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女其華 第二十一章

    這件事倒是鬧得滿府皆知，王辭華讓繡錯放出風去，只道林媽媽患有魔怔，別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來討命了吧。謠言總是隨風而散的，加之林媽媽在府里也真是不得人心，沒有人緣，很快謠言就一傳二，二傳三，傳到全府皆知了。另外又延伸出很幾個版本，比如林婆子逼迫府里的丫鬟交份子錢，還生搶了丫鬟的首飾，甚至是逼迫長得容貌姣好的丫鬟嫁給極無能的小廝為妻，如此一番，全府都談着林媽媽的惡行。

    此事，在王辭華與王老夫人請安時，也被問及了。

    王老夫人一身華服，身上穿戴得都是極難得的，手上一串鐲子，整個廳里都是金光閃閃。王辭華心中感慨，幸而是在江南，富商云云，官員待上幾年也都不缺錢，這女眷穿得華貴些也不是能引起非議的事兒。但是，父親總歸是要回到京城的，若是那時候王家還是這樣奢靡的作風，難道不會引來大禍。

    王辭華也不能斥責王老夫人生活奢華，而王年晝也定然不會聽，只希望那時，王年晝能有所行動。不過，那還早着呢，憑着王年晝的資歷，大抵還要再熬上幾年。

    王老夫人等着小輩都請了安，慢慢吞了一口燕窩，皺眉道：「這湯水不是那味，咱家慣常吃的那些呢？」

    旁邊一個容貌端莊，舉止得當的大丫鬟紫玉笑道：「老夫人，就是難糊弄。這也是極好的，雖不如咱家那些，但絕不是平常能吃的。」

    王老夫人笑道：「你這丫頭，還拿着我打趣。快換咱家的來。」

    那紫玉應了聲，忙是笑道：「老夫人先把這碗喝了吧，這是許大夫特特送來的，連着其他藥材一併煮，功效比那些燕窩更能調理老夫人的身子。」

    「那就吃着吧。」王老夫人點頭道，看來是對許大夫和這個大丫鬟紫玉很是信任。

    王老夫人又是問道：「我聽着那林媽媽是魔怔了，真有此事？」

    林姨娘作為管理王家事務之人，先是回道：「我去瞧過，林媽媽躺在床上倒是說不出話來，大夫說怕是要躺上一個月，其餘並沒有什麼事。」

    「這就是好的了，上了年紀的人，一有什麼不對勁就是在損耗身子，是要將養着。」王老夫人點頭道。

    「就是不知林媽媽好好的，怎麼會生了這場大病。」香姨娘在旁笑道，直指王辭華道，「三丫頭，林媽媽發病那日是與你在一塊兒的？」香姨娘本就對大房的人沒有好感，自那一日王辭華與她交惡，更是看她不順眼。小小年紀就敢這樣，還反了她。

    王老夫人也望過來，手中捧着暖爐，道：「原是這樣，三丫頭倒是說說那日的情景。」

    王辭華回想着，面上顯出驚恐來，道：「祖母，當時真真是可怕的，林媽媽大吼大叫着，讓人看着就怕。」

    王老夫人也是好事之人，平時在鄉間就看慣了是非，現在府里成了老夫人，是非之事也難以到她面前，有時候難免無趣。她聞言笑道：「你小孩子，自然是怕的。我聽聞當時還有不少情景，你且都說一說。」

    王辭華剛想說，香姨娘就笑道：「她能記得什麼，母親真想聽，就讓那日院子的人來說。」

    王辭華覺得不對勁，香姨娘怕是早有預謀。不過她也不怕，這麼一樁小事，她眼皮子一轉就有計策了。只怕林姨娘也會藉機發揮，兩人聯手就麻煩了。

    廳里忙上來了一個小丫鬟，正是那日與林姨娘通報的人。那丫鬟顫顫巍巍得將錢媽媽與林媽媽吵嚷之事說出來，之後又是繡滿壓住林媽媽，用馬糞堵林媽媽的嘴，這一通說下來顯得王辭華就是有意為之。

    此時，香姨娘臉上滿是嘲笑，林姨娘並不出聲，王淑華與王蘭華已退下了。

    王老夫人臉上充滿了不悅，王辭華忙是道：「祖母，這丫鬟離得遠，她未瞧真切。」

    「你倒是會辯駁。我看你能怎麼說。」香姨娘道。這個丫頭真是滿口的謊話，原本是不敢說話，現在是一說就是謊話，真不知號稱那書香門第的母親怎麼教養的。

    「姨娘，辭華並不懂得辯駁。」王辭華故意說的聲音小，就像是香姨娘在欺負她一般。

    王老夫人見狀道：「你一個長輩，嚇唬小輩做什麼。三丫頭，你說當時究竟怎麼得。」王老夫也不是為王辭華說話，只是為了面上好看，若是香姨娘當着她的面欺負嫡女，她不出聲那偏頗得也太厲害。

