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書院三兩事 第七十九話我喜歡誰,與性別無關

    疏的編織斗笠擋不住嘩嘩啦啦的雨。\\www.qΒ//雨水滲過竹條t漉的發,順着我發燙的額頭往下。早知如此,我該順手帶上油紙傘的。

    馬車的聲音自後方傳來,我心頭一驚,不由自主地回首望去,卻失望地發現那是一輛陌生的小馬車,飛揚的馬蹄踏着凌亂的泥水,有些弱不禁風的模樣,正顛簸着向我這頭奔來。

    我心裏一急,便上前一步,沖那馬車招手道:「餵——勞煩停一下——咳咳……勞煩……」未待我說完,那馬車已擦着我的身邊飛揚而去,沒有絲毫停下的意思,反倒是濺了我一身的泥。

    我跌跌撞撞地後退一步,望着馬車遠去的方向,無力相隨,只得駐足嘆息。

    罷了,既然天不助我,我還是自個兒走吧,反正柏木鄉也不見得多遠。

    就在這時,前方一陣馬鳴,我抬眼望去,卻見方才那輛馬車已經在前方不遠處停了下來。一個書童模樣的孩子從窗戶伸出腦袋,沖我招了招手,好像還說了些什麼,卻是湮沒在雷雨聲中,我不曾聽見。回頭望了望自己的身後沒有別人,我詫異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

    那書童點了點頭。我喜出望外,三步並作兩步向馬車奔去。

    駕車的車夫低下頭望了望斗笠下我那張濕漉漉的臉,沒好說什麼,只是悶悶地攙着我上了馬車,我連連道謝:「多謝公子能載我一程,公子可經過柏木鄉?」那車夫冷着臉點了點頭,依舊是不發一語,我正尷尬着,卻見方才那書童模樣的小男孩挑了門帘喚道:「外頭雨大,師父吩咐官人進來歇着。」【註:『官人』,唐朝稱當官的人,宋以後對有一定地位的男子的敬稱。早期白話也會用於妻子對丈夫。這裏是敬稱。】光線有些暗,我眼眶又發熱,只覺得這書童長得挺有靈氣。我笑着點了點頭,勉強拱手行了個禮,便彎腰鑽進了馬車。

    車裏並不寬敞,甚至有些擁擠。除了方才那個書童,正對着門口坐着的,便是一身道士裝扮的中年男子。這男子長須美髯,正閉目養神,想來定是書童口中的「師父」無疑了。

    「在下阿櫻,見過道長。」我一手扶着橫欄穩住身子,謙謙道,「外頭雨急,冒昧打擾,順路乘坐一程,希望道長多擔待了。」我有些氣喘,鼻息也堵得慌,卻只得斂聲屏息。

    道長緩緩地睜開了眼,他的雙目自下而上漫不經心地打量了我一番,我那雙步履早已是被泥水打濕,於是有些窘迫地向後縮了縮,勉強用衣擺遮住了步履。

    「坐吧。」道長開口道。聲音渾厚而飄渺。似是有種目空一切地意蘊。

    我點頭道謝。就在書童地對面坐下了。

    「官人為何如此行色匆匆?」出乎我意料。這小書童竟主動找起了話茬。

    「不瞞小公子。幼弟獨自出行。我本就心有擔憂。恰逢柏木鄉一帶降雨多泥沙。我擔心得緊。怕他有什麼不測。只好匆匆忙忙地出來尋他。」我輕嘆道。

    「官人可真是個有情有義地人。」書童有些老成地笑道。

    「哪裏。只是幼弟做事不穩妥。不讓人放心罷了。」我訕訕道。

    「只怕是您這番有情有義,恐是會傷了某些不該傷害的人。」道長忽地開口接了我的話,慢悠悠道,而後扭頭望向我,雙眼裏儘是一種讀不懂的深沉,「不知貧道是否說中了姑娘心中所想所憂?」

    姑娘?!

    他是如何看出來的?

    「道長果然是好眼力,在下欽佩不已。」我不好意思地笑了,「只是在下並不明白道長所指。」

    「我家師父是得道高人,自然是心如明鏡。

    」小書童顯然一派明了,笑嘻嘻道,「他的意思是啊,姑娘您方才一定傷害了別的人,只是姑娘您心裏還沒感覺到罷了。小生常聽說,有些人啊,是傷不起的。」

    書童的幾句話讓我瞠目結舌,道長卻呵呵地笑了:「易丘,人前莫要大言。」

    「是,師父。」被稱作易丘的書童乖乖地低下頭,不再多嘴。

    有些人,是傷不起的。

    他們莫不是再說……馮尚兮?

