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介紹,大富叔又忙上去遞了一卷黃金葉。
領路的大陳得了黃金葉很是熱情,領着她們到了堂廳,還讓堂廳伺候的小廝給他們上茶水。
「你們先坐着,我去告訴張管事。」
說着,便退了出去。
米糧安靜地坐着,想着待會兒怎麼開口同張管事談判。
大富叔低聲笑道:「大姐兒緊張麼?」
米糧想了想,還是點了點頭,道:「嗯,有點兒。」
她現在確實有些緊張,擱現代她也不過是個混日子的米蟲,那時每逢見領導,同人講生意談價錢的時候都要緊張半天,現在也改不了。
沒辦法,誰讓她就是個小人物哩,怯場的毛病看來是改不了了。
大富叔安慰她道:「沒事的。你就當是來串門子的,把那張管事當作你的長輩就好。莫擔心,旁的都有我哩。」
米糧感動大富叔的細心,低低地應了一聲「嗯,我知道了。」
張管事很快就進來了。
張管事是個中年大叔,長的不高,很胖,特別是肚子,圓鼓鼓的一坨,活像懷揣了好幾個月的孕婦肚子一樣,這是現代常見的啤酒肚。
不過,張管事雖然矮胖,走路卻是四平八穩的,面上自然帶笑,頗有幾分彌勒佛的味道。
依照米糧以前的經驗,這樣的人向來都是精明、狡猾、最是不好打交道的。若是放在以前,米糧最煩同這樣的人打交道了,現在卻不得不硬着頭皮往上貼。
張管事一上前,便拱手寒暄道:「失禮失禮,讓各位貴客久等了。鏢行里最近事情特別多,忙哩,還請各位貴客見諒。」
這話里自帶自信的炫耀。
米糧沉默地看着張管事臉上自得的笑。
大富叔上前回禮,客氣道:「張管事客氣了,我們也是剛到而已。」
張管事把米糧她們引進裏邊專程接待客人的小廳,又讓人送上瓜果茶水來。
剛才大陳也讓人上茶,卻是沒有瓜果的。
米糧細心地留意着身邊的一切,心裏暗暗打量着:可見這鏢師行的等級是十分森嚴的,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權利。
鏢師行果然是財大氣粗,現在外邊兒每天都有人餓死,他們卻還能用瓜果招待上門的客人。
米糧看了看擺在她面前的瓜果,雖然只是尋常最常見的青瓜,卻也是極為難得了,光是看着青瓜的水色,就知道都是剛採摘沒多久的新鮮東西。
米家也是有儲存青瓜的,可這新鮮的青瓜,米糧卻還是開春以來頭一次見……
就為這新鮮的青瓜,米糧不得不又重新評定一番鏢師行的實力,心裏估算着自個兒手頭上握着的東西,到底能夠有幾分的勝算。
說是上瓜果,也不過是個擺設罷了。大家是來談生意的,哪裏還有心思吃瓜果,若真是吃了,那才是掉價、失身份的事兒!又不是幾輩子沒見過吃的,沒有上趕着來鏢師行蹭吃蹭喝的。
張管事也許是真忙,寒暄一兩句,便直奔主題,問道:「不知二位此番前來鏢行所投何事?本人雖不才,但鏢師行的事兒還是能做上幾分主的。」
大富叔笑笑,上前道:「張管事謙虛了,黎城現在誰不知道張管事就是鏢師行的這個!」說着,伸出大拇指來比了比。
大富叔的恭維張管事含蓄地笑納了,嘴角的笑紋又深了幾分,嘴裏道:「客氣,客氣……」
大富叔將張管事恭維一番後,便道出此番來意:「張管事有所不知,我們此番前來是想托貴行幫着出城去尋一個人哩。」
張管事面上立刻就露出了難色。
半晌,才沉吟道:「尋人的活,我們鏢師行原也是接的,只現在的情況你們也知道。府衙清場、封城的文書已經下了,這會兒出城去,就等同於把自個兒丟出去同難民呆在一起,就算是尋到了人也回不來。這生意做不了哩……」
張管事這是明顯拒絕的意思。
米糧心裏微涼。
大富叔忙遞上一卷黃金葉。
這卷黃金葉又同之前給大陳他們的不同,質量要更好一些。
張管事略微推遲了一兩把,便接過去,放在鼻端微微一聞,贊道:「這可是有銀子都買不到好貨哩。」說着,胖胖的臉上堆出了一個笑容來,兩頰的肥肉一顫一顫的,看向大富叔的眼神也由之前的漫不經心變得鄭重了幾分。
大富叔笑着贊道:「張管事行家啊。這可是上等的黃金葉煙絲捲成的,得一根不容易哩,您嘗嘗,味道可正?」
米糧心下詫異。
她雖然不懂黃金葉的好壞,卻也能懂行情,黃金葉在大周國是個什麼價位她心裏有數。
看着張管事臉上眼睛都不見了便可以知曉,良氏拿給大富叔的東西,都是極好的。
也不曉得阿爹回來後,知道自個兒頭囤的好貨都被良氏拿來送人了,是個什麼樣的表情。
怕是要心疼的吃不下飯,睡不着覺了吧。
米糧苦中作樂地想着。
張管事又把那黃金葉放在鼻尖聞了聞,一臉陶醉道:「是好貨,是好貨,這東西聞聞我就曉得,難得大兄弟有心了。」
黃金葉一出,自有其魅力。
「大兄弟,不是我不幫你們,而是你們所託之事兒確實難辦。銀子大家都想賺,可你也得有命享才行啊。現在這個節骨眼上出城,那不就是跟打着燈籠上茅房(找死)麼。我手底下的兄弟都是有家有室的,誰也不願意拋了姓名出去賺錢呀。」
說着,收起黃金葉,搖頭道:「難呀,難!」
好在這次並沒有一口拒絕,可見這黃金葉還是送值了!
