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意的情感 第787章慰安婦的日本仔（18.堅持退學）

    慰安婦的日本仔（中篇小說）張寶同 2017.12.22

    事情的真相對羅善學是個巨大的心靈傷害，讓他徹底地幻滅了心中的一切希望，感覺自己仿佛被釘在了恥辱架上，永遠也看不到光明的那一天了。

    過去有人叫他日本仔，他就跟別人對罵說，「你才是日本仔呢。」可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之後，別人再罵他日本仔，他裝着沒聽見，頭也不回就避開了。這讓他變得越發地孤獨和自卑，總是獨自一人，生怕和別人在一起，不知因為什麼原因，就會被人家叫他日本仔。日本仔這個名稱像一把刀子戳在他的心上，讓他感到屈辱和羞愧，感到活着沒有一點意思。

    在同學們的歧視和羞辱中一天天地度過，讓羅善學對上學失去了興趣，感到了厭惡，但他又不能不去上學，因為他年齡還小，還不能像父親和母親那樣可以整天地呆在田裏，或是呆在家裏。可他希望自己能整天地呆在田裏或是家裏，這樣同學們就不會到他家的田裏和家裏去羞辱他和歧視他了。

    到了三年級時，一天，周老師教學生們學一支歌，叫《歌唱二小放牛郎》，老師把歌詞抄寫在一張大白紙上，掛在黑板上，自己先唱了一遍，然後就給一年級和三年級的學生講王二小的故事。故事內容是十三歲的王二小正在山裏放羊，遇到了進山掃蕩的日本鬼子，鬼子讓帶路，他就把鬼子帶到了八路軍的埋伏圈裏，鬼子軍官知道上當了，就把王二小用刺刀挑死了。

    聽完這個故事，就有同學憤怒地指着羅善學對周老師大聲說道，「老師，他爸爸就是日本鬼子，把我們家的房子都給燒了。」接着，又有人也喊道，「我姨夫就是讓他爸爸殺害的。」這時，同學們都把義憤的目光對着羅善學。羅善學本來就膽小，見同學們都在用憤怒的目光看着他，嚇得他都不敢把頭抬來。

    周老師聽說過羅善學母親的遭遇，就對學生們說，「同學們，你們不能這樣地對待羅善學，他和他媽媽都是日本鬼子的受害者。我們要恨就恨日本鬼子，不能這樣地對待自己的同學。」聽着這話，羅善學心裏很是感激周老師，可是，他覺得現在同學們都知道他是日本鬼子的崽了，這讓他還咋能呆在學校里？

    接下，周老師開始教大家唱這支歌，「牛兒還在山坡吃草，放牛的卻不知哪兒去了，不是他貪玩耍丟了牛，那放牛的孩子王二小......」這支歌是很好聽，而且，他也恨日本鬼子，他想如果他是王二小就好了，他寧願死在日本鬼子的刺刀下，也不想就這樣地活着。

    下了課，一些同學唱着歌，一邊朝着他說道，「王二小就是讓你爸爸殺害的。」他辯解說，「我爸爸叫羅詎賢，不是日本鬼子，也沒有殺害王二小。」可是，馬上就有學生朝他說，「羅詎賢不是你親爸，你親爹就是日本鬼子。」看着這麼多的同學都在朝着他聲討和起鬨，讓他感到王二小真地就是他爸爸殺害的，而且讓他無可辯駁。

    他哭着回到家裏，奶奶見他哭着回來，就問他，「誰欺負你了？」他也不說話，就直接進到了裏屋，對着正在縫被子的母親說，「媽媽，我再也不去上學了。」母親一怔，問，「怎麼了，誰欺負你了？」羅善學說，「他們都說我是日本鬼子的崽，還說王二小是我爸爸殺害的。」媽媽一聽，問，「誰是王二小？」羅善學說，「王二小是放牛郎。」媽媽說，「他們胡說，你爸爸怎麼會去殺人家放牛郎？」羅善學覺得給媽媽說，媽媽也不懂，就發狠地對媽媽說，「我再不去上學了。你要是逼我上學，我就往水塘里跳。」媽媽聽着這話，就說，「你這么小年紀，不上學，幹嘛呀？」羅善學說，「我可以放牛，可以種田，我啥活都能幹。」媽媽沒有吭聲。

