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更)
「他這是要幹嘛呀?」安澄也有些沉不住氣了。
不說那個老辣的警探庫克,也許避開他是有道理的;可是分明那個塞西言辭中有許多漏洞可抓,這麼好的機會,怎麼就這麼好端端放棄了?
安澄心下不由得再湧起那團疑云:難道湯燕犀對琳達這個案子,是真的不上心?難道琳達的生死,連同琳達孩子的命運,對他來說真的無關緊要?
只因為……琳達不是優質客戶,不會如同哈尼公司一樣給「鯊魚」帶來數百萬刀的收入?
庭審質證漸漸變成了控方的獨家表演。烏瑪越來越自信雍容,一個一個叫上控方證人來,縝密提問,將想要傳達的信息藉由證人的口,準確告知了陪審團之後,含笑退回自己的座位。
從旁觀者角度來看,除非辯方這時候奮起直追,否則已經很難扳回局面了。
就連約翰森法官也看不過去,正色提醒湯燕犀:「辯方律師,本席提醒你重視你與當事人之間達成的代理協議。如果你真的沒有問題是可以不必發問,但是本席也不相信你對每個證人的證言都沒有疑問。」
法官頓了一下又說:「當然,如果你們法學院的教授就是這麼教你的,那就是他們的問題。」
湯燕犀啞然失笑,這才起身。每回起身都是儀式感地將西裝扣子優雅鄭重系好,才緩緩開腔:「多謝法官大人的提醒。為了不辜負法官大人和我的教授們,希望法官大人准許我方陳詞。」
約翰森翻了翻眼睛:「你趕緊吧,我們都等着呢。」
一場庭審如果只變成了控方的一言堂,這也是一件很糟糕的事。媒體有可能渲染成是專制的勝利,民`主的倒退。唯有充分的自由辯論,才能體現法律公平公正的立意。
幾乎帶着這樣的「萬眾期待」,湯燕犀才走出坐席,走向法官。
「我方希望有請我方證人皮露露出庭作證。」
約翰森法官趕緊招手:「行,快上來。」
皮露露一出場,坐席上就有人低笑了出來。
同樣是幫派氣質濃郁的人,皮露露卻跟之前的控方證人塞西是兩個類型。雖然兩人體形都是一樣圓碩,可是塞西是man力十足;皮露露外形和氣質雖然也man,卻是穿了件桃紅的襯衫,配了一條緊腿牛仔褲出庭。
可以試想一下,一個明明線條粗獷的爺們兒,卻穿了這麼搔氣的衣褲……那種反差真是視覺震撼。
連嚴肅的約翰森法官也有點沒防備住,忍不住用拳頭堵住嘴,藉由一聲咳嗽擋住了笑。
安澄一見這副打扮的皮露露,就有點炸了。
「他瘋了麼?」安澄忍不住嘀咕:「我跟他囑咐過八百遍了,好歹穿件西裝,打條領帶上庭。他怎麼這麼就來了?!」
皮露露是「經紀人」,可是陪審團怎麼會喜歡這樣的「經紀人」?他不知道掩蓋着點兒自己的職業屬性,反倒是一副就怕陪審團不知道他職業本質麼?
這樣的證人的證言,陪審團能採信麼?
