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老三算計錯了人。
他只知道我「擅長」隱身,卻不曉得我和他一樣,一個軀殼上,裝了好幾個獨立自主的靈魂,而且,相處融洽。
有他們三個在,我自然很快「醒」了過來,只是眼皮抬不起來,是一個「閉眼醒」。
我明白過來,這是有人把我替下來了,心生感動。
可,真相遠比我想像的要複雜,或者說,簡單。
為什麼這麼說呢?
「主動」將我換出來的是蟲子,原因卻是它不願陪西施玩「鬥地主」。
而這個鬥地主怎麼玩呢?
我們三個都處於意識狀態,交流尚可,抓牌打牌貌似不能。
西施卻自有辦法。
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弄的,我居然又多了三雙鏡像手,專門用來打牌的鏡像手。造孽啊,是誰教會這個老妖婆打撲克的,還讓她上了癮。
西施把其中一雙手的控制屏轉給了我,然後興致勃勃地給我們講起了鬥地主的規矩。當然了,和她玩鬥地主,是要下注的,籌碼就是我身體的控制權,一個時辰為一個基本單位。
不知為什麼,我想起了當年日俄在中國大連進行的那場戰爭。
不過也好,像她這種新手,牌技肯定不如我,說不定我能多贏回點兒控制權來,然後藉此與他們討價還價,增進彼此感情。
我想的雖美,卻沒有那份手氣,甚至連牌技,好像也遠不如西施。她對我們的算計,精確到了每一張牌,讓我輸得是心服口服。
我不是賭徒,見「不好」自然就想撤,西施自然不肯,開始用「你一會運氣就上來了」、「輸了更要贏回來啊」、「怎麼不敢跟女人打牌啊」等話來「挽留」,儼然成了一個賭棍。
我還等着回去後享受人生呢,可不想欠一屁股債,就改變策略,不再直接說自己不想玩了,而是用「牌技一流」、「打遍天下無敵手」、「鬥地主之王」等高帽子,一頂、一頂的往她頭上戴,準備用糖衣炮彈把她搞定。
西施沒啥表示,范蠡卻已是受不了,在一旁哇哇大叫。
看來,這噁心人的奉承話聽多了,賢人也扛不住啊。
范蠡卻不是來封我的嘴,而是來揭西施的短,指出她作弊,一人看三家牌,不厚道。
我自然選擇相信范蠡的話,他這么正直,不會為了這麼一點小事說謊的,更何況,他說這麼在理,有理由拒,還對我有利。
西施卻發了飆:「我說范老頭,咱做這幾雙手的時候,不是說好了麼,絕不拆台,也不告密。而且,這贏回來的時間,我也是要跟你對半分的,你幹嘛胳膊肘向外拐。」
「對半分?誰信啊」,范蠡卻也加大了音量,「你要真有心分我,為什麼不讓我也贏兩把?萬一你吃進去,卻不吐出來了怎麼辦?」
……
他們的內訌還在繼續,我插不上嘴,也不想說話。
現在我理解,為什麼蟲子寧肯去那沒有反應的身體裏睡大覺,也不願意和這兩個傢伙打撲克了,還是它比我聰明。
對了,既然西施作弊,那我剛剛輸掉的時辰,是不是就可以不算數了呢。
另外,既然有控制屏,我們為什麼不把其中一雙手,拿到外面去,看看如今我們身處何地呢?