    王辭華點頭，將林媽媽得了病的事兒說了，又道：「祖母，我在書上瞧過，這病怕是會傳染的。林媽媽也常常到祖母跟前，辭華是怕，若是傳染給祖母可就不好了。」

    王老夫人是極惜命的人，就怕得病，聞言慌忙道：「辭丫頭做得對，這有病就得治。」又轉頭問林姨娘道：「那林媽媽現在在何處？」得知還在府里養病，就道：「都生了那麼重的病，還不讓子女領回家去照料，也不知儘儘孝心。」說是這樣說，但家裏怎麼能比得上府里好，有丫鬟照料，屋子又乾淨寬敞，大夫還能隨叫隨到。

    這一事就算是揭過去了，那林媽媽走出王家後，原以為病好了就能回來，卻沒想到再也沒辦法回到府中，直接打發去了別郊看莊子，之後又查出她謠言中的事竟有大半是屬實的，當下是被賣到其他地方去了。

    香姨娘雖是被王老夫人駁了，但王辭華心中覺得不安，林姨娘方才可是沒說幾句話。

    「小姐，你在想什麼呢？」繡錯伸出手在王辭華面前晃了晃，道，「小姐，粥都要涼了。」

    王辭華回過神來，笑道：「沒事。」就算林姨娘有什麼計謀，那也只能見招拆招了。她已經不是從前那個軟弱的三小姐了。

    王辭華道：「那丫鬟回府了嗎？」說得是服侍芬姨娘的丫鬟。

    繡錯笑道：「今早將將回來了。」

    「得，那我們再走一趟吧。」王辭華笑道，「接下來才是有趣的呢。」

    那廂，林姨娘剛離開廳里，林姨娘旁邊的孫媽媽就道：「夫人，那林婆子真是咎由自取，香姨娘也不見得是能幫她的。」

    林姨娘哼了一聲，林婆子自持照料了她幾年，卻是不知分寸，什麼錢都敢收，敢對主子不忠就要承受沒有主子可依仗的下場。林姨娘又對孫媽媽道：「媽媽，林婆子的位置讓孫媳婦來吧。」這孫媳婦就是孫婆子的兒媳婦。

    孫媽媽喜不自禁，一個勁兒地道謝：「多謝夫人，多謝夫人。」

    林姨娘慢條斯理道：「不礙的，只要對主子忠心，自然是好的。」說完朝着身旁的丫鬟們看了一眼。那些丫鬟就是有心思的，也被林婆子的下場怕到了，一個個都不敢說話。

    等及了林院，進了裏屋，孫媽媽點了香，讓林姨娘能放鬆休息。孫媽媽幫林姨娘按着頭上的穴道，輕輕道：「夫人，我看着那三小姐可不是從前那一位了。」

    林姨娘全身都放鬆起來，檀香的味兒直衝着鼻子，讓她頭腦更加清楚，聞言道：「從今個兒的應對來看，的確是很成樣子了，比她那個娘是強多了。」

    孫媽媽示意丫鬟送上養生滋補湯水，裏面名貴藥材無數，但林姨娘也只是略略吃了幾口就放下了。孫媽媽道：「那夫人為何今個兒任由三小姐出風頭呢？若是夫人來，定然不會讓她得意。」

    林姨娘笑道：「這三丫頭到底如何還難說，但那香賤人卻是一大禍害，看着老爺對她的寵幸程度，幸而她沒孩子，真有了，無論男女，都對我們淑華不利。現在有三丫頭對付那賤人，豈不是好的。」

    孫媽媽拿了從北方運來的阿膠糕給林姨娘，聞言想了想，道：「是這理，就是怕三丫頭成了氣候，就該對我們不利了。」當年香姨娘就是林姨娘一時疏忽，才讓她成了如今這樣囂張。

    「我自然不會讓她成氣候，現在就用她對付那賤人，咱們漁翁得利。」林姨娘說着將糕點輕輕一捏，就軟成一團了。在她眼裏，王辭華也就是手中的糕點，她要放來就是一塊糕，她想捏圓了，就成了圓。

    王辭華在院中覺得一陣寒，繡錯忙拿了披風過來，給她披上，道：「小姐，天氣冷了，可不能凍傷風了。」

    王辭華也笑道：「等這樁事了了，咱們院也該做新冬裝了。你和繡滿先去看款式，多做幾套好看的。」這樁事了得快，也所幸他們多做了幾套冬衣，才能抵過那時的寒冷。

    王辭華拉長了尾音，打趣道：「我三小姐的大丫鬟自然也不能落入人後的。」翠語走之後，王辭華是正式請了林姨娘，讓繡錯成為正經的大丫鬟，與老夫人身旁的紫玉都是同級的。為此，也與厭惡的林姨娘說了不少好話，這讓繡錯很感動，想着是要為小姐忠心一輩子的，就像錢媽媽對王夫人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