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出了城門,沿着大道往西南方向搖搖晃晃地前行,慢慢地將靜州城拋在了身後。
為免梅錦同車尷尬,白日劉氏丈夫都坐前頭轅軾處,與同行的夥計輪流趕車。後頭車廂里,劉氏見梅錦一直沉默,恐她心裏難過,出城後,見一雙兒女在邊上嬉鬧個不停,便拿眼色制止,兩人沒領會劉氏之意,依舊吵鬧,劉氏便拍了大些的兒子一巴掌,呵斥他倆安靜,大兒委屈,翹起了嘴巴。
梅錦知道劉氏怕兩個孩子吵鬧叫自己心煩才這樣,便摸了摸男孩,安慰幾句,對劉氏微笑道:「大姐,路上單調,聽兩孩子嬉笑也去有趣,罵他們做什麼?」
劉氏見她說話時神色如常,並無悲戚之色,才放心下來,想起方才她竟毅然自請下堂的一幕,心裏不禁也有些佩服。想起自己從前從婆婆那裏吃的苦水,趁着這會兒丈夫不在跟前,忍不住低聲道:「你既已經和那裴家脫了關係,又叫我大姐,我便也托大叫你一聲妹子。
梅錦見車外流賊面露不耐煩,唯恐惹他們發毛再動手傷人,且已經落到了這地步,躲也躲不過去了,低聲提醒劉氏,終於帶着她,緊緊護着兩個孩子,慢慢爬下了馬車。
「不好了,昆州的府兵來了!快跑!」
就在這時,流賊里有人突然大喊了一聲,聲音充滿驚懼。
方才那個一直盯着梅錦看的流民見她下來,朝她走去時,聽到身後傳來一陣馬蹄疾馳聲,回頭,見道上馳來了幾十匹黑壓壓的快馬,馬上的人身穿黑衣,腰攜弓刀,認出了昆麻土司府的府兵,面露懼色,丟下梅錦和劉氏,掉頭就跑。
府兵迅速而至,揮刀砍向四散逃竄的流賊。剛才還窮兇惡極的流民逃的逃,死的死,剩下的紛紛跪在地上苦苦求饒,說是外地來的,因活不下去才聚在一起想發財,以後再不敢犯事,請求饒命等等。
一個領隊掃了眼倒在血泊里呻吟的鏢師以及其餘傷者,冷冷道:「昆麻土司李大人已數次在通往昆州的各道廣布嚴令,沿途若有人膽敢趁亂行劫財害命者,格殺勿論,割首級示眾以儆效尤。你們明知故犯,不殺法令何在?」說完命令手下放箭,一片慘呼聲中,流賊紛紛中箭倒地,剩下沒被射死的,府兵再上前補上一刀,最後將頭顱割下,場面血腥無比。
梅錦微微戰慄,轉過身,將劉氏瑟瑟發抖的女兒和兒子抱住,蒙住眼睛不叫他們看。
處置完流賊,那個領隊便叫手下去給沒死的鏢師等人簡單包紮,處理善後之事。
劉氏家的夥計和她男人受了傷,所幸都還沒死,簡單包紮後,終於緩過來一口氣。
眾人都已知道這支猶如從天而降的府兵來自昆麻土司府,感激涕零,紛紛下跪道謝,請求同路一起回昆州。那個領隊道:「李大人月初起就知照雲南各土司府協同一道肅盜,派我們每日在通往昆州的各道巡行,為的就是防止有人趁亂作惡。你們不走官道,要走這種荒僻之路,還好方才我帶了兄弟們路過,否則你們怕是都要遭難。我們兄弟還要繼續在路上巡行,不能送你們去昆州,不過可以送你們到前頭的落腳點,受傷之人可留下養傷,其餘人繼續上路。到了昆州,路上就安全了。」
鏢頭僥倖撿回來一條命,這會兒被人抬着躺上了車,聞言面露羞慚。幾個女人又哭起來。一陣紛亂後,一行人終於跟着這支府兵重新上路,當天晚上抵達那個領隊所說的落腳點,將受傷的人抬了下去。
因蜀王府叛亂生變,最近每天都有許多人湧向昆州避難。土司府便在這裏臨時設立了一個落腳點,派人駐點維持秩序。當晚落腳後,劉氏因不放心丈夫,留下來要照料他,托梅錦先將兩個孩子帶回龍城。梅錦答應了,次日跟隨昨晚匯聚起來的大隊,上了一輛馬車,在一隊府兵的隨護之下繼續往昆州行去。幾日後的中午時分,終於抵達了昆州。
通往昆州的這條要道最近也新近設了卡口,卡口有士兵檢查可疑車馬或人員,並逐一登記籍貫,速度便慢了下來,沿着卡口,漸漸排了一條長長的隊伍。
梅錦這輛馬車在落腳點出發時,捎帶了另幾個帶着孩子的女人。都是從四川那邊來的,各自要去昆州投親。等待放行的空隙里,說起蜀王府,無不咬牙切齒,說起李氏土司府,又無不交口稱讚,知道這卡口是土司府所設,也沒人抱怨慢,耐心地等候通過。終於輪到梅錦這輛,卡口府兵略微看了一眼車裏的人,登錄下與梅錦同車婦人的來地,聽梅錦說是本地馬平縣人,看了一眼,便揮手叫通過。
馬車駛過卡口朝前去,車帘子被風捲起,梅錦忽然看到對面幾匹馬疾馳而來,前頭騎馬的那個藍衫男人,仿佛就是李東庭,不禁一怔,再看一眼,果然是他。只是他行色匆匆,似乎並沒看到馬車裏的她,很快就從邊上掠過,朝卡口繼續而去。
梅錦下意識探頭出車窗,看了一眼他背影,又縮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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