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很久,屋子裏還是一片死寂,沒有人說話,只有大宮主粗重壓抑的喘息聲,一陣一陣。全/本/小/說/網/禹司鳳靜靜看着他,微藍的晨光下,大宮主的臉模糊隱約,下頜處輪廓分明,他微微側着臉,鼻樑挺直。禹司鳳低嘆一聲,輕道:「我真是個傻子,爹,你我的側臉豈不是一模一樣麼。我竟到現在才發覺。」
大宮主一掌拍在桌上,跟着桄榔一陣巨響,桌子硬生生被他拍成碎片,散了一地。他厲聲道:「是柳意歡那老賊告訴你的!他違背了誓約!他什麼都說了!」
禹司鳳低聲道:「不,他什麼也沒告訴我,是我自己猜的。我猜對了,是不是?其實…你是我親爹。」
「不要說了!」大宮主厲聲喝止,深深吸了幾口氣,終於漸漸恢復平靜。半晌,他才低聲說道:「這事你以後也不許再提,今天我就當作沒聽見。解藥我放在這裏,要不要喝看你自己。你現在已經長大了,也到了應當承擔責任的時候,好好想想什麼才是自己應當做的,不要讓我失望!」
他轉身就走,禹司鳳在後面急道:「爹!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你不能告訴我麼?」
大宮主頓了一下,又徑自往外走,一面沉聲道:「不要叫這個字!莫忘了這裏是離澤宮,你是我的徒弟,如此而已!」
禹司鳳吸了一口氣。在床上怔怔坐了半晌,緩緩低頭看放在案上的藥。天色已然大亮,藥汁在晨光中泛出一種珠寶般暈目的光芒。寶石一樣的藍色,漂亮得像一個夢——讓他忘記所有情仇愛恨地夢。
其實大宮主說得對。他已經到了應當承擔責任的年紀,很多事情不可以隨着喜好來任性。離澤宮等於是他的家,他可以由於自私,拋棄整個家庭嗎?要做自己喜歡地事情,永遠開開心心。那是璇璣的孩子話,人活在世上,本來就不可能事事開心。
他輕輕捧起那個碗,藥汁緩緩搖晃,其色溶溶,不知為何令他想起許多前塵往事。與她相識、相伴、相離,不過是短短五年地事情。可,五年仿佛就度過了他的一生,他生命中所有能夠燃燒的力量和感情。都在五年裏燃燒殆盡。禹司鳳將藥汁送到唇邊,正要狠心一飲而下,眼前突然浮現出璇璣的臉。笑吟吟地看着他,柔聲道:司鳳。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的。
他心中忽然一痛。像被蠍子蟄了一下,麻麻地痛感一圈圈蔓延開……那其中似甜、似苦、似酸、似愛、似恨、似怨…竟是萬種味道橫陳。他曾謹慎又羞澀地告訴她:世上還有更好的人。可是現在他卻要選擇離開她。
他們兩人。究竟是他對不起她比較多,還是她對不起他,此刻已經是糾纏不清,分不出輸贏。
禹司鳳想了很久很久,終於還是開窗,將藥汁盡數潑了出去。
他的一生,真的是入魔了,慘敗在她手裏,一絲一毫餘地也沒有。長嘆一聲,取過窗邊的七弦琴,他又開始緩緩撥弦,鳳求凰,斂雲操,曲破九天之外——她可曾聽到一絲半點他心中的憂鬱苦楚?
迷濛中,像是有人在殷殷叫他的名字:司鳳,司鳳…你聽見了嗎?他突然一驚,琴聲頓止,窗外陣陣喧囂,有許多人在奔跑,低聲交談,噪雜聲中還夾雜着一個嚷嚷:「司鳳!禹司鳳!你個死小子快給老子滾出來!」是柳大哥的聲音!禹司鳳一個激靈從床上跳起,披上外衣就推門跑了出去。
當日柳意歡聽到鍾敏言複述若玉的話,便立即明白禹司鳳身份地事在離澤宮是瞞不住了。當年大宮主有了私生子的事情,他開始也被蒙在鼓裏,老宮主去地牢看他的時候,含含糊糊帶過去,於是他只知道禹司鳳是大宮主地兒子,至於他娘是誰,兩人怎麼認識的,他是完全不知道。
由於他是下任宮主之尊,身負十二羽,生了個孩子也是十二羽,所以違背離澤宮鐵律地事情絕不能外傳出去,比他柳意歡當年出事封口還要嚴厲。老宮主一死,當年幾個師兄也走地走散的散,留下來地也都是被大宮主管得服服帖帖,誰也不會把這秘密說出去。知道這個秘密,並且有膽子說出去的,想來只有那妖妖挑挑的副宮主了。離澤宮本來沒有正副兩宮主一說,純粹是由於老宮主恨大宮主違背戒律,才硬生生把宮主拆成兩個,分給他兄弟二人。
柳意歡對這兄弟倆了解並不多,和大宮主由於禹司鳳的事情接觸過幾次,只覺他深藏不露,但並不是十分穩重之人,某些方面更可以用毛躁來形容,急功近利,這點從他這次派人去浮玉島搗亂便能看出來,計謀是好的,只可惜太沉不住氣。倘若他能再忍得片刻,將褚磊他們幾個修仙門派掌門人帶到僻靜的地方再下手,璇璣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救不得。
