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道工地終於正式開工,從桃源村走到那需要近一個時辰的腳程,若是牛車會更快些。
桃源村大部分人家都是依照規定只出一個人去幹活,大傢伙對朝廷還是不太信任,唯怕不發錢。到時候白白辛苦一場不說,家裏的活也給耽誤了,若是農忙時候不放人,那更有得愁。但是也有家裏實在窮得揭不開鍋,又有剩餘壯勞力的會主動前往,好歹這段時日的口糧能省下。
常家三房按照之前的安排,由常喜興第一個先去那幹活。雖然距離不算遠,可來回終究太辛苦,平日也就住在了那裏,桃源村其他人家也是如此。
桃源村這段時日最熱門的話題莫過於關於挖河道一事,都在討論錢發不發,那裏的活累不累,平日吃的咋樣,有沒有被欺負等等。常家三房因為想要在那做生意,也就更加關心那邊的動態,每天晚飯的時候都要提一次,重複的話題說了很多次也不覺得膩。無奈誰都沒有閒工夫去瞧一眼,再者瞧也沒啥用,所以對那情況一無所知。
&不知道有沒有人跟咱們想到一塊去了,要是被人搶了先,可真是要惱死了。」
曹二嫂擔憂道,她自打吃了那一頓豬蹄螺螄煲以後,就覺得這生意指不定能成。這麼好的吃食,放縣裏那也是賣得錢的。只是去縣裏做生意要的成本太高,而且沒有門路東西好也不一定能做起來而已。她現在一看到螺螄就好像看到錢似的,晚上老做夢發大財了。
這話一落,大家頓時有些擔心起來。
雖說常家人都覺得他們做出的東西味道好,可多個競爭對手這生意可就更懸了。平日常家人經常會到集市上販賣自己種養殖的作物,淺顯的生意經還是明白的。
王大嫂也一臉擔憂,「可不是嗎,也沒人給遞個音信,我這心啊一直都不踏實。」
王大嫂不僅僅擔憂以後生意,也怕自己的男人在那裏吃盡苦頭。雖說平常農活也很累,可好歹是給自家幹活,也不會給累狠了,那裏可就不指不定了。
孫婆子卻不同意道:「咱們喜樂想出來的東西,其他人怎麼會比得過?瞎操心啥呢,你們還不如多想想怎麼把這手藝學好了。」
曹二嫂忍不住道:「那也得讓咱們練一練才知道啊……」
常喜樂這段時間雖然也教了幾位嫂嫂怎麼製作螺螄豬蹄煲,可都是口頭上的教學,她們壓根沒有機會親自動手過。實在是螺螄好找,其他配料太貴了,家裏狀況不好,管錢的孫婆子不捨得。
孫婆子直接啐了她一口,「美得你,那東西是你能吃得起的嗎!你要做不了,到時候就甭上手,省得糟踐東西。」
曹二嫂撇了撇嘴雖然心底很不服氣,可也沒有說話。畢竟是自個的婆婆,就算自個有理,頂嘴了也就成了沒理。
常喜樂這時連忙開口道:「娘,這話可不能這麼說,不管幹啥事都得練手。只是咱們家現在狀況不好,得等真打定主意要做這生意了,再讓幾位嫂嫂跟着我學,要是一開始做不好那也是正常的。」
他這個娘雖然吃苦耐勞,辦事利落,對他也是頂頂好。可有時候對媳婦總是太過苛刻,還有點兒重男輕女,這樣很不利於家庭團結,還對孩子們的人格塑造有影響。他可受不了家裏頭鬧哄哄,只要一聽人為了雞毛蒜皮的事吵架,腦袋就疼。
孫婆子一聽常喜樂的話,態度立馬軟和下來,「還是我家小五最是體貼人,不過做人媳婦的,這灶上的活干不好,還能幹啥?」
孫婆子誇讚常喜樂的同時,還不忘給媳婦們上眼藥。
三個媳婦早已習慣,表現也各不同。
大嫂最是厚道,一副逆來順受的樣子;二嫂暗暗在那翻白眼,很是不服氣卻也沒有說些什麼;三嫂則是一臉平靜,只顧哄逗懷裏的妞妞。