我把自己的後一個想法講了出來。
西施沒有回答,范蠡則輕嘆一聲:「你以為,打牌的這三雙手是剛做出來的,而且在你身上啊?跟你實說了吧,這些控制屏,還是張立本他們的,西施用她的紗線,特意把那三位的屍體碎塊,重新縫合了起來。而且,為了打牌不受干擾,這三位,目前還在那個破山洞裏面待着呢。」
對此,我只能說,這憋悶了千年的女人,真是種可怕的動物,遠勝女博士。
我們四個中,方向感最強,也是唯一能在這種狀態下還能辨別東西南北的蟲子,目前卻處於意識的全封閉狀態,剩下的也只好乾等着了。
沒有了鬥地主這種娛樂項目,還真是有種度日如年的感覺。
總算,我重新睜開了眼睛。
嗯,這次的確是我,在身體恢復意識的瞬間,蟲子就把控制權還給了我。
衣服是乾的,臉上也沒有水,我應該是自然醒的。而且,我雖然是躺着的,但手腳都沒有被束縛住,這倒是很讓我意外。畢竟,以過程來看,我也算是被「綁架」過來的,這待遇也算是高規格了。
我從小床上坐起來後,才發現,自己被困在了一個……集裝箱,或者大些的移動房裏?因為,我看到這裏的「天地四牆」,都是由質感很強的金屬板構建的。
這是一個密閉空間,看來他們是擔心我隱身逃跑啊。
我心中大樂,原來被別人小瞧了能耐,也是有很多好處的。既然去留隨意,我不妨再多呆一會,看看對方想從我這獲得點什麼,如果好玩呢,就繼續。
「房間」的一面牆上,掛着一個紅色的電話機,十分醒目,看來是留給我,用來與外界的他們進行溝通的。
我站起來,走了過去。
我的手剛伸出去,電話就響了。不知是湊巧,還是這裏安置了其他更隱蔽的監控設備。
「沙老三?」我決定裝糊塗,讓對方猜不透我的底細。
對方果然愣了一下,但隨即就笑着說:「丁先生真會開玩笑,差點把我也給騙了。」
我沒有說話。這是從范蠡那學的,對於那些自認為已經佔得先機、並打算要挾你的人,沉默是最好的談判策略。
果然,沉默了一會兒後,對方又說話了,很直接:「丁先生,這次冒昧請您過來,是想請您幫個忙,去成都的西藏飯店,把一位客人的行李箱拿回來。」
這……
不是開玩笑吧!如此費盡心思地,把素不相識的我「請」過來,就為了偷人家酒店裏客人的行李,他們的腦袋……是不是給驢踢了?
我強行壓制住內心的不滿,儘量保持語氣平和:「先說說,我幫忙的好處,和不幫忙的後果吧!我對這個比較感興趣。」
「丁先生果然爽快」,對方哈哈大笑,「好處不多,只有明天晚上k818的4張軟臥車票和兩萬元現金;這後果麼,倒是和你沒什麼關係,不說也罷。」
和我沒關係?
我一愣,隨即醒悟過來,他這是話中有話啊。
沒錯,他們的確不能把我怎麼樣,或者說不會因為我不肯「幫忙」,就把我怎麼着了。畢竟,他們對我知之甚少,又從來沒有什麼過節,犯不着結仇。
可我有沒有顧忌呢,在這個地方?
有!沙老三,以及他照顧的那些孩子們。
如果知道他們已經或者可能出事,我不可能坐視不理。這是人性中善良一面的弱點,再理性的人,也無法徹底迴避。
他們不明說出來,是不想把這已經等同於威脅的矛盾激化,讓雙方都下不了台。我刻意表現出來的「睿智」,最終反而坑了我,形成現在心照不宣的局面。
我沒有其他選擇,只好輕嘆一口氣,問道:「會死人麼?」
「不好說」,對方回答得很巧妙,話沒說死,威脅卻更盛。
沒必要再玩下去了,我已經輸了:「哪個房間,什麼時間?」
「8808,當然是越快越好!」
我掛上電話的同時,這間「房子」劇烈晃動了一下,然後開始緩緩下降。
原來,他們不但把我「關」起來了,還懸掛在空中!
