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深,天上一點光亮也沒有,月亮和星星都消失了蹤影,而烏雲籠罩着天際,在漆黑的夜中看起來陰深深的。
「娘親,孩兒來看您了。」黑暗中,一座廢棄的山頭,一個黑影在對着一座墳墓說話。
是個男人,他跪在那座墳頭,正在燒紙。而那人,正是司馬逸軒。
「母妃,孩兒不孝,這麼多年才能回來看您一次。」說着淚水便掉落了下來。俗話說,男兒有淚不輕彈,母妃也跟他說男子漢大丈夫不要輕易掉眼淚。
很多年,他都沒有哭過,可是,這次終究還是忍不住了,就像母妃當年死的時候,他拼命地忍住眼淚,不讓母妃擔心,可是眼淚還是掉落了下來,母妃終究沒能安心地離去。
「娘親,孩兒是個不孝子,只是娘親,孩兒從來都沒有忘記過您,沒有忘記過我們所遭受的恥辱,孩兒一定會為娘親討回公道,也一定會幫六哥討回公道。」
司馬逸軒流着淚,然後開始絮絮叨叨講了很多的話,從前的很多回憶,還有去了軍營的生活,還有很多有趣的事情。仿佛這一講,就是所經歷的一切。
不知講了多久,似乎快要天明了。
天亮了,就會有人來。
作為母親的忌日,他卻不能光明正大地前來祭拜,心中痛恨。然而總有一天,他會還母親一個清白。
似乎上天也很明白他的心情,也同情他的處境,不然,怎麼就下起了雨呢?
他看了一眼天,眼中浸入了雨水,可是卻並不覺得疼。如果老天有眼,那麼就讓好人有好報,壞人有惡報。
他緩緩地走回了王府。任瓢潑的大雨肆無忌憚地砸在自己的身上,可是卻沒有絲毫的感覺。
「六哥。」走到王府的大門,他發現了一個站在門口的撐着傘的人,那個人,一直望着他,等待着他。
司馬睿看着愣在雨中的十弟,雲淡風輕地說道:「愣着做什麼,還不快進來。」
「六哥,你一直在這裏等我?」司馬逸軒喉嚨有些乾澀的感覺,心頭那一根心弦又被撥動了起來。
「嗯。我只要你記住,會有人等你歸來。」
「六哥。」司馬逸軒哽咽地叫出了這兩個字,現在似乎只有這兩個字能夠訴說他們的情誼。
他記得當時母妃被誣陷與人有染的時候,所有的人都罵他是雜種,而只有六哥站在他的面前對着眾人喊道:「沒有證據的事情,不要亂講。」
而母妃因為受不了侮辱自殺後的一段時光,都是六哥在鼓勵他,安慰他,並且是唯一一個相信他母妃是清白的人。那個時候,他就已經決定心甘情願追隨六哥。
司馬逸軒的眼中隱隱地閃着淚光,而司馬睿扔掉雨傘,走上前去抱住司馬逸軒。
「十弟。」司馬睿緊緊地擁抱住司馬逸軒,「我們是兄弟,本該風雨共濟。你只要知道,你不是一個人。這個世界,不會留你一個人孤單。」
其實,他們雖然身為皇子,可是卻都很孤單,當時的司馬睿是表明上風光的皇子,司馬逸軒是表面上落魄的皇子,而他們共同的特點是孤單。司馬睿也很慶幸,自己此生能夠擁有如此肝膽相照的兄弟。
「我相信陳妃娘娘一定不會怪你的,因為她知道你的良苦用心。知道你其實一直很努力,其實作為娘親看到你幸福就是最大的心愿。」司馬睿安慰道。
當年陳妃娘娘被誣陷與人私通,被打入了冷宮,不久便自殺身亡。而後也沒有葬入皇陵,而是被火化連屍骨都沒有留下。那小山坡上的墳墓其實是一座衣冠冢,所以,這件事情一直成為司馬逸軒心中的梗,一道無法跨越的坎。
「我知道,其實我很幸福,因為有你,而且這些年我在軍營過得很幸福,所以,你看我現在還能長成這樣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的模樣。」司馬逸軒心情似乎舒緩了一些,也半開起了玩笑。
「是啊!能夠看到你長成這樣,為兄真是欣慰了。」司馬睿裝出一副兄長的欣慰模樣。
司馬逸軒想着,其實他知道六哥一直都是為了他好,這些年來,即使聚少離多,但是六哥卻從來書信不斷,知道這件事情不能提,但卻總是拐彎抹角地化解他心中的仇恨。他其實也從中受益良多,心性也開放了很多。
然而,放下談何容易。只是不記起,卻不代表忘記。
只因為當年的始作俑者,那個害他娘親是一個位高權重者,是
他根本無法撼動的力量,而那股力量,也把六哥逼到了如今的境地。他知道,他的力量很弱小,根本幫不了六哥,而六哥失去的和承受的傷痛並不比他少。
「六哥,謝謝你。」
「說哪裏話。」司馬睿笑笑,然後看了看自己和司馬逸軒狼狽的模樣,說道:「你不覺得我們站在雨地里說話很奇怪嗎?為什麼我們不能換個地方說話呢!」
司馬逸軒也抱怨道:「都怪你,六哥,要佔人家便宜,給人家一個熱情的擁抱也不能在這種地方啊!看,一顆熱情的心都被澆滅了。」
司馬逸軒指指自己的心臟。
看到這樣的司馬逸軒,司馬睿就放心了。就怕見陳妃娘娘會讓他沒有了理智,會胡亂來,幸好沒有。
兩人勾肩搭背笑笑一起進了王府。
「好了,六哥,我們各自回房間吧!」
「嗯。」司馬睿道。
司馬睿轉身便走,準備回房間。
司馬逸軒回過頭,看到那個黑暗中都顯得風姿卓越的身影,突然又再次不爭氣地濕了眼睛。
「六哥。」這聲六哥似乎如何都訴說不盡,不自覺地就又喊出了聲。
「怎麼?」司馬睿回過頭來。
司馬逸軒笑笑,「六哥,無論將來發生什麼,我都會與你風雨同濟,就像你所說的那樣。」
「嗯,好兄弟一輩子。」司馬睿點點頭。
將來會發生什麼?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只是他能做的就是去保護那些不惜性命和他風雨同濟的人。為了那些人,即使是犧牲性命也在所不惜。可是,他不能失去性命,因為,知道有些人會難過。
他的存在,就是保護好自己和身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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