    我心底一陣冷笑,那個紈絝,只有他傷害別人的份兒,有誰還有那麼大的能耐傷到他麼?我伸手揉了揉太陽穴,不再多想。

    到了柏木鄉的山腳,道長一行人要繞道而行,我道了謝,便翻身下了馬車。沿着山底行走,果然,不多遠便瞧見路被滑坡的泥石堵得嚴嚴實實,隱約可以瞧見泥石下頭掩埋的馬車殘骸。

    我心頭一緊,一邊默念着韶和千萬莫要出事兒啊,一邊走上前,在廢墟中尋找着我不願看到的身影。這時候,我腳下似是踩着了什麼硬硬的東西,直覺迫使我低頭一看,淺淺的泥沙掩埋着一件明晃晃的東西,我彎腰拾起來,用手將那鏈狀物上的泥土擦拭乾淨,卻不禁愕然:銀質的鏈子,銀色的翔龍,雍容而不失霸氣,這不正是我當初贈予南宮韶和的那條鏈子嗎?!

    心裏仿佛有什麼東西一瞬間崩塌下來,恍惚間似乎連天都暗了許多。淚水幾乎要湧出眼眶了,即便是湧出來,怕也是混雜在雨水裏了吧。我將鏈子緊緊地攥在手心,緊的幾乎要將我的手心磕出於痕來。(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手機用戶登陸wap..cn,章節更多,請登陸文學網閱讀!)我絕望地向前走,一面用沙啞的聲音不停地喚着「韶和,韶和」,一面四下在每個角落仔細地找尋着,期望有奇蹟能夠出現,期望我能在一個角落裏再次瞧見南宮韶和那雙貓兒一般純稚無邪的眸子。

    沒有人。沒有人回答我。

    呈現在我面前的,只是被泥土掩埋的馬車殘骸而已。

    我絕望地坐倒在地,手邊沒有可以使用的工具,就徒手開始死命地扒泥土。

    雨仿佛又厲害了許多,我的衣服幾乎濕透了。濕厚的秋衣緊緊地貼着我滾燙的肌膚,我感到呼吸窘迫。我知道,我知道


    淋雨,不能浸水,可是我不管,韶和,我只要你沒事t+沒事,哪怕我在床上躺一個月,吃一個月蘇幕焉給我熬的苦中藥,都無妨。

    「韶和,你在哪兒啊……」我聲音無力而嘶啞,雙手甚至磨出血來,紅色的泥土深深地潛入我的指甲,我卻一刻也不曾停下手中的動作,「韶和,你有沒有聽見,有沒有聽見我在叫你,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最後的呼喚沙啞在我刺痛的喉嚨里,我已經叫不出聲,雙手的動作卻不曾停歇。

    「阿櫻!……」身後傳來飽含傷痛的呼喚,我痴痴地回頭,卻瞧見不遠處一個藍衣少年,手撐一把光亮的油紙傘,佇立在滂沱的雨中,那雙鷹一般冷戾的眸子,此刻卻填滿了憐惜與不甘。略顯強勁的風扶起他細密的斜劉海,妖冶的刺青在額上顯得越發奪目,宛如夏日的午夜綻放的薔薇。

    馮尚兮,你可是我那……傷不起的人?

    我只想問你,你為何要因為房間的小事而與我喋喋不休地爭執,若非如此,那傻小子怎會就此離開,我又怎會丟掉我這世上最親的弟弟?

