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十日,為了避免麻煩,紀晗幾乎沒怎麼出門。但她不出門,不代表麻煩就沒有了。
至少這十日裏,張婆子就來了好幾次。
第一次,她來問她生辰八字。
第二次,她來問她父母是否尚在。
第三次,她來問她家裏是否還有其他人等,都是做什麼的,家境如何云云。
第四次,她指着青衣巷街尾一戶屠戶家的兒子,問她覺得如何。
第五次,好吧,沒有第五次了。
到這裏,紀晗就是再笨,也知道張婆子要做什麼了。更何況她不笨,非但不笨,還一向是個聰明的姑娘。
所以在明白張婆子的好意後,紀晗覺得實在無福消受,只能心領。
也許是時候該想想別的辦法了吧,還是要早日離京才行。
紀晗思索着緩步回了青衣巷,她出門時是晌午,回來時天色已昏暗。
推門,反身關門,剛插上門栓,一把刀突然橫在紀晗脖子前,刀光雪白閃亮。
「別出聲,如果還想要你小命的話!」持刀的那人刻意壓低了聲線。
紀晗沒出聲。
那人也不出聲。
等了少頃,紀晗往左後方退了一小步。
她一退,刀鋒立馬逼近。她再退,刀鋒再逼近。如此數次,紀晗被刀抵在左側牆壁上。
「做什麼!你想死啊!」那人惡狠狠地低吼。
他話音未落,卻看見紀晗忽然笑了。
明眸輕轉,波光蕩漾,任是無情也動人。
「這位……」紀晗斟酌了一下稱呼:「殺手公子,你應當知道殺人講究見血封喉,一刀斃命,不給對方任何機會。」她聲音清甜如甘泉,說出的話卻凌厲如霜雪。
下一句語調又轉為柔和:「至於合作呢,則應當有禮有節,方顯誠意,你覺得呢?」
那人似乎沒想到她開口說出的竟是這種話,頓時瞠目結舌:「你,你什麼意思!」
「如你所見。」紀晗忽然伸手,將位於左側壁角處又細又高的花架用力一推。
「哐當」。
花架倒地,上面擺放着的花盆也倒地,瓷器片片碎裂,發出巨響。那盆開得正烈的小紅花隨之落入塵土。
「你這是做什麼?總不見得以為這樣就可以嚇到我?哈哈……」殺手頓時大笑。
然而他只笑了兩聲就笑不出了,因為敲門聲響起了。
「紀小娘子,你怎麼了?可是出什麼事了?」是張婆子。
紀晗沒有回答,反而低聲對殺手道:「你不想殺人,也不想驚動人,我和你談個條件,合則兩利,如何?」
「你!」殺手咬牙切齒。
紀晗也不急,手輕輕地搭在腰側,抬頭直視着殺手,等着他回答。
沒多久,張婆子的大嗓門再次穿透房門:「小娘子,到底怎麼了?再不出聲,我可找人來撞門啦!」
「什、麼、條、件!」殺手終於一字一頓地開口,態度很惡劣。
這就是答應了,紀晗的目光轉到架着她脖子的刀上。
只見殺手氣恨地把的刀放下,還刀入鞘,她方緩緩開口:「阿婆你放心,我沒事,就是不小心打碎了一個碗。」聲音甜軟清脆。
「你看你這小姑娘,怎麼這麼不小心,快開門讓我看看,別傷着了。」阿婆嗔怪道。
「真沒事阿婆,有事我會再喊的。」紀晗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卻盯着殺手。
殺手扭過頭:「我向來一諾千金,你個農家女懂不懂?」
「哎,有事一定要喊啊!」張婆子說完,門外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人走了。
「名字?」紀晗看着殺手,只見他已尋了把椅子坐下,正大口喝茶。
「憑什麼告訴你?」他不服,今天竟然栽在了一個小姑娘身上,從前只有小姑娘栽在他手上的份兒。
紀晗也不生氣,坐在他對面,抬手緩緩為自己斟了杯茶。「我方才已經說了,合作講究誠意,你若沒有誠意,那便請吧。」
「十音。」他賭氣般地威脅:「我可告訴你,我前面還有九個兄弟呢!」
紀晗卻不在意:「十音,我叫紀晗。你為何刺殺韃靼使節?」
「名字倒不錯,一點也不像農家女。」十音嘟囔着,突然他覺得不對勁:「你怎麼知道我刺殺韃靼使節?!不是!誰說我刺殺他了?我刺殺他幹嘛!」
他越說越亂,紀晗卻奇道:「你怎知我是農家女?」
十音滿臉得意道:「實話告訴你吧,我已經在這裏觀察了好幾天了。這裏不是普通百姓,就是農戶。你不是農家女難道還是千金小姐啊?等等,你還沒說你怎麼知道我刺殺韃靼使節?」
這就是你自己承認了,紀晗心想。但她面上卻分毫不顯,一板一眼地道:「第一,我說過殺人講究乾淨利落,一刀斃命,而你剛才的表現實在不像是個合格的殺手。」
似乎沒料到她一開口就是奚落,十音面色瞬間變得很難看,想說什麼,紀晗卻不給他機會:「第二,我一進屋你便拿刀威脅,卻既不出聲,也不求財,說明不是一般的盜匪。」
十音臉露不屑,誰稀罕當盜匪。
紀晗淺啜了一口茶繼續道:「第三,張阿婆一敲門,你便毫不猶豫地答應了我的條件。證明你只想藏身,而不想驚動他人。」
當十音聽到「毫不猶豫答應」這幾個字時,下意識就想反駁,卻聽紀晗忽然話鋒一轉:「當然,這些都不是重點。」
所以他原本已到嘴邊的反駁開口卻變成了:「那重點是什麼?」
紀晗輕笑:「重點是,你問的這個問題不就等於自己承認了嗎?」
十音連翻白眼,幾欲昏闕。說了那麼多,最後竟然還是在詐他。問題是他還真的上當了!真是人生恥辱!
當然,紀晗在被刀架住脖子的一剎,也不是沒有過慌亂。只是她本能以為是不是陛下懷疑到什麼,暗中派人來殺她。
但她很快就反應過來了,如果陛下真的要殺她,機會多得是,根本不需要那麼麻煩。
所以她幾次退後,也是幾次試探,卻發現此人諸多忍讓,並不想取她性命。
那麼試問一個持刀闖入的人,卻既不謀財又不害命,甚至怕被人發現,除了近日鬧得全城雞飛狗跳,耽誤她出城的刺客以外,還能有誰?
十音覺得是紀晗最後詐他,其實紀晗在詐他之前,已有了九成把握,不過只差最後一分火候罷了。
「現在可以告訴我為何刺殺韃靼使節了吧?」紀晗很好奇,有什麼深仇大恨能讓他放着好端端的日子不過而去刺殺,最後反倒弄得自己走投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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