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她死了,否則這輩子都不認這個姐姐!」張三先生話在空中餘音裊裊。
任松心中一陣發虛,沒曾想這位他與姥姥之間如此苦大仇深,心頭暗自發毛,只怕自己在這位舅爺爺的手上,沒有什麼好日子。
卻不料自己這位舅爺爺張三先生,突然張嘴嘆氣道:「唉……起來吧!」
一瞬間,無數灰塵聚在一處,最終,這慫貨再次顯出了身形。看着眼前不停唉聲嘆氣的老頭兒,任松心頭只是打鼓。聽這位舅爺爺的意思,和姥姥當年結怨極深,雖說是親戚,可隔了輩這情份就要淡薄許多,更何況還是有仇的。
心中越想越是害怕,看了看旁邊的小老頭兒,任松忍不住開口對那張三先生道:「老人家,你別是認錯了吧?」
這小老頭兒怎麼看也五、六十歲,比母親年紀大了許多,兩個舅舅年紀更輕,如果姥姥是這位禿頂老者的姐姐,按過去的婚娶習慣,兒女自然不該比母親年長才對。
那張三先生似乎已知他心中所想,又嘆了一口氣才說道:「我們張家的子孫,歷來婚姻都是艱難。當年我拜師學藝,本來是要斷子絕孫的,十六歲的時候,被你外婆逼的沒辦法,只能在師門立誓,不看,不說,不走路,才為張家留了香煙。偏偏我那姐姐還是不放心,硬等到這短命羔子長到十歲,才嫁的人……」。
他說到這裏,卻是一頓,只是不停搖頭,任松聽了此言,心中疑惑減了不少。卻聽張三先生扭頭對旁邊的小老頭說道:「我那時候脾氣大,為這事兒不認他們,從洛中搬回了四川,她每次來都是在門外頭看一眼便走了,所以你打小就沒見過你姑姑!」說到這老頭兒又是一聲嘆息。
「唉!我和你外婆兒先人都是奉天的,東洋鬼子佔了東北,一家子從東北一路跑到了洛中,你太爺爺領着你外婆住在洛中,我和你太婆婆去了重慶,一直到日本人投降,一家人才在團聚……」
老頭兒說的頭頭是道,這慫貨越聽越覺得象,想不到自己還真有個舅爺爺!
「莫害怕!」老頭兒似乎看出了任松的擔心,對他說道:「老輩子的恩怨,扯不到們這么小娃兒身上,再說,我那姐姐,我只說活着不認她,可沒說死了不管她。唉!」長嘆了一口氣,張三先生搖了搖手,才又道:「入了這一行,發過的誓就是在腦殼兒上吊了一把刀,斷沒個不應的!只怪我那時候太小不懂事,胡亂發毒誓,唉,我的老姐姐喲……」
眼見舅爺爺老淚縱橫,這慫貨心頭髮軟,正想上前勸慰,誰知這卻聽他話鋒一轉,破口罵道:「你個死婆娘!從小到大把我這兄弟整的還不惱火?到死還要跟老子憋口氣,七八年了都不上門!……」他原本用腹語說話,聲音又細又尖,此時情緒激動,聲音更如針扎,也不知是憤怒還是懊惱。
見他又開口罵人,任松神情一僵,好象自己這會兒說什麼都不合適……
見老頭兒罵起來沒完,這慫貨心中大急,小紅妹還在那壺裏呢!他忍不住又抬頭向那村莊看去,看到的情形讓卻大為吃驚!……
在那小樓的陽台上,偏胡李能並肩而立,各執一條勾魂索不知在大吼什麼,而他們的對面,除了那狐狸、巨蛇兩個妖精之外,還站着一個女孩兒,只看了眼那身灰撲撲的白裙子,任松已是心頭大震,再凝神細看,可不正是自己的小紅妹嗎!她……還活着!