    中午，爸爸從田裏回來，坐在堂屋裏一邊吸着煙，一邊等着吃飯。媽媽就把兒子不想上學的事告訴了他。他卻不以為然地說了聲，「不上就不上，上那麼多學也沒用，還不是要下地務農。」其實他本來就不想讓他上學，只是媽媽一直堅持，才讓他上了學。媽媽見爸爸說這話，就說，「他年紀這么小，不上學咋辦？別人家的孩子都在上學呢。」爸爸說，「是他自己不想上的，又不是我不讓他上的。他不上學也好，剛好隊裏的牛沒人放，就讓他放牛好了。」媽媽聽着這話，也就沒再多說。

    爸爸媽媽並沒有對他說讓他別去上學了，但羅善學自己就不去上學了。爸爸見他不去學校了，就把他帶到了隊長永福的面前，讓永福給他安排個活干。永福就把隊裏的四頭水牛交給了他，讓他每天趕着牛群到山邊的草地上去吃草，一天兩次，到了人們下工時再把牛群趕回來。牛是農民離不了的犁田耕地和拉車的工具。小古告屯村裏有三十多戶人家，有近百畝水田和耕地，到了春耕和雙搶季節，牛要整天地犁田耙地。所以，平時就要好好地養着。過去，這幾頭牛都是由水老倌養着，可是，水老倌的腿給摔壞了，走不成路了，就不能再放牛了養牛了。

    羅善學每天一大早，吃過早飯，就來到隊裏的倉庫旁的牛圈裏，把牛趕到山邊的那片山坡草地上。然後就坐在草地邊看着風景。山邊的坡地寬闊而明亮，陽光明媚地照在山坡草地上，青草濕漉漉綠油油的，綠草中開着一朵朵一片片的小白花和小黃花，不停在有飛鳥和蝴蝶從草叢中飛來飛去。他覺得這裏讓他感覺比在課堂里舒心得多，自由得多。不覺中，他感到自己也變成了一隻小鳥在天空和樹林中無憂無慮地來回地飛着。

    正當他的思緒在天空中飛翔時，一位叫柴大利的同學跑了過來找他，說，「你快回去，周老師在你家等着你呢。」羅善學一聽，不禁一怔，說，「她找我幹嘛，我都不上學了，她也不是我的老師了。」柴大利說，「周老師說不想讓你放牛，想讓你繼續回學校上學。」羅善學說，「可我不想上學了。」柴大利說，「你去對周老師說去，她在你家坐着等着你呢。」羅善學只好跟着柴大利回到了自己家。

    周老師正跟媽媽和奶奶坐在門前的太陽下說話。見他過來了，周老師就問，「你怎麼不來學校上學了？」羅善學說，「我不想上了。」周老師說，「是怕同學們說你是日本仔？我已經批評過他們了，也宣佈了，如果誰以後再叫你日本仔，我就停他的課，讓他把家長叫來，當面向你道歉。同學們也都保證說，再也不叫你日本仔了。」

    聽着這話，羅善學心懷感激，她喜歡周老師，甚至還有些崇敬和崇拜她。可是，他知道雖然老師不讓同學們叫他日本仔，可是，在同學們的眼裏他依然還是日本仔。而且她並不能管住同學們在私下或是在校外叫他日本仔。現在他已經喜歡上了放牛，所以，他決定不管周老師怎樣勸他，他都不會再回到學校。他對周老師說，「老師，我真地不想上學了。」周老師問，「為什麼？」他說，「不為什麼，就是不想上了。」周老師說，「可是，你還小，應該多學些知識。」羅善學還是搖了搖頭，說，「我爸爸說了，學那麼多的知識也沒用，還是要當農民。不如早點干點事。」

    周老師說，「可你爸爸說的不對，你要是學好了知識，就不見得要一輩子當農民。我家也是農民，可是，我現在就當了老師。」可羅善學說，「我不能跟你比。你是個了不起的人，可我是什麼？」周老師說，「你怎麼能這樣地說，你還小，怎麼就能看到將來？」可是，他覺得他早就看到了自己的將來，為什麼周老師這麼聰明的人還看不來？他不知道該怎麼說，就再次說，「周老師，你別再勸我了，我真地不想上學了。」

    聽着這話，媽媽也對周老師說，「算了，他不願意上就不上了。將來後悔是他自己的事。」周老師聽着這話，點了點頭，長嘆了一口氣，就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