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親旃檀林,乃是『霹靂堂』的掌門大弟子。那年,黑蓮魔教想要收復霹靂堂為自己所用;先是派人去賄賂我的父親,賄賂不成後又以武力相威脅,揚言如果我們不歸順黑蓮魔教,就要把霹靂堂的人斬殺殆盡;並要滅我滿門殺我全家。同時,他們也殺害了門派中的一位武功不錯的長老,作為要挾。我父親乃是血性男兒,怎麼會答應他們。」
「記得那年,正是三月清明;霹靂堂祭奠歷代祖師的時候。黑蓮佛教突然對霹靂堂發起了暗襲。原來是他們收買我父親不成,轉而收買了二弟子劉英豪;並拉攏了門派中部分奸賊作為內應。正在祭拜之時,劉賊突然發難,祭拜時父親和他並排下跪;劉賊右手手持短劍刺入父親腰肋,短劍上淬有毒藥『鶴頂紅』,這鶴頂紅奇毒無比,見血封喉,除非事先在皮膚上塗上解藥,否則中毒無治。我父親當場斃命。」
「那年,我的母親正在家中教習我武功,那時我也才年僅五歲;母親不是霹靂堂的門人,所有也就沒有隨着父親祭祖。豈料,黑蓮魔賊並不放過她,將她包圍在家中,群毆中,母親單打獨鬥寡不敵眾,當場被擒。黑蓮魔賊對我母親欲行非禮,母親何等剛烈,咬斷舌根自斷經脈而亡。可憐我的母親死的好悽慘!」旃檀懿說道這裏,早已泣不成聲。
沐劍楓本是寬厚仁慈的少年,聽到這裏,自己也不免心酸落淚。看着哭泣的旃檀懿,沐劍楓張開雙手,想要保住他,安慰一番。不料,收剛一沾到旃檀懿的肩膀,旃檀懿突然猛力的推了他一掌,力道十分的冷銳,事先毫無徵兆,使人防不勝防。換了別人,非得從車上被推出去。沐劍楓只覺得自己渾身酸麻,猶如針刺皮膚一般,一股冷凌的真氣,直向自己的血脈衝擊。沐劍楓渾身為之一顫,連忙運起『元始經』與之相抗。沐劍楓內功已經達到收發自如的境界,直等到這股真氣力量的消失,迅速收功。若是收功稍微的慢上一點,那旃檀懿必然會受到傷害。
說來突然且兇險,其實卻是無意。剛才旃檀懿因為悲憤至極,失身之下才運功抵抗沐劍楓,竟然還施展出了他們門派的獨門內功。在沐劍楓運功時,已然發覺;一覺得真氣受阻,便猛然醒悟,急忙收功。雖然迅速收功了,卻也讓旃檀懿心中一驚,要知道他們這個門派的內功可是江湖之絕學;用他師父風雲師太的話說那是絕世神功,常人一經內力觸體,那是非死即傷啊,就算是他即使收功了對方也不免會受傷。豈料沐劍楓若無其事的坐着,一動也未動。他驚,怒劍楓更是詫異,旃檀懿施展的這是什麼武功,力道如此猛銳,以他的身手,居然防不勝防,險些着了道兒。兩個人目光接觸,同生驚異。
旃檀懿面帶愧色地說:「沐兄,請恕小弟失手,實在因為悲憤至極,亂了神志!」
「賢弟不必自責,父母之仇,輪到誰都把持不住心智的!」
蕭鵬濤一時間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頭腦。也不知道這一刻在兩位小俠只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僅僅是輕飄飄地推了一下,何言失手?不過蕭老鏢頭畢竟是老江湖,見過風浪。仔細那麼一推想,就覺得他們可能是內力相交,想來這旃檀小俠情緒激動一時間心亂發功,乃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不便多言。只是一雙眼睛直愣愣的盯着旃檀懿,急待下文。江湖上走鏢的劍客,最是關心門派譁變一類事情的,這蕭老鏢頭更是八卦之至。旃檀懿心知蕭老鏢頭急欲知道這件事的真相,便繼續說了下去。
「其實,在當時,慌亂之中我被我的母親托起身子,拋到了園中一顆大樹的樹洞裏了,任那些黑蓮賊子尋遍我整個家中,也沒有找到我的蹤跡,這樣才倖免於難。晚上,黑蓮魔教的賊人們放火燒了我的家,那可大樹也被引着燒焦,躲在樹洞裏的我被煙火熏得昏迷了過去。等我一覺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了靜慈庵中。我的母親本是靜慈庵風雲師太的小師妹。她那日本來是來我家中探望我母親的,到時,眼見一片火海,情知不妙。急忙躍進家中,當時黑蓮魔教的賊子們已經退去。只見橫屍遍地,母親也已經死去,卻是沒有尋到我的影蹤。偶一抬頭,火光照着大樹,也照見了樹上的洞口;師太縱身上樹,這才發現了當時昏厥的我!」
