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扎着高馬尾,臉蛋紅撲撲的模樣一下子就浮現在了傅明寒的腦海里。
&有嗎?」傅明寒問。
&麼?」顧依還趴在傅明寒的身上,一雙眼睛眨巴着瞧着他。
傅明寒笑着搖搖頭,此時揣在兜里的手機冷不丁的響起來,顧依挪動身子,直接面對面的坐在了傅明寒的大腿上。
拖鞋掉在地板上,顧依晃了晃懸空的兩隻腳丫。
&娟?」顧依把手機放在耳邊,「怎麼了?」
那邊安靜了幾秒。
李娟驚慌失措道:「顧小姐不見了。」
&麼?」顧依呆了一下。
&我……我也不知道……」
&別急,慢慢說。」
李娟喘了幾口氣:「我從洗衣房出來,人就不見了,門也開着>
顧依的眉頭隆重的蹙成一團:「你是說她自己出去了?」
李娟:「……」
&不知道……」她再次語無倫次的重複道。
——
傅明寒連夜驅車隨顧依一同去了郊區的那棟小公寓。
茫茫夜色中,屋內燈光通亮。
顧依把各個房間找遍了。
確實除了李娟外,屋子裏再沒有第二個人。
&先待在這裏,」傅明寒道,「我打個電話。」
&是……」
傅明寒動身往外走:「別亂跑。」
顧依知道傅明寒這是幫她找人去了。
顧依留在客廳,環顧四周後,她若有所思的瞧了眼看起來惴惴不安的李娟。
興許是被嚇得不輕,臉色依舊是蒼白一片。
顧依慢慢朝她走過去。
李娟拉住顧依的手:「你說顧小姐能找回來嗎?」
顧依沒說話,李娟繼續絮叨着:「其實顧小姐真的很可憐,要不是意外,也不至於變成現在這樣……」
&心吧,她如今本身就行動不便,走不了多遠的。」
李娟點點頭,便聽顧依繼續道:「我離開後,有沒有發生過什麼事情?」
按照她的想法,白天時還好端端的一個人,不可能忽然就一聲不吭的離開了。
李娟仔細的回想了一遍,搖頭道:「並沒有什麼很特別的事,我扶着她在室內用拐杖走了幾圈,她喊腿疼,便在一旁坐下了,那個時候剛吃完晚餐,我把碗洗了,然後就去了洗衣房……」
顧依問:「她在做什麼?」
李娟想了想,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有種被泄了氣般,心裏空蕩蕩的感覺。
顧依噤聲不語。
她同那個自己可以稱之為姐姐的女人並沒有尤為深切的感情,只是一個多月的相處,確實有種很特殊的情感在。
血濃於水的親情。
何其相似的五官至少證明着在這個世界上,有個人是自己的家人。
並不是沒她不可,但無論如何,顧依還是希望自己能陪在她的身邊。
傅明寒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了。
帶回了似乎已昏迷不醒的一個人。
顧依守在門口,一瞧見來人,連忙湊上去,問:「她怎麼了?」
&什麼,應該是累的,」示意身後人把女人抱回房間,有私人醫生緊隨其後,「不過她情緒不太好,得好好休息。」
&們在哪找到她的?」
傅明寒回答道:「去往郊區馬路的那條小道上。」
顧依微怔:「郊區馬路?」
傅明寒淡淡輕哂:「能跑這麼遠,也難為她了。」
顧依並沒有注意傅明寒說了什麼,緊跟着私人醫生的腳步走進房間,再次聽聞床上人並無大礙後,一直懸着的心這才完全放下來。
顧依催着傅明寒回去休息,說是自己想在這裏多待一會兒。
傅明寒起初並不答應,只是耐不過顧依的軟磨硬泡,只得應允,但他也沒離開,走出房間後,一直守在客廳。
房門關上,一大夥人漸漸散去,只留下她們兩個。
顧依擰乾毛巾,耐心幫對方擦拭身子,小心翼翼避開傷口處,顧依捻了捻被角,動作極輕的幫她把手放進棉被底下。
再抬頭時,顧依猝不及防的就對上了一雙眼睛。
在微醺燈光下顯得極為深沉,定定的注視着她,完全沒有心理準備,顧依頓時嚇了一大跳。
晃眼間,對方已經別開了眼。
同平日裏狀態差不多,神色有些渙散的樣子。
顧依緩過神來,正思考着剛才的一切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只見對方的眼瞼微動,似乎想要說什麼,一口氣上來,猛地低低咳嗽了幾聲。
顧依連忙扭頭去拿放在床頭的水杯。
就是這一回頭,顧依感覺到自己的喉嚨一緊。
玻璃杯掉在被褥上,溫水沿着淺色被單散開,濕了一大片。
顧依震驚的睜大眼。
脖子被人死死掐住,只能發出低低的啞聲。
面前是那張除了左臉疤痕外,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不再是印象中無神的表情,女人那對柳眉緊擰着,猶如痛心切骨般,哀痛欲絕的對上她的眼。
似乎是受了什麼刺激。
這是顧依的第一反應。