&啦,你少說兩句吧,啥事從你嘴裏說出來都不是個味兒。這灶上的活隨便做做容易,想要做好了就大有講究了,這口飯可不是誰都能吃。」
一直沉默的常老爹開口道,在這點上並沒有認同孫婆子。平日孫婆子如何敲打媳婦們他是不管的,可關於家裏生計的事,卻容不得一點錯。
這下孫婆子才閉了口,不敢用這事訓兒媳婦。
&五這方子,雖說裏頭是以不值錢的螺螄為主,可味道沒得說。我年輕時候也算走南闖北過,還真沒見過這樣的做法,咱們這也就佔了新鮮二字。不管以後生意成不成,我先把醜話方前頭,這方子你們學了誰也不能傳出去!就連娘家也不成,否則就甭怪我不近人情!」
常老爹十分嚴厲道,眼睛掃向在座的幾個婦人,包括孫婆子,惹得四人如坐針氈。
尤其是王大嫂,整個臉都通紅起來。
王大嫂是三個兒媳婦里家境最差的,家裏真的稱得上揭不開鍋,且還不是桃源村的。她嫁過來的時候,一點嫁妝都沒有,連聘禮都被家裏人給那走了。偏偏她嫁給常喜興的時候,常家正是最好的時候,她當時可謂是高嫁,不知多少人羨慕。
常喜興跟王大嫂可以說是自由戀愛,趕集的時候碰見,就看對眼了。
常喜興私下去打聽之後,便央着孫婆子去提親,這還是他第一次為自己主動爭取做一件事。剛開始的時候孫婆子壓根不同意,是常老爹見王大嫂是個勤快老實的,又見常喜興從小就跟木頭疙瘩似的,好不容易有個喜歡的東西,也就拍板答應了。
剛開始王大嫂的日子並不好過,孫婆子心裏不順氣,覺得自個最聽話的孩子都不聽他的話了,所以喜歡拿捏王大嫂。都是些雞毛蒜皮的事,可到底讓人不痛快。
不過王大嫂肚子爭氣,一舉得男加上確實是個老實聽話的,這才讓孫婆子態度有所好轉。不過這也跟常老爹的態度有關,他最是看不得家裏不安寧。孫婆子雖然有些小毛病,可更多是言語上的,行動上雖然會有偏心,卻不會像有些人家不把兒媳婦當人看。雖說重男輕女,可也沒少給孫女們吃喝,只是男孫會更多更好點。
這些年王大嫂沒少補貼娘家,常家的人也知道,但是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孫婆子也是如此,過節的時候,只要家裏有,給兒媳婦們帶回家的年禮也很豐厚。
這也讓王大嫂更加羞愧,總覺得在這個家矮了一頭。現在又聽常老爹這麼一說,只覺得臉火辣辣的疼,頭都要壓到地板了。
常喜樂見氣氛尷尬,開口道:「咱們這生意要是真做起來,光靠咱們家也是不夠的,肯定還得親戚幫忙。」
孫婆子不贊同道:「這小本生意哪裏用得着別人幫忙啊?咱們家那麼多人,忙得過來。」
常喜樂笑道:「娘,我現在說這話確實自大了些,可咱們也要看長遠。那裏可有幾千號人在幹活呢,我之前打聽附近還駐軍,人多就不怕沒有生意。咱們每天要收拾螺螄,要熬滷水做各種小菜就已經很費事了,哪裏有時間去做那米粉?到時候肯定得把這活給分出去,大家發財肯定比一個人發財好。」
常老爹點了點頭,「是這個理,這生意只是一時的,不能都投了進去,咱們地里的活不能丟。到時候還不如讓別家做米粉,咱們給工錢呢。你大伯家米粉做得最好,要真生意好,到時候就讓他家幫忙。」
孫婆子還是覺得不妥當,他們家那麼多勞動力呢,咋就不能自個做了。給別人做肯定又得少賺了,本來就賺不了多少,肯定能省則省。