米糧心裏緩了一口氣,又聽大富叔說道:「這事兒雖然難辦,可也難不住張管事不是?張管事幫着想想辦法。我們也不是不給銀子,只要張管事給指條明路,多少我們也能琢磨不是。」
張管事閉了眼睛冥想。
大富叔也不說話了,不敢打斷了張管事的思路。
半晌,張管事才睜開眼睛,慢悠悠道:「我們鏢師行倒也有那麼一兩個不怕死的兄弟,若是把此事說與他們的話,倒也可行。不過他們眼裏只認銀子,我怕你們出不起那個價錢哩。」
這是想讓他們知難而退。
大富叔看一眼米糧,米糧微微點頭。
大富叔心裏有數,笑着接道:「張管事只管開了價錢出來便是,多少我們心裏有個數,也好琢磨不是。」
張管事何等眼力,剛才見大富叔看了一眼米糧,便曉得這齣錢的正主不是他,臉上似笑非笑,盯着米糧道:「既然是拿命換來的銀子,自然是要值一條命的錢。你們要尋的人有幾個,再加上那出去尋的人的命錢就是了。依我看,五萬兩銀子也勉強了。」
說着,張管事冷哼一聲,道:「你們也不要說我張管事騙你們,你們大可去托人到道兒上打聽一番,這買命錢到底是多少。」
不說米糧心裏一個咯噔,就是大富叔也變了臉色。
五萬兩銀子是個什麼概念?
良氏出門前給米糧交了底,家裏現錢原本有三千多兩,米豐出門帶走了兩千兩,剩下的一千兩也就是米家所有的身家了。
張管事開口的五萬兩,就是把米家賣光了也湊不出來的。
張管事見他們被噎住了,又笑道:「兩位只管考慮就是了,現在是形勢比人強,不是我要為難你們。一個是我們鏢師行養着一大幫人也不容易,這些都是要費錢費糧的;二一個是你們所託之事若是放在以前倒沒什麼,偏偏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大家銀子想賺,可這命也是不想丟的。你們這麼說,我們也是難做哩。」
米糧知道這張管事是有心為難她們,想讓她們知難而退,可她們又怎麼可能退呢,要尋找的那人,可是她的阿爹哩……
她來的時候,也是托人打聽清楚了的,以往托鏢行尋人的活計,除開沿路的花銷外,最多也就千多兩銀子,現在就算形勢比人強,頂天了增加個十倍,一兩萬也算是夠了,張管事卻獅子大開口,要了五萬兩。
這不是想讓她們知難而退,又是什麼?還勉強?
米糧倒是想問問他,要了五萬兩銀子,還勉強個什麼?!
但現在不是她發脾氣的時候。
米糧深呼吸幾次,運順了氣息正準備開口,大陳敲門進來。
大陳在張管事耳邊低聲耳語幾句,張管事面色一變,忙站起身,道:「兩位對不住了,我這裏有一件要緊的事情,你們自便。」說完,便跟着大陳匆匆走出去。
米糧同大富叔面面相覷,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兒。
倒是前來耳語的大陳打了圓場,緩和了氣氛,笑道:「實在是對不住兩位,行里突然出了點兒急事兒,張管事管着事兒,兩位見諒、見諒。」
大陳說得誠懇,米糧同大富叔自然不好駁了他的面子,畢竟他們現在還有求於人。莫說人家已經道歉了,就是打了你一巴掌,你也得把另一邊挨過去讓人打,還得問一句:「您可打舒坦了?」
呵呵……
這就是形勢比人強,人活一世,又有誰沒個無奈、低頭的時候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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