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王不使用聲名昭著的時間靜止領域,原因在於這裏的神境太多,相互碰撞的力量過於龐沛駁雜。任何一個人為的領域,只要其中有主人未經指定的人選可以不遵守規則,則領域就要應聲而破。領域規則定得越是嚴苛、沒有迴旋餘地,就越容易被破除。
時間領域屬於大範圍群體領域,作用於在場所有人。反過來說,那就相當於這裏頭所有神境加起來要對抗他一個人,饒是神王道行再精深,也不敢夸下穩贏不破的海口。
他戰鬥經驗何等豐富,知道無論何時都必須留有一線餘地,不僅是給別人,也是給自己。
不過時間領域才剛剛啟動,眼前就驀地一黑。
大事不妙!
上下前後左右,都是純然的黑暗,神念被隔絕,連自己所在的位置都無法確認。天地之大,卻好像只剩下自己一個。
這感覺於他來說已經有些熟悉:烏謬發動了虛空領域,並且巧而又巧地早他一步。
僅僅提早了那麼百分之一、或者千分之一秒。
神王忍不住咒罵一聲。
虛空領域的奇特之處在於,這是個無限延展的空間,每個人的位置都無法定位。甚至只要烏謬願意,神王在這裏都碰不到任何一人。
此時此境,就算神王能將所有人都靜止又有何用?
也不知從何時起,他和烏謬的領域就開始互為克制。烏謬或許奈何他不得,可神王也摸不到他的邊兒。因為無限的空間對上永恆的時間,好似誰也不落下風。
更糟糕的是,場中還有其他神境打開的領域,雖然時間趨於緩慢,但多數領域的作用並不會被削弱,反而在層層疊加之後出現了難以言述的變化。這個等階的絕世高手亂鬥,可以輕易撕裂空間、扭曲法則,若是神境們火力全開,在場的蠻人貴族們恐怕都要死得不剩幾個。
這也是神境們交手還留有餘力,不敢肆意而為的原因。
這樣打起來,就有些束手束腳了。
神王作為一國之主,當然也要替聖域精英的性命考慮。被他帶到這裏的,多半都有精明強幹的頭腦,若是殞在廣成宮地界,回去之後誰幫他打理偌大的帝國?
唯今之計,也只有——
……
廣成宮地界,光明重現。
莫名籠罩於此的無盡虛空,又莫名地消失不見。
可是目能視物以後,大部分人都狠狠吃了一驚:
或在鬱鬱蔥蔥的林間、或在溪水淙淙的河谷、或在山間凜冽的崖頂,甚至是虎嘯峰坍塌的廢墟上……幾乎每個人都莫名離開了寶芝峰,無序散落在廣成宮各處。
偏偏廣成宮地界,幅員還有些兒遼闊。多數人睜眼後的第一感覺,就是茫然:
特麼的,我在哪,我怎麼會站在這裏?
神王此刻立於一座危崖之上,四周群峰環抱,風景優美。不過他這時候自然無心欣賞,劍眉微蹙,暗自心驚:毫無疑問,這是烏謬的傑作。他運用空間神通,將寶芝峰上的人員全部打散,隨機扔到了廣成宮各處去,以免大伙兒受這些神境戰鬥波及,死傷甚巨。
這般考量的出發點,自然是為了各家的蠻族精英。如此,神境們施展手腳也就方便自在得多了。
神王很確定,三年前烏謬還做不到這般,可見昔日神境大戰令他感悟良多,道行又再精深。
這對聖域來說,對陰生涯來說,可真不是什麼好消息。
另一方面,這也說不通,烏謬一方從實力上偏於弱勢,正該想着渾水摸魚才是,為何要令對頭們放開手腳打架?
除非,他另有所圖。
神王心知不好,微微闔目,全心全意搜索起液金妖怪的下落來。
寧小閒足上的金環由液金妖怪變幻,經他悉心煉製,與他之間有天然的感應。平時他只消心念一動,就能知悉寧小閒的下落。
然而這一回,他的呼喚杳無音訊。
他和液金妖怪之間的聯繫,似是被某種古怪的力量強行切斷,令他無法感應到她的位置。
他心裏「咯噔」一聲,立知不好,強大的神念席捲而出,瞬間掠過廣成宮全境,每一個深洞、每一條山澗、每一座殿堂、每一個山頭,甚至每一條石縫……他「見」到了面露茫然的蠻人貴族,也能看見神境之間再度燃起的戰火。
也不知是湊巧還是刻意,陰生淵、陰生涯這對兄弟相隔不遠,這會兒已經戰作一處。拓樸初、唐努爾正從遠方趕來……
唯獨找不着寧小閒。
她從廣成宮裏消失,從他的感知中消失。
唔,或許她沒有消失,只是被隱藏起來而已。
皇甫銘滿面青氣,狠狠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烏謬!」
液金妖怪只在兩種情況下才會中斷與他的聯繫,要麼它被強大的力量擊毀,要麼有神通隔絕了他的感應。前一種情況在方才的混戰中的確可能發生,畢竟福樓安、陰生淵都在賣力截擊她。不過她若是受傷或者死去,他就會立刻遭受協議反噬。
可見,她現在還毫髮無傷。
也可見,她落在烏謬手裏了。從上次虎嘯峰爆炸,這傢伙就想趁亂搶走寧小閒,只不過被他見機奪回來而已。
這一回,烏謬終於得手了?
神王目中寒光閃爍,神念一掃,已經確定了曹牧的方位。這位大巫凶如今正死死拖住了唐努爾的腳步。
他冷冷一笑,羿神弓已然在握。
這把神弓的模樣和寧小閒上一回見到它時已經大有不同,雖然看起來依舊樸實無華,可是通體黝黑髮亮,連表面的紋理似乎都快被磨光了,卻透出濃厚深沉的殺氣和不祥。
神王挽弓,指尖微動,就有一支猩紅的箭矢搭在弓臂上。
箭頭一點金光,隱在陽光之中。
他微一錯步,眯起一眼,而後瞄準、射出,一氣呵成!
世間萬物,似乎都為這一箭而靜止。
有一種神乎其技,能令天地也為之肅殺。
他射出這一箭連心跳都沒有加快半分,似乎弓與箭早就延展為身體的一部分,就如同呼吸與吃飯一般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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