常喜樂知道孫婆子的腦子還沒有轉過來,也並沒有打算繼續說些什麼。畢竟現在什麼都沒有開始,一切都只是空想而已,生意能做多大都是未知數呢。
&在說這些還早了點,大哥已經去了大半個月,我估摸着那邊情況已經穩定下來,大概能瞧出啥模樣。我打算過兩天去瞧一瞧,去探聽一下情況,看這生意是否能做。順便帶些好吃的給大哥補補,那活肯定累得很,這天還那麼曬,肯定瘦了一大圈。」
王大嫂一聽這話連忙道:「不用不用,你大哥有口飯吃就成,哪來這麼多講究。」
孫婆子聽到這話又不樂意了,「幹這麼重的活哪能不補一補的,你怎麼就不知道心疼一下自己的男人。」
&我,我沒有……」
王大嫂頓時不知該說什麼才好,結結巴巴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不是她不心疼自個的丈夫,實在是對自己苛待慣了。而常喜興也是這樣的人,所以兩口子總想着為這個家省省省,忘記了自身的需求。
常喜樂忍不住扶額,總算明白婆媳之間關係為何這麼緊張了,完全是天敵啊!真是不管說什麼都是錯,要剛才王大嫂應和,肯定又被說是奢侈浪費了,就她多事好享受。
常喜樂的袖子被扯了扯,一看是依偎在他懷裏的常昱,一雙眼睛亮晶晶的望着他。
常喜樂笑着摸他的腦袋。
常昱的傷好得很快,不過小半個月,身上的傷全都疤了,淺一點的傷口傷疤已經開始剝落。
&耐煩了?我過兩天帶你出去玩。」
常昱興許不明白話語裏的意思,可他根據常喜樂的表情和語氣就知道肯定是好事,頓時也樂了起來,還在那拍手。拍手叫好,是他這幾天剛學的。
常喜樂見到常昱耍寶,那點不耐煩也就散了,這才開口道:「到那天咱們必須做好吃的送過去,還得香飄萬里。」
常喜旺忍不住吸了吸口水,「早知道我就第一個過去了!不過,這是為啥啊?」
常喜盛是第一個明白常喜樂的意圖,「到時候把那裏的人都饞住,就不怕以後沒有生意了!小五做的那個吃食,那味道香的,第二天還有人問我咱們家頭晚上做了啥好吃的,香得他們都快饞死了。」
常喜旺撓了撓頭,「五弟,你可真厲害,我咋就沒有想到這一層呢!」
常喜盛瞥了他一眼,「你除了吃,還知道啥。」
常喜旺也不生氣,笑道:「咱們做生意的不就喜歡我這種就知道吃的人嗎。」
這話頓時讓大家樂了起來。
曹二嫂不客氣損道:「那也得是有錢的啊,否則光知道吃有啥用。」
常喜旺頓時不樂意了,「你們兩公婆就知道聯手欺負我,媳婦,你也得幫着我,我們可不能輸給二哥二嫂!」
平日最是斯文安靜的丁三嫂這時候也忍不住笑了起來,白了他一眼,「二哥二嫂又沒說錯,我怎麼幫你啊。」
常喜旺頓時哭嚎起來,「我的命怎麼那麼苦啊!全家人沒一個偏向我的!妞妞,你長大了可得心疼你爹啊。」
常喜旺也不怕丟人,在那裝模作樣的鬼哭狼嚎,還一邊抱起妞妞拋了起來,只把妞妞樂得咯咯直笑。
孩子們見此,也都湊了過來,跟常喜旺一起鬧騰,一個要抱着他的腿一個扯他的衣服,也想要拋高高。常喜旺不負眾望,將幾個小的都拋了個遍,連槐子都沒有落下,惹得孩子們咯咯咯直笑。
大人們也被孩子們的笑聲感染,會心一笑。一天的辛勞,也在笑聲中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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