還沒等無限歡喜的任松學某位影星那般仰天長笑,猛然見那狐妖對孫秋紅說了句什麼,然後一把掐住了小丫頭的脖子。對面的胡李二鬼差齊聲鼓譟,那狐妖昂頭冷笑,視若不見。
「啊喲!」看到剛才的情形,這慫貨一聲驚叫,險些從地上蹦了起來。
「啷個了?」見他一臉慌張,對面的張三先生疑惑的問道。
「舅爺爺,快放我走,我要去救我朋友,狐狸精要殺她!」
「扯球蛋!你一個鬼仙,就算有朋友也是鬼,妖怪啷個殺的死?就算神仙想把鬼弄死都難!」張三先生一臉不信的道:「莫害怕,我跟外婆賭氣,不得算到你腦殼兒上,回頭讓你……」他抬手指了指邊上的小老頭,微微一頓復又道:「表舅,領你回去,你呀,死了不投胎,修個錘子的鬼仙,搞地象個啥!轉過頭我教你些修行的門道……」
「不是呀,舅爺爺,我朋友是人!快看,快看,就要出事啦!」任松遠遠看見,女孩兒已被那狐掐的臉色蒼白,雙眼一翻,頭猛的垂了下去。
「人?咋可能喲!」張三先生見他說的慎重,忍不住支着耳朵轉向這慫貨所指的方向!略一沉默,不由大怒道:「胡鬧台!」
「蓬!」被四個鬼差抬着的禿頂老頭兒,抬起右腳在滑杆上一跺,隨着一聲響,任松只覺得天地一陣晃動,一陣難以忍受的眩暈之後,意外的發現,自己和張三先生父子還有鬼差抬着滑杆兒,一併出現在了那陽台之上。狹小的陽台突然出現這麼大一幫人,頓時變的擁擠不堪,胡李二鬼和兩個妖怪連帶孫秋紅,被擠在了兩邊兒。
正掐着小丫頭的狐妖,見到眼前情形大吃一驚,不自覺的鬆開了手,已經接近昏迷的女孩兒順勢向地下倒去,任松慌忙上前,一把將她搶在懷裏,趁機溜回了滑杆邊。
「是啷個!啷個?」條凳上的禿頂老頭兒現在顯然非常憤怒,尖細的聲音穿破夜空:「啷個敢犯九瘋先生的鐵規矩?!」
對面兩個妖怪,自打這老頭兒出現之後,臉色便凝重了起來,連一直模仿動畫面的巨蛇怪也不敢再插科打諢,一臉緊張的看着那張三先生,此時聽他問話,兩妖俱是一楞,卻不曾開口說話。
雪白的壽眉飄舞空中,張三先生傲然抬頭道:「張三缺還沒死呢!真以為我們靈官崖無人了麼!」
「張三缺?不認識」對面的狐妖皺着眉毛若有所思,半晌才奇怪的道:「不是王九瘋嗎?」
「啷個意思?好你個狐騷婆娘!知道我太老師不在了,故意跟老子耍刁難?」張三缺勃然喝道,自打出師以來,還真沒哪個妖怪如此大膽,對自己視若無睹。
「不對呀!」對面那美艷的女郎壓根兒沒理暴怒的老頭,一臉疑惑的道:「那鐵規矩還在,王九瘋怎麼會不在?」
很明顯,張三先生被她徹底無視了。
「呵呵呵!」本來火冒三丈的禿頂老頭兒此時怒極反笑:「就算不在了,你們這群妖魔鬼怪,照樣也得給老子守規矩!」此時他說話的聲音,洪亮如鍾,卻非剛才那般尖細,原來是他再一次開口出聲了。
在其它人聽來,只是覺得這老頭說話聲音甚大,但入了兩個妖怪耳中,卻當真是雷聲滾滾,宛若天劫,那狐妖臉上再無一絲血色,只是強自硬撐。旁邊「哇」的一聲,卻是那汽車蛇怪被音浪激盪,再也承受不住,身不由主的摔在了地上,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嘴裏兀自道:「不行啦,老大!我的火種快熄滅了……」
略一調息,狐狸美女的臉色再次恢復自然,依然皺着眉頭道:「是王九瘋的徒子徒孫!」復又不屑道:「王九瘋的本事看來也沒學到幾成,喊了這麼一嗓子就累成這樣?當年那瘋子,萬餘字的伏魔定心咒能倒背如流的……」
聽她這麼說,對面看起來鎮定自若的張三先生,卻是心中大震,這騷狐狸,居然叫祖師爺瘋子!聽老師說過,只有九瘋先生的熟人才會如此稱呼他!
心中猶豫的老頭兒,拼着消耗修為,索性睜開雙眼,周圍的情形讓他一驚:「好大手筆,居然用妖法禁了這一村人的五感,怪不得鬧成這樣,連一聲狗叫都沒聽見!」
「你到底是啷個?」張三先生一聲怒喝,如此妖怪,絕不會連個名號都沒有。
「我麼?」對面的紅衣女郎眼波流轉,笑嘻嘻的說道:「就是和你師祖定規矩的那個……」
「胡說!」這下不光張三先生,連他那位一直挨訓的精瘦小老頭兒子也梗着脖子大叫道:「你一個狐妖,也敢冒充太陰妖后!」
「哈哈哈,你們不會真信了王異人那小鬼的話,以為太陰妖后是只大蛤蟆吧?」那美女狐妖似乎笑的更開心了,單手一指條凳上的張三先生口中笑道:「來來來,我兩印證印證,看看我是不是月宮妖后!」
對面的老頭兒聞言蔑然一笑,從懷中扯出兩樣東西往空中一丟,方自說道:「老子沒功夫,要印證,先和這兩樣東西證一證!」
天空中,兩件黑不溜秋的玩藝兒兀自旋轉不休,陽台上所有的人鬼,除了任松不知道這一個叉叉,一個拐拐是什麼東西之外,連小丫頭孫秋紅,也已經認出來,那是過去木匠用的規與矩!
其中最驚訝的卻是任松新認的那位表舅舅,一雙三角眼死死的盯着空中兩物,口中還喃喃的道:「爹啊,這便是鐵規矩嗎?還真有這兩樣啊?」
「鐵規矩!啊啊啊!」還沒等狐妖開口,地上躺着耍賴的巨蛇怪突然跳了起來,口中怪叫着跳下陽台,再次變作一輛汽車,飛一樣的竄上公路,不一時便無影無蹤了……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16s 3.9165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