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解上一秒還在惡狠狠地嚼着大白饃,見到千歌立馬一副斯文的進食樣,用筷子夾鹹菜配着吃,等嘴裏的食物完全吞下去後才問道:「王爺這時候來這裏做什麼?」
不知道為何,千歌總覺得無解的這一句「王爺」怪怪的。她也沒興趣細究,直接道:「無解,我想明天同你一起去東區。」
「東區?」
無解雙眼瞪圓,雖然坐着,氣勢反而比站着的千歌強悍的多,要不是一手拿着白饃一手夾着小菜,很有可能會指着千歌的鼻子罵。
「你以為瘟疫是好玩兒的啊?!面色過白,臉頰微黃,氣血虧虛,就你這身子骨,去了之後除了被傳染還能怎樣?非要幫倒忙麼?」
千歌被訓得脖子一縮,知道自己會被阻攔,沒想到眼前這人不顧自己的身份,直接拒絕得這麼徹底。轉了轉眼珠,千歌乾脆坦然說出原因。
「無名說了,即使藥物供給充足,每天死去的人依舊不計其數。大家本來就在病中,眼睜睜看着身邊熟悉或陌生的人一個個遠離的滋味……我從沒經歷過這樣的災難,但是我知道心死是怎樣的痛楚。我只是想……最後陪她們一程罷了。」
就像宗教信仰一樣,不一定有用,但是心靈有寄託。她以皇家的名義陪在將死之人的身邊,不僅能讓她們心裏有所慰藉,更能鼓勵生者早日重建家園,因為皇家從未放棄過她們。
說着,千歌又笑了起來,看了眼無解,「再說,就算我真的被傳染了,我就不信以你的醫術,我會惡化到哪裏去。」
也許是千歌無意間的一句話觸動了無解,也許是千歌真誠的態度打動了無解,總之最後無解總算是同意了。
第二天,千歌早早起床,趁天沒亮同無解一起吃了點東西便帶着青山往東邊出發,另外兩人被留在原處跟着聞淵。青山性子活潑,也許對東區病人可能已經放棄的消極心理有幫助。
然而,事實證明,千歌實在是太過樂觀了。
縱然是做了心理建設,千歌見到東區真正的慘狀時依舊忍不住皺緊了眉頭,說不出話來,一向好動的青山也震撼地全身顫抖。
院落里的平地上,依次橫放着病人,病人之間的距離相隔不到半米,慘叫地**此起彼伏,組合在一起形成最為悲慟的哀鳴。一個略微佝僂的身影在病人之間穿梭,手中的藥箱提起又放下。與之前兩處最為明顯的不同之處就在於,這裏的藥味已經到了嗆人的地步。
正在千歌皺着眉適應着氣味時,佝僂的人發出一聲疲倦的嘆息:「唉……把她抬走吧。」
千歌不明所以,卻見一直站在門口的兩名女子——千歌帶進來的人,在千歌的暗示下並未行禮,邁着沉重的腳步,走到地上某一人的一頭一尾處,將這人的被子蓋過其頭頂,抬出院子。
「這是……」
千歌驚聲低呼,可是怎麼也說不出接下來的話。
「不錯,她死了。」
無解過於平靜的語氣反而讓人覺得更加難過。鼻間的酸意讓千歌有種難以自控的錯覺,她眨了眨眼,勉強收起忽然洶湧的溫熱,抿着嘴,無聲地跟上向佝僂人走去的無解。
如果說地震是天災,那伴隨而來的瘟疫就是人禍。無論哪一種災難,都是對人類的考驗,也是對人類的嘲諷。看吧!在災難的面前,生命就是如此渺小。…
但就是這樣的環境裏,生存才更加考驗一個人的意志力,不是麼?
「需要我做什麼?」
千歌看無解已經自顧自地挨個檢查病人來,微微哽咽地開口道。
「廚房,熬藥。」
無解指了指方向,千歌便毫不猶豫地走過去。途中腳不小心絆到什麼,千歌低下頭,下意識道歉,卻在看清眼前之人時背脊發涼,全身的雞皮疙瘩被激了出來。
一張臉被大大小小或深或淺的黑斑覆蓋,眼睛黯淡無光,死氣似乎就在其中徘徊着,偏偏這麼一張臉泛着詭異的潮紅,讓人覺得非常難受以及……噁心。
千歌微微撇過頭,加快腳下的步伐。
到了廚房,看着被擺的滿滿的煎着藥的砂鍋和三個在忙碌不停的人,千歌頓了頓才問道:「你們好,我們是新來的,應該怎麼煎藥?」
三人同時抬頭,都紅彤彤的臉讓千歌聯想到之前那個病人,想要嘔吐的感覺再次來襲。
「你們兩個學過醫麼?」
千歌搖搖頭,青山也跟着搖頭。
「這樣,你們兩個看着這兩排的湯藥,火小了就添火,一燒開就撤火,不會的話叫我們來撤,千萬不能磨蹭!」
「好。」
於是千歌和青山一人負責一排,一排八個砂鍋,加火觀察的好不狼狽。不一會兒,千歌無意間抬頭,看對面的青山兩頰粉紅,額間出汗,心下明白另外三人臉紅的原因,隱約作嘔的感覺淡了下去。
看來,她也終究是做不到不在乎別人的外貌的啊!果然,許多事不是想當然的。
心驚膽戰地熬了一會藥,直到所有砂鍋由武火轉為文火,有些藥已經熬製好,被人端去院子後,之前像小蜜蜂一般忙碌的三人才舒了一口氣,有功夫跟新來的千歌和青山閒聊。
「你們也是先被救下來的一批?怎麼之前沒見過你們?」
「我們是皇上派過來支援你們的。」
千歌用手輕扇着風,藥房裏實在是比較熱啊!
「皇上果然是惦記我們的!果然是皇恩浩蕩啊!」那三人聞言,顯然很激動,語氣也不由激盪了幾分。
千歌笑了笑,轉而問道:「不過你們說的先救下來的一批是怎麼回事?」
「是這樣的,」其中一人道,「一開始瘟疫爆發,許多人染了病,藥物卻是不足。所以幾個大夫決定先以有限的藥物將會醫術、懂得熬藥製藥之人治癒,然後一起救其他百姓。」
青山驚訝地接話:「你們都是大夫?」
「我們可算不上,」另一人靦腆回答,「我們只是富貴人家裏的奴婢,幫着熬過幾回藥材罷了!」
千歌微微一笑:「可是你們身處低位,被救治後仍舊願意留在危險之地以身犯險,絕對是常人不能比的。」要知道,即使是被救,也不代表這些人就有義務必須以身犯險,畢竟哪個人不是自私的?
「姑娘說笑了,」那人憨憨的撓頭,「只是覺得,如果家中親人能因為自己擺脫厄運,哪怕是再得一回病也是值得的。」
千歌忍不住微笑,眼中滿是認可的意味。
;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89s 4.0435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