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紀晗點頭:「我曾看過一些異志記載,說海寇使五尺長刀,善騰躍,被砍者身皆兩段。今天阿牛死時,正是……如此。」
她沒有細說,只閉上眼,不願再回想當時情景。
林清殊聽着他們一問一答,驚異得簡直說不出話。許久,他才嘆息道:「竟真是海寇麼?素聞倭人殘暴,那些做了海寇的東瀛浪人更是兇殘無比,今日一見,果真如此。紀姑娘你……」
說到後來,林清殊語調一轉:「你可真是觀察入微啊!」
至此,他才終於正視起眼前這個看似柔弱的少女,為她臨危不懼的氣度,也為她細緻入微的心思。
十音曾見識過紀晗的聰慧,倒沒多大異樣。他也不管什麼海寇兇殘不兇殘,只憤恨道:「海寇又如何?難道就這樣讓他們欺辱嗎?」
「當然不是,你先冷靜些。」紀晗緩了緩,對着林清殊道:「林大人,不知你此前可有見過山左一行人?」
「沒有。」林清殊立刻否認:「從未見過。」
「大人再仔細想想,未必是正面相見。」紀晗循循引導:「山左先前好似對你說……第二次?也許你們曾打過照面。」
「第二次?」林清殊思索良久,像是想起了什麼:「我記得之前入住客棧時,曾經過隔壁屋子,聽到裏面有人低聲交談,音調奇奇怪怪的。不過還沒聽清說什麼,門便被人打開了。當時我只覺尷尬,並未多想,現在回想起來,可能正是山左一行!」
「那便是了。」紀晗瞭然道:「林大人,山左並非善類,此事恐怕不會輕易了結。如今船將至錦州,若他要為難你,便只能在你下船之後,赴任之前下手。」
「不可能。」林清殊一擺手:「我是朝廷命官,我不信他敢對我如何。」
紀晗笑道:「在這船上,他當然不敢。你出了事,眾目睽睽之下,他如何脫身?但若是下了船,想必容易得多。」
「那我還是現在就去殺了他!不就是幾個欠揍的海寇嘛,小爺我早就想殺幾個海寇練練手了!」十音又拍案而起。
「還是那句話,你先想想,以你一人之力,能敵五人嗎?」紀晗這回也不攔他。
十音聞言倒真的認真計算起來:「他那四個手下,我倒是有十分把握,不過山左……恐怕要費些力氣。」
紀晗輕笑一聲:「倒是比我想像的要好些。」
「紀妹妹,你別看不起人好吧?」十音憤憤不平道。
「好,好,你最厲害。」紀晗被他逗笑,心中的抑鬱也散了不少。
過了一會兒,她目光沉凝道:「既然你如此說,那便可將他們化整為零,逐個擊破。」
「怎麼做?快說,快說。」十音興奮起來。
「林大人,我們且商量一下。」紀晗下了榻,同他們二人圍坐桌邊。
這一夜,三人探討良久方定。
說到後來,十音竟開始嫌棄起趙老大給的金創藥不好,自己拿出了一堆瓶瓶罐罐,非要紀晗重新換過。
紀晗懶得在這種事上和他費神爭論,便依了。
最後,林清殊先回了房。
十音剛踏出房門,又轉身回來了。
紀晗見他躊躇萬分,欲言又止的樣子,莫名道:「怎麼了?藥我也換了,你還有何事?」
「我……如果我那日在甲板忍耐着些,不和山左對着,是不是今日就不會……」
十音話只說了一半,紀晗卻噗嗤笑了:「同你有什麼關係?若不是你,他就不會用別的緣由來找麻煩了?」
「紀妹妹,我知道你這是安慰我,其實根本就是我的錯。你的傷也……」十音只要一想當時的場景,便不由得心驚。
他怎麼也不能想像,在那樣的情況下,紀晗一個弱女子以性命相逼,是多麼絕望。
「好了,十音,你不用自責。」紀晗搖頭:「我的傷不重,你也看到了。當時情況雖然看着兇險,但我心裏是有底的,不會真不要命,不過是嚇嚇山左罷了。」
「怎麼會不重?你流了那麼多血……」十音還想說什麼,抬頭對上紀晗沉靜如水的雙眸便收了聲,只低低道:「那你早些休息。」
「好。」紀晗微微一笑。
見十音出了門,她將屋門反鎖,閉上雙眼,倚靠在門上。
對她來說,這一夜,註定不眠。
兩日後,船終於抵達錦州。
紀晗、十音同林清殊若無其事地說笑着下了甲板,書吉跟在三人身後。
四人在錦州城內轉了片刻,紀晗靠近十音,輕聲道:「他們是否跟着?」
「嗯。」十音並未回頭,卻點了點頭:「這些人帶的傢伙倒挺齊全,大包小包的。」
「那就按原先商定的,見機行事。」她說完,林清殊與十音同時頷首。
約莫又繞了半盞茶左右,他們一同進了一家酒樓。
酒樓規格中等,並無特別之處。
唯一不同的是,它斜對着一條小巷。巷子曲折幽深,一眼不可見底,頗有鬧中取靜之感。
紀晗在大堂最內側的里桌落座。
這個位置可以觀察到每一個出入的人,但一時間卻很難被其他人注意到。
剛坐下沒多久,她便看到山左一行也進來了。
大概是山左的模樣過於瘮人,身後又跟着數個持刀之徒,酒樓里的許多人都偷偷摸摸地朝他瞥了幾眼。
「客觀,要用點什麼?」小二忙不迭地點頭哈腰。
山左不答,只冷眼一一掃過大堂。目力所及之處,打量他的人都急忙收回了視線。
最終,他往大堂正中一桌坐下,四個手下直立於身後,低頭收腹,如同隱形。陸雲姣也顫顫巍巍地站在他身側,閉口不言。
小二見他們不點菜也不說話,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只愣愣地站在那兒。
這時,林清殊忽然起身了。
他帶着書吉,邁着方步,慢慢悠悠地往門口走去。
看到他,山左忽然目光一緊。
在林清殊踏出門口之後,他打了個手勢,兩名手下立刻跟了上去。只見原先如同隱形般的熟悉,此刻步伐異常矯健。
沒半盞茶功夫,十音也站了起來。他的身形比山左的下屬還要快,只一晃,便出了酒樓。
山左見狀摸了摸兩撇八字鬍,擰着眉環顧四周。
他終於注意到了里桌。
紀晗正孤身坐在桌邊,慢條斯理地品嘗着桌上的菜色。
許久,十音和林清殊都沒有回來。
山左一瞬不瞬地瞪着她,眼神猙獰,如狼似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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