「黑蓮佛教的賊人們,何以如此歹毒,罪不容恕!」沐劍楓雙眼噴火,實在是氣憤;平生第一次大動肝火,清秀的面龐略略紫漲。
蕭鵬濤總鏢頭一見之下,心中猛地一凜。年輕人肝火旺盛,涉世也不深,一聽到這些事情難免激憤難禁。殊不知,江湖上這類事情時有發生,司空見慣,他只好輕輕搖頭嘆息。
過了盞茶時光,沐劍楓才慢慢平靜下來。心中感慨萬千,一股同病相憐,惺惺相惜的感覺油然而生;情不自禁的把自己因為小時候長相特異而受到黑蓮佛教迫害的心酸往事,一股腦的說了出來。縱然大部分都是師父轉述,沐劍楓未曾目睹;因此不及旃檀懿說得詳細生情;但平時深埋心底的事情,今日裏一旦有暇傾吐,不知不覺間也是肝腸寸斷,潸然淚下。只見這兩位蕭兄弟,頓時成了淚人。
此情此景,蕭總鏢頭也不便插言相勸,值得眼巴巴的讓他們自顧自的傷心流淚,宣洩心中的積憤。
良久,沐劍楓道:「我們與黑蓮佛教眾賊勢不兩立。那日追殺我的赤面高大漢子名叫金一然,如今想來尤是歷歷在目。日後撞到我手上,定叫他有死無生;賢弟,那劉英豪,你可曾識得?」
旃檀懿拭去臉上的淚痕,對穆劍鋒說道:「哼!燒成灰我也會認得他。你也會認得的,他耳根上有一顆黑痣,大如蠶豆,上面長着痣毛;特徵明顯,極為好認。日後若要使讓我碰到他,非得把他碎屍萬段,方能解開我這心頭之恨!」
就這樣,在這樣時悲時怒的一路暢述之下,天色早已不知不覺地黑了下來。總看不到要投宿的地,兩邊馬上的鏢頭麼恩也不敢插言說話,只能是沉悶地隨車而行,時時警惕周圍的風吹草動,手不離刃。等到見到火光的時候,天已經接近一更時分,前面是一個大鎮子。蕭鵬濤熟悉此地,它叫「歸義鎮」。
眾人立刻找客棧住下。『如歸客棧』,客店倒也寬敞,而且住的客人也不算多,沐劍楓和旃檀懿一人佔了一個房間。起初,沐劍楓是想要和旃檀懿同住一個房間的;旃檀懿似是有些猶豫,蕭鵬濤也堅持讓他們一個人住一間房,以示尊敬。
酒醉飯飽,待洗淨上床,已經是三更時分。沐劍楓想起自己悲慘的身世,兀自久久難以入眠。天盆峰的十多年時間,每天一心一意的讀書練功,修習內功心法,與猿猴戲耍;日子過得平平靜靜快快樂樂,極少想這些沉痛往事,似乎也無須去想。師父參修多年,與世無爭,也從無好勇鬥狠之意,徒弟自然也是對一切事情心無芥蒂。今日白天的遭遇,則叫他心思潮湧,一時難安。
正是胡思亂想之際,屋上似有響動。沐劍楓耳目何等靈敏,十丈之內,落地針聲尚能聽見;何況夜闌人靜之時,雖是極微的聲響,卻也是驚動了沐劍楓。他立即從床上躍起,穿窗而出,立在屋頂的瓦片上,如柳絮飄風,悄無聲息。眼前一道黑影一閃即沒。
沐劍楓跟蹤追去,也是全無信息,周轉一圈,也是毫無結果。於是連忙轉身,在客棧里的各個房間窗外巡視了一遍。內功道了沐劍楓這個境界,暗夜視物聽聲,那可謂是全然無阻。一時間只覺得各個房間內鼾聲呼吸平穩無異。剛要轉身離開,突然旃檀懿的房間裏輕輕地教出來一聲『師父』,再一聽卻又再無聲響,原始是他在夢囈。沐劍楓搖頭微微一笑,轉身回房就寢。
第二天一早,大家收拾行裝,鏢車繼續趕路。坐在車上,沐劍楓突然想起一件事,於是對着蕭總鏢頭說道:「蕭老前輩,昨日聽您言及『黑蓮佛教』極為難纏,一擊不中絕不罷手。晚輩設想,『炎武鏢局』這趟鏢車,他們肯定是勢在必得;他們肯定會派人盯梢,途中再次截殺;此去京都,尚還需要三兩日的行程,不知蕭老前輩接下來有何安排,如何是好?」
蕭鵬濤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沉鬱地說道:「沐小俠,小老兒如今也正在為這件事憂急如焚呢,也是萬般無奈;本欲請......」
「沐兄,我們陪着蕭老前輩走一趟京都唄!我可是巴不得黑蓮魔賊再次現身呢,來一個我殺他一個,來兩個我殺他一雙;多殺一個黑蓮魔賊,我這心裏就會少積攢一份仇恨。你說呢,沐兄?」旃檀懿望着沐劍楓狡黠的一笑,那意思很明顯,你肯定是逃不逃了,我都去了,你也得跟着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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