蘭斯也攤了攤手:「最後能接觸到皮露露和漢斯的只有和海倫。我們都被隔離開。」
蘭斯的意思安澄明白,那個推翻了她的囑咐,反倒叫皮露露這麼上庭來的人,不是海倫,就是湯燕犀。
安澄不由得瞄向海倫。她覺得更有可能是海倫。
一定是那天模擬取證,她因為對漢斯指導有方而獲得表揚,海倫心裏過不去了。索性毀了她的努力,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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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燕犀面對這樣就上庭來的皮露露,未露出半點尷尬,反倒留足了時間給陪審團觀看和腹誹皮露露。等庭上終於安靜下來,他才從容發問。
「嘿,皮先生你好。嘖,你的襯衫真不錯。」
他這話一出,坐席和陪審團里,都有人忍不住笑出來。
他還不以為忤,伸手指了指他自己:「你看,我的襯衫也不錯吧?」
這句話的梗,外人自然沒辦法聽懂,安澄卻一下子就嗆住了,捂着嘴趕緊控制住咳嗽聲。
皮露露也沒解其意,不過也順着湯燕犀的提問點了點頭,憨憨地說:「嗯,咱們倆都不錯。」
「反對!」烏瑪起身:「與本案無關的話題。」
約翰森法官還沒說話,湯燕犀卻轉身去朝烏瑪嘆了口氣:「檢控官你急什麼呢,你都說了一兩個小時了,我都沒打斷過你。是法官大人提醒我該說說話了,我這才起來替換你,讓你好下去休息一會兒。怎麼我剛一說話,你就又想攔着我了呢?」
現場又隱隱浮起笑聲。
就連嚴肅的法官都挑了挑眉,朝烏瑪看了一眼:「檢控官你先別急,聽他多說幾句。反對無效。」
湯燕犀朝法官點頭,回眸又朝烏瑪擠了擠眼睛:「噓……你稍安勿躁哈,我就說一會兒,過會兒就又全都由得你自己說。我這是在幫你,以免陪審團都對你審美疲勞了。」
烏瑪氣得一瞪眼。
湯燕犀又一眨眼:「好的,女權,我明白的。時代不同了,我明白女士們想要爭取更多的發聲機會,我一定配合。女士優先。」
法官敲了敲法槌:「辯方律師,請注意控制你的言辭方向。別扯沒用的!」
湯燕犀不以為忤,反倒展顏而笑:「遵命。不過法官大人,不得不提醒您,可別說女性崛起是沒用的,否則檢控官,或者您的後院兒……都不會放過您。」
庭上又一片笑,這一次的聲音有點上揚。
不管別人是何反應,安澄反正已經是目瞪口呆。這跟在中國上法律本科時看過的那些庭審都太不一樣了。
或許還是湯燕犀說過的那句話最貼切:在這裏,法庭就是舞台,庭上的人都是演員,律師尤其是主角,各自施展演技罷了。
也正像蘭斯總結過的那樣:湯燕犀的原則其實是沒有原則,為了贏可以不拘一格,不擇手段。
看安澄一臉的驚嚇,蘭斯抱着手肘低聲地笑:「這是給法官和檢控官都挖下的一個坑。看着吧,接下來等到說到重點,烏瑪反倒不便頻頻打斷;而法官也要一定程度上多給發言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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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先生,請告訴我們在x月x日晚18時許,你在哪裏,看到了什麼。」湯燕犀終於正式針對本案發問。
沒有給安澄任何的「驚喜」,皮露露緊張地看了湯燕犀一眼,便坐在證人席上開始「背書」。
「我那晚在豪斯酒店,樓梯間裏,給我手下的姑娘們『記鍾』。大約18時許,我從15樓出來,正好撞見有兩個人行色匆匆從樓上下來。」
機械的語氣,平板的語調,照本宣科一般,毫無感***彩。
安澄忍不住扶額。如果她自己是陪審團成員,這一刻也無法相信皮露露有誠意。
湯燕犀說過要給她「驚喜」的啊。結果她只是被皮露露的襯衫給驚着了,卻還沒看出喜從何來。
湯燕犀點頭:「你為什麼這麼確定就是18時許?」
皮露露憨憨地看了湯燕犀一眼,繼續背誦:「因為我在『記鍾』啊。我看着表,一個小時一個小時地記錄,幾乎就沒抬起過眼睛,所以當然記得清楚是18時許。」
湯燕犀還故意問了一句:「記鍾……這個究竟是什麼意思?」
皮露露又憨憨地盯了湯燕犀一眼:「這個都不懂麼?你沒找過姑娘麼?」
湯燕犀都有些嗆住,笑着忽地轉了個身兒,目光有意無意從安澄面上滑過,然後聳肩攤手:「對不起,我還真沒找過。」
旁聽席里又有人低低笑起來。
皮露露無奈地解釋:「就是計算我的姑娘們究竟『服務』了幾個小時,按小時跟客人收費,以及給姑娘們結賬的。時間就是錢,我一分鐘都不會算錯。」
湯燕犀誇張地「哦」了一聲,點了點頭:「受教了,就是不知道這一招以後用不用得上。」
這回連法官都有些掛不住,忍着笑敲法槌:「辯方律師,你又扯遠了!」
湯燕犀含笑向法官點了點頭,攤手道:「大人提醒的對,否則我的後院也要起火了……」
法官無奈地搖頭:「趕緊說正題。」
湯燕犀卻倏然將笑謔都收了起來,正色朝向法官,朝向陪審團說:「我只是奇怪,為什麼在當今這個女權甦醒和上升的時代,卻還有姑娘遭受着被人記鍾,用自己的皮肉來換取生存機會的事情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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