鐵門打開,我走了出去,看到外面停着一輛大眾,車燈閃爍,看來是為我準備的。我快步上前,看到了坐在後排、仍在熟睡的姬羽,對方果然沒有拿「我的人」來威脅我。
夏啟宏處於隱身狀態,我看不到他也不便交流,只好先把後車門打開。我在外面站着等了一會兒,估摸着夏啟宏已經上車了,這才把後車門又重重關上,然後打開前面的車門,坐到了副駕駛的位置上。
司機扭頭看了我一眼,面無表情:「先生,去哪?」
此時的我,最討厭的就是這種故作淡定的嘴臉,決定耍他一下,於是冷冷回了一句:「成都火車站,火車票是在你那麼?」
司機的手猛然顫抖了一下,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這不是他意料中的回答。雖然他很快恢復了神色,但顯然內心並不平靜。
他撇了撇嘴,欲言又止,只好把怒火發泄到車上……我繫着安全帶還好,後面的姬羽可就倒了霉,隨着汽車的顛簸,在後面那不大的空間裏,四處亂撞。
如果她被震醒了的話,我不敢相信這司機會受到什麼樣的待遇。
司機雖然火氣有點大,但車技確實不錯,在車流中左搶右插、「自由」穿梭,很快就將我們平安送到,而且用一個炫酷的大漂移,搶佔了一個剛剛騰出的停車位。
跟着飆車雖然過癮,可我的胃裏已經是翻江倒海,我都沒敢立刻下車。司機瞥了我一眼,然後笑着遞過來一個膠袋,還有一瓶沒開啟的礦泉水……我發誓,以後,絕對不再刺激司機大哥了,>
我走下車,捏着鼻子,把自己的嘔吐物扔到附近的一個垃圾桶,又大口呼吸了幾口涼颼颼的新鮮空氣,這才重新走回車上。
我問司機,車票和錢什麼時候給我,是不是該給我留個聯繫方式。
司機從口袋裏摸出一個手機,扔給我:「最近的一個通話,就是我的手機號。」
我拿起一看,卻是我從李老闆那「騙」來的3,上面還貼着小雪的大頭照呢。
把仍舊人事不省的姬羽,小心翼翼扶下車,我才意識到來火車站是個多麼幼稚的決定。這裏來來往往的人太多了,我還帶着一個昏迷不醒的大美女……
司機見我沒走,把頭探了出來,猶豫了一下後,笑着問我:「是不是後悔來這了?那就上車吧,我繼續拉你就是。」
我搖了搖頭,剛才已經清的差不多了,再吐,可就是膽汁啦。
司機見我不肯上車,臉上的笑容也一下子消失了,把頭也縮了回去,準備發動車子。
這個時候,沒事找事的人來了。
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三個小混混,突然出現我面前,搖頭晃腦。
他們年紀都不大,也就十七八歲,個頭體型都差不多,而且都是上身黑色皮夾克、下身灰色牛仔褲。唯一的區別,也是最出彩的部分,是他們頭頂上的一撮毛,分別被染成了紅、黃、綠三種顏色,不知道是不是來自交警世家。
其中,那個染着黃毛的,指着靠在我肩上的莫雨,開始挑釁:「她是你什麼人啊,怎麼變成了這副模樣?你該不會是個人口販子,準備把她拐跑吧?」
「兄弟,你真是好眼力」,我沒把他們當回事,本着找麻煩不嫌事大的原則,先是豎起大拇指給他們點了個贊,隨後卻是把臉一板,同時用手一指司機,「這是豹哥,聽說過吧?識相的,你們就趕緊滾蛋,哪涼快哪待着去!」
沒想到,三個小青年真被我唬住了,盯着司機看了半天,猶疑不定。
原來只是群不入流的小癟三!
我沒了興致,學着影視作品中惡棍的模樣,努力醞釀出一口痰來,然後,狠狠地往地上一吐,準備轉身離開。
誰知,恰在這時,平地掛起一股小旋風,將我那剛出鍋的清痰,化成了飛沫,盡數送到了這三個小青年的臉上。
紅色一撮毛,臉色立刻就變了,拳頭緊握,上來就要跟我拼命,卻被綠色一撮毛死死拉住……他們兩個居然先廝打起來。
我還是第一見到這麼奇葩的事情,一時間也忘記了離開,站在原地看起熱鬧來。
黃色一撮毛,原本在勸架,結果看到我在一旁幸災樂禍,心中無名火起,大吼一聲,不管不顧地向我沖了過來。
這種小角色,我當然應付得來,只是得掌握好力量,別鬧出人命來。
我做好了準備,先「出手」的卻不是我。
黃色一撮毛的拳頭,剛衝到我面前,拳頭還沒有揮出來,不知怎麼醒了的姬羽,突然用力把我橫向一推,然後衝着他,狂嘔起來。
那場景,太喜感,我不忍直視。
黃色一撮毛愣在原地,呆若木雞。他的兩位同伴瞬間停止了爭鬥,趕過來幫忙……把他身上的穢物處理乾淨。
鬧劇到此結束。我不想事態擴大,連忙扶起釋放完畢、一臉輕鬆的姬羽,準備離開。
范蠡突然提醒我:「別忙着走,這小伙子脖子上,有枚鬼臉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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