糊地推說沒有具體的時限,一切都要看我工作表現得如何。如果學得快,半個月就能結束實習,如果學得慢,可能就要一直在這干導購了。
我一聽這話立刻就明白了,直接敞開了問道:「是不是張古給你下什麼令了?」
「沒,這都是公司的……」
「甭跟我玩這些虛的,我知道怎麼回事。從進公司第一天我就知道你們這的貓膩!實話實說吧,是不是張古讓你給我點教訓?」
「這就是公司的規矩!」
「那昨天你怎麼沒說過?」
「昨天是昨天,我還沒來得及說呢。」市場經理的態度開始變得傲慢起來了,或許這才是他平時的狀態。
我點了點頭,繼續問道:「那工資怎麼算?」
「實習的工資就按賣場導購的標準,底薪,沒有提成。」
「那就是基本工資唄?多少?」
「兩千。」
「那宿舍呢?」我問。
「宿舍你還是正常住着,不過人事總監剛給我打了個電話,說是最近公司有一個高管要上任,宿舍可能隨時……」
「不用說了,要給新來的高管騰地兒,對吧?」
「也不一定,主要還是……」
「看我表現?」
「對,一切都要看表現。」
「呵呵,哎呀……」我不屑地笑着搖了搖頭,「這就是所謂不會小肚雞腸的人啊?當面說沒事,背後玩陰的!用工資、宿舍來威脅我,想讓我閉嘴嗎?」
市場經理扶了下眼鏡,未置是否。
「得了,這工作你也甭給我安排了,反正入職手續之類的我也沒辦,昨天我也沒幹什麼活,工資我不要了,辭職也省了。你回去告訴張古一聲,就說爺不伺候了!另外你再跟他念叨一句,讓他看緊他女朋友,我這人天生嘴巴大。」
市場經理聽得莫名其妙,估計除了我要辭職不干之外,完全聽不明白我到底在說什麼。
不過我就等着這個「莫名其妙」引起的軒然大波呢,相信這番話一定能在公司里給張古帶來不小的影響,因為我感覺這整個樓里的人好像都挺八卦的。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1s 4.0086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