喉間如同快要氣絕般難受到極致的滋味讓顧依忍不住想要乾嘔,眼眶濕潤一片。
她鉗住對方的手腕,使勁想要掰開,一邊從牙關里擠出幾個字:「姐……姐姐……」
一個使勁,兩個人霎時扭成一團,齊齊倒在床鋪上。
顧依眯着眼,耳邊傳來女人的輕喃聲:「我不是你姐姐,你把子傑還給我,你把子傑還給我好不好!」
無助的嗓音清晰的傳入顧依的耳朵里,根本沒有時間多想,顧依道:「什么子傑,我不認識……」
&不是因為你,我不會變成這樣,」女人有些歇斯底里,「子傑他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
&麼?」
顧依深深喘了一口氣,趁對方不注意,膝蓋踢在女人的腹部,將女人從自己身上推開。
對方被顧依推到床頭,呆滯了片刻,癲狂道:「子傑他要結婚了,新娘不是我……」
說着說着便染上了哭腔。
顧依毫無徵兆的便想起了那日在世貿大廈附近遇見的男人。
那個穿着寶藍西裝的男人。
還有那張接吻的相片。
她倚在牆邊,看着癱坐在床上,一直自言自語的瘋女人。
&為什麼不肯承認自己的身份,」掙扎須臾,還是忍不住問出心中的疑問,「你才是顧依,不是嗎?」
一邊沉浸在自己世界的女人驀然一僵。
她抱住自己併攏的膝蓋,整個人縮成一團,垂眸道:「不是,我不是顧依……」
&說什麼?」
&不是顧依,沒有顧依……」
「……」
&沒有顧依,沒有顧依這個人……」
守在外頭的傅明寒聞聲趕來,推門而進,瞧見的就是這副場景。
女人又是哭又是笑,口裏神神叨叨的說着什麼。
傅明寒第一時間攬住顧依。
顧依的眼眶還通紅,無力的靠在傅明寒的胸前。
傅明寒垂眸心疼的瞧了一眼,扳過顧依的身子,將她的頭埋在自己懷中。
傅明寒溫暖的體溫讓她有些想哭。
顧依咬了咬唇,盡力把眼淚憋回去。
她把臉貼在傅明寒襯衣的衣料上,如此近的距離,仿若能聽見傅明寒的心跳聲。
伴着傅明寒低沉的嗓音,與她的心跳漸漸重合在一起。
傅明寒道:「你根本就沒有瘋對不對,記憶也很完整?」
女人聞言僵了一下。
&個鄭子傑居然比不上你自己的親生妹妹?」
傅明寒的聲音不算大,卻一字一頓,讓在場的人聽得清楚。
就連顧依的腦袋也在瞬間變得一片空白。
這一切轉變的太快,快到讓她反應不過來。
良久的沉默。
對方終於開口:「你懂什麼,你什麼都不懂,沒有人會在意我的感受,根本沒有人是愛我的,我現在是一個廢人……」
顧依慢慢的抬起頭來。
女人的嗓音嘶啞,憤憤道:「子傑說過會娶我,他說過讓我等他的,如果不是因為我變成了這副樣子,我和他肯定已經結婚了。」
傅明寒沒說話,顧依手足無措的望過去,困惑道:「那許辰>
在她的心裏,許辰一直是深愛着這個人的。
顧依欲言又止,還沒把話說全,聽見許辰的名字,女人倏地抖了一下,臉上浮現出一個有些扭曲的笑容,之後斂了斂眸,又是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辰……」女人反覆咂摸着這兩個字,又是哭又是笑,「許辰……」
顧依怔怔看着她:「他對你是真心的。」
&了!」
女人往前爬了一步,似乎回憶到了心底某個不能輕易觸碰的角落,嚎啕道:「要不是你們這對狗男女,我怎麼會變成這樣,都是你們害的,都是你們害的……」
顧依不解:「你說什麼?」
&該死的明明是你們兩個人,要不是你和許辰在我房間偷情,我怎麼會一時衝動……」對方徒然頓住,急於落地的腳不穩,直直摔倒在地上。
顧依飛快的瞥了下眼光幽深的傅明寒:「我和許辰偷情,怎麼可能?!」
——
事情發生的始末,都讓顧依始料不及。
又或者說,顧念。
並沒有想像中,真正確定自己身份那一刻的喜悅,女人服下安定片後終於是冷靜下來,沉沉睡去,偌大的屋子裏死一般的沉寂。
就連李娟也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
顧念坐在離傅明寒一米遠的沙發上,久久不能平靜。
腦海里全是女人之前說過的話語。
對方把所有的錯都歸咎於她和許辰的身上。
那個女人甚至說她和許辰背着自己偷情。
這一切都太荒謬了。
且不說她對許辰完全沒有感覺,如果一切是真的,許辰又怎麼會讓她以顧依的身份留在自己身邊。
腦子裏僅存的記憶反覆交疊,最後變成一團漿糊,攪得她腦仁疼。
最先打破這場寂靜的是傅明寒。
他無奈的走至顧念跟前,伸手揉了下她的頭頂。
&想了,睡吧,」傅明寒輕聲道,「已經很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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