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和平聞言呆住了。
「爹,您說的這是什麼話啊!」端着藥碗走進來的杜氏,失聲叫了一聲,手裏的碗啪嗒一聲跌到地上,藥灑了一地。
柳平安和陳氏對視一眼,臉上現出一縷喜色。
柳老爺子垂着眼皮,不咸不淡的說:「這件事,我跟你娘都商量過了,只有這一個辦法。和平,你是做大哥的,什麼事都應該多擔着些。否則以後我這把老骨頭去了,也沒臉面見地下的祖宗……」
柳青蘿忍不住衝口道:「你做長輩如此偏心不公,以後才難以見祖宗!」
「你這丫頭說什麼呢!」
柳老太太厲聲呵斥,「敢跟長輩這麼說話,沒規沒矩。真是什么娘養什麼樣的種!」
她說着還瞪了眼杜氏,顯然對杜氏不滿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
「你——」
柳青蘿怒氣上涌,剛要反駁,卻被柳文全拉住了。
柳文全是個老實孩子,他不會忤逆長輩,也不願讓自己小妹落人話柄,只是被氣的臉色漲紅,狠狠的握緊了拳頭。
此時杜氏跪坐在柳和平的床板旁邊,已經哭的說不出話來。
柳和平用手撐着身體坐起來,意志低沉的說:「爹,娘,既然你們已經做了決定,又何必叫我們過來商議。」
柳老爺子磕了磕煙袋,嘆了口氣,說,「叫你們過來呢,是想讓你們商量商量,應該分多少地給老大家。」
柳和平猛地抬起了頭,滿眼的不敢置信!
這分明是要把他們一家分出去的意思啊!
「和平啊,你也知道,如果你們不分出去過的話,這賬就還是一直掛在咱全家的頭上……」柳老爺子連忙解釋道,「分出去呢,這邊就是本家,算是兩家了,以後就算朝廷審查你二弟的名聲時,也就不會有什麼問題了……」
「爹……」
柳和平叫了一聲,就再也說不出話來了,他只覺得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
此時身體上的傷,已經遠遠比不上心裏的痛苦。
從小到大,他作為家裏的老大,早早的承擔大部分地里的活,娶妻生子後,兒子六七歲就跟着他下地做活。
他一直知道父母偏心會念書的二兒子和小兒子,但他絲毫也不介意。
他知道自己是兄長,幫助讓着弟弟妹妹是應當的。
即使一家四口擠在家裏最破的屋子裏,他也從來沒有一句怨言。下地做活,上山打獵,晚上熬夜編制籃子,每一文錢,都如數上交給母親,負擔家裏大部分的開銷。
他從來都覺得是應該的。
可現在,他的心,涼了。
他把他們當做最親的一家人,可他們卻並未把他當做一家人。
在他收了冤屈,被打的站不起來時,他們不但沒有一句關心,反而為了擺脫債務,迫不及待的要攆他們一家人走……
柳老爺子和柳老太太似乎也覺得心裏有愧,分地的時候,罕見的大方了一回,給了他們五畝旱地,又把柳家祠堂附近的兩間草屋,給他們暫時住着。
至於家裏寶貴的兩畝水田,那是不可能給他們的。
畢竟家裏還有那麼多人口要養活着……
柳和平知道在說什麼也已經沒用了,不可能改變父親的想法。當天晚上,他就帶着妻兒,收拾了自己的東西,連夜搬出了老宅。
從此以後,他將帶着妻兒過着獨立的生活,那裏不再是他們的家,只能稱呼為本家老宅了……
柳和平沒法走動,柳四平趕着牛車,把他拉到祠堂旁邊的茅草屋裏。
這邊杜氏帶着柳文全和柳青蘿,把不多的衣服被褥,收拾了拿走,臨走的時候,陳氏還叫住了她們,「大嫂,我怎麼聽說,你那裏還有銀子請郎中買藥啊?」
此時的杜氏眼中含淚,腹中帶恨,恨不得上前撕爛了陳氏的嘴,冷道,「我就是私藏了銀子,你夠本事,就來搜我的身!」
「你……」
「老二家的,算了!」柳老爺子皺着眉頭,「讓他們走吧,以後他們身上背着債務也不輕,再把家裏的半袋棒子麵拿去吧。」
柳青蘿抱着一個大包裹,很想對柳老爺子,不稀罕他的施捨。
可她想到躺在床上的柳和平,終究是忍了下來,跟柳文全一起,把半袋棒子麵抬上了車。
「哼,家裏就這點面了,還真好意思都搬走,明兒仔細吃餅的時候噎着!」張氏跟在兩個孩子後面,不陰不陽的說。
「四嬸娘,您怎麼能說這種話?」
柳文全氣的眼睛都紅了。
「全哥,你慢着點,等等我……」柳青蘿跟在柳文全身後,路過張氏身邊的時候,個子小腳步闌珊,就不小心擠了她一下。
張氏正嫌棄柳青蘿呢,生怕她手上的灰塵蹭到自己衣服上,連忙向門邊躲去,順勢坐在了一個小凳子上。
「嗷——」
下一瞬,她就慘叫一聲,嗷的一聲跳了起來撒,腿就朝院子裏跑……
把院子裏的人都嚇了一跳,柳老太太罵道:「吃飽了撐的,得失心瘋了啊,亂跑亂跳的,成什麼樣子……」
「啊啊啊……疼啊……」張氏撅着屁股,竄到柳四平面前,語無倫次的叫道,「我後面好疼,有什麼東西扎進去了……你快幫我看看……」
她說着就要撩起裙子……
柳二叔正站在門口,一眼看到這一幕,眼睛就直了……
柳老太太氣急敗壞罵道:「給我滾回屋裏看!」
柳四平忙拉住張氏進自己屋裏去了,不時還能聽到她的尖叫聲……
「全哥,咱們走吧?」柳青蘿回過頭來,向柳文全說道。
「哦,咱們走,不管他們……」柳文全把忙包裹背着,拉着小妹的手,離開這裏。
柳青蘿回頭看了眼老宅,悄悄把手心裏的一根針隱在了衣袖裏。
……
之前張氏陰陽怪氣的,柳青蘿心裏生氣,就想給柳文全出氣,於是把悄悄把幫杜氏收起來的針線,抽了一根針出來,豎在了凳子上,然後故意從她身邊走過。
她就知道張氏一定會躲她,門邊就那麼大位置,她可不就得坐到的凳子上去?
於是,一根細細的縫衣針,就順理成章的插在了張氏的屁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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