至於副宮主,他見到他第一反應便是厭惡,不願意接近。副宮主給他的感覺十分不好,如果說大宮主像深潭裏的水,看似平靜深邃,裏面卻是暗潮洶湧,那麼副宮主便是一團水霧,朦朦朧朧,虛虛實實,完全摸不透。
這個人要是有野心,對大宮主來說還真挺頭疼的。禹司鳳這次回去離澤宮,身邊有這樣一個人,根本就等於掉進了龍潭虎穴。何況雖然當年大宮主答應他不讓禹司鳳參與救無支祁的事情,不過那副宮主要是逼得緊了,難保大宮主不會病急亂投醫,把禹司鳳牽扯進去。作為禹司鳳的半個爹。他是絕對不能同意這件事的。
他離開少陽峰,立即便朝離澤宮趕來。這次沒有璇璣那個厲害的戰神將軍助陣,他一個人難免勢單力薄。停在離澤宮上空不敢下去,坐在大石劍上一個勁嚷嚷。試圖用喊功把禹司鳳給咒出來。
禹司鳳跑出來地時候,看到的景象就是離澤宮大門口亂成一團,許多年輕弟子在海灘上指指點點,議論紛紛,而半空中飄着一根巨大的石劍。柳意歡坐在上面,手裏抓着一本書,攏成圈靠在嘴邊,大聲叫嚷:「禹司鳳!你個死小子快給老子滾出來!」
他哭笑不得地走過去,叫了一聲:「大哥,你怎麼來了?柳意歡一見到他,眼睛登時一亮,把書一丟,對他招手:「小鳳凰!快過來快過來。讓大哥看看你!瘦了呀!這才幾天沒見,你家師父是不是根本不給你吃飯?」
禹司鳳笑道:「大哥你倒還是老樣子,為什麼坐那麼高?不下來嗎?」
柳意歡連連搖頭:「不可不可!你那師父太兇了!我怕他突然出手。還是留在上面比較好,逃跑也比較快!對了。小鳳凰。你過來,我問你。你師父有沒有和你說什麼…嗯,暗示性地話?」
禹司鳳愣了一下,慢慢垂下眼睫,沒有說話。柳意歡怒道:「該死的東西!他果然違背誓約!罷了,你跟老子走!不要留在這鬼地方!馬上和我走!」他彎腰去拉禹司鳳,他卻猶豫了一下,低聲道:「不,大哥,我爹他…我還不明白…」
柳意歡急道:「大哥來找你吶!你要真留在這鬼地方才是什麼都不明不白!你老爹根本是個瘋子…」
話音未落,只聽前面傳來一聲厲喝:「柳意歡!」卻見離澤宮大門敞開,裏面黑壓壓湧出許多人,當頭地便是方才大喝一聲的大宮主,離澤宮五名長老十四名堂主都站在他身後,那氣勢,明顯是不打算放過他了。
禹司鳳一驚,急道:「大哥,你先走吧!」
柳意歡冷笑一聲,坐直了身子,大聲道:「你這個小宮主,帶了許多人來,是要嚇唬我嗎?老子可不吃你這套!正好人都在這裏,不如讓他們都來聽聽你這英名神武的宮主年輕時做下的好事吧!也好讓他們瞻仰學習!」
大宮主臉色鐵青,沉聲道:「柳意歡,你不要得寸進尺!」
「得寸進尺的人是你才對!」柳意歡呸了一聲,「當年地誓約怎麼說?你眼下要把小鳳凰怎麼樣!違背誓約的人是你吧!」
大宮主深深吸了一口氣,半晌沒有說話。後面有幾個長老低聲道:「宮主,這人向來放蕩不羈,行事癲狂,留着總是個禍害,不如今日就將他拿下?」
他緩緩搖頭,突然吩咐道:「你們都進去,把弟子們也帶走。我有話要單獨和他說。」
眾人都是大驚:「宮主!留下此人後患無窮啊!」
他搖了搖頭:「快去!」眾人只得將弟子們撤回大門內,將宮門合上,海灘上頓時空空蕩蕩,只有蕭索的風聲不斷,綿綿細雨打在身上,冰冷的。大宮主站了一會,才說道:「我也有苦衷,司鳳作為離澤宮弟子,有義務承擔他的責任,逃避永遠也不是辦法。」
柳意歡冷笑道:「藉口!你有屁的苦衷!還不是指望把無支祁救出來,求他把均天環還給你們罷了!這事離澤宮那麼多人,誰不能辦?干小鳳凰屁事啊!」
大宮主臉色微變,似是驚奇:「你也知道均天環的事!」「你以為老子是傻瓜?不要岔開話題,眼下在說司鳳的事。當年的誓約,你是決心詆毀了?」
大宮主沉吟半晌,才道:「大局為重,這等私人誓約,自然放在最後。司鳳身負十二羽,將來宮主一位非他莫屬,離澤宮地事情他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撇清。我言盡於此,你如何想,是你自己的問題。」
柳意歡呵呵笑了兩聲,「這樣說來,誓約便算取消了。很好,很好!司鳳,你想必也知道了吧,你爹就是這個大宮主。他年輕時膽子可大的很吶!」
他見大宮主神色陰晴不定,知道他是尋找時機下手對付自己,便又道:「你要殺我自然是輕而易舉,不過眼下趁着四周沒人,何不將多年地秘密說給他聽呢?司鳳雖然是你的孩子,但他現在也大了,總有權力知道自己地身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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