    我茫然地收回目光,不發一語,只是機械地進行着手裏的動作,我的手指已經開始腫脹,可是我卻絲毫感覺不到痛楚。韶和,我要找到你,我只要你活着……

    忽地,頭頂的雨停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雨點砸落在油紙上吧嗒吧嗒的聲音,密密麻麻,猶如衝鋒的箭矢。我抬頭,不知什麼時候,馮尚兮已經為我撐起那把大傘,他緩緩地在我身後蹲下,將傘柄搭在我的肩上,然後輕輕地從我的身後環住我的身子,一點一點變緊,每一點力道,仿佛都是一種無聲的安慰。

    「韶和……韶和……」我低聲喚着,聲音極小,失神而麻木地扒開厚厚的泥土。

    「阿櫻!……」馮尚兮猛地從我的兩側抓住我的手腕,「阿櫻,莫要再找了,你莫要再想他了!有我呢,莫怕,有我呢。」

    我被動地僵持住雙手,鮮血混雜着泥水在雨滴的沖刷下緩緩流下,摻入地縫間的水流,散發出淡淡的血腥味。環繞在手腕上的鏈子此時已是被染成淡淡的紅色,別樣光華。

    他一手摘去我頭上的斗笠,然後繼續從身後環住我,尖削的下巴輕輕地抵在我的頸窩,溫熱的氣息隨着他的呼吸湧入我的衣領,擦過我敏感的皮膚。

    「我不准你想他。」他低語着,卻是不容違抗的口吻。

    「你誤會了,馮世子,他不過是我……」我話未說完,卻戛然而止。

    因為此刻他濕潤的輕吻已落在我的耳垂,一下,兩下,那嫻熟的技巧,仿佛掀起了我麻木已久的神經。我清晰地感受到浸濕的背後傳來他溫暖的體溫,清晰地感覺到他纖長的睫毛擦過我側臉的肌膚,微微顫抖,細膩而深情。

    南宮櫻,你在做什麼。

    你不是討厭這個人麼?他不是你的死對頭麼?那為何你不反抗呢?

    因為我無力反抗啊。

    馮尚兮似乎並不滿足,他乾脆丟掉手中的傘,掰過我的身子,讓我面對着他。

    他凝視着我的雙目,他的雙手在兩側托住我的面龐,我被迫與他對視。

    「馮世子可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我無力地低聲道。

    「自然是昭然。」他冷笑。

    「我是男子,你可莫要忘記了。」我亦冷笑。

    「男子又如何?」他挑眉,「我喜歡誰,與性別無關,可不討喜的是,你偏是個男人。你若是女子,我還會聽之任之麼?」

    我沒有回答,因為韶和的事情已經讓我心如死灰。我不曾料想,有一天韶和離開我的時候,我竟會如此的傷心欲絕,是我太珍惜這個弟弟了嗎?還是,對於竇太妃,我於心有愧?

    「喲,想不到這荒郊野地的還能被老子逮着一對斷背的!稀奇,真是稀奇!」一道奸猾無比的聲音在我們不遠處響起,我與馮尚兮同時扭頭,卻看見一群彪形大漢手持尖刀站在我的右手邊。一行人大概有七八個,就算不是青面獠牙,也算是滿臉橫肉了。他們一行人奸笑着打量着我與馮尚兮,仿佛我二人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這是所有的銀子,足你們這些人花上好些日子了,拿去,莫要為難我們。」出人意料地,馮尚兮沒有多言,只是順手將錢袋丟了過去。我心底大呼,你個敗家子!那得多少錢啊!

    為首的山賊接過錢袋,在手裏掂了掂,滿意地點點頭:「不錯,足數。不過……沒用,咱們是奉命來去你們的性命的!」

    我大驚失色,本以為只是謀財的山賊罷了,沒想到居然是受人指使的!

    「山賊為何要害我們?」我小聲詫異地問馮尚兮。

    「恐怕不是一般的山賊。」馮尚兮答着,一手已經放在了劍柄上,「你在這兒別動,轉過身去,閉上眼,從甲開始數,甲——乙——丙——丁——,就這麼數,數到癸就睜開眼來。」

    這傢伙,這什麼玩意兒?!

    「可是……」

    「沒什麼可是……」他不耐煩地打斷我,恢復了以往紈絝的模樣,「聽見了沒有,轉過身去,閉上眼!!」

    我遲疑了一下,只好選擇相信他。

    我轉過身,閉上眼,心裏從甲開始緩緩地默念……

    「甲……乙……」兵刃相接的聲音在我的身後響起,夾雜着山賊的慘叫,「丙……丁……」我仿佛看到馮尚兮那出神入化的劍在我的面前舞動,「戌……己……庚,」我麻木的嘴唇一張一合,緩緩地向後數着……瞬間,我感到背後的脊梁骨被人猛地一擊,然後眼前一黑,我頹然倒在了泥水中,耳邊迴響的,是馮尚兮怒不可遏的呼喊……(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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