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馬加鞭,我拒絕了柳染照顧我的請求,在洛軒和三名護衛的陪伴下,在馬車上顛簸搖晃了小半個月後,我才終於踏上了燕國的土地,回到了千越山。
一路上,我從來沒有睡過一個完整的覺,我無法掩蓋內心的雀躍,像是個出嫁了許久的大姑娘,終於得到了回娘家的允許。我經常會忍不住叫人加快行進速度,日夜兼程,中間換了好幾次馬兒。洛軒看我如此歸心似箭,也只是微笑着幫我每日熬煮薑湯,提醒我按時服下,像一個哥哥一樣照顧着我。
我一路上都在同他講述,我與大師兄的誤解是怎麼結下的,黑白師兄又是怎麼樣為了保護我而死去,燕王又是如何選擇犧牲我們的性命,換取他的平安。
「沒事了,這次回去,和大師兄好好聊聊,誤會就能解開了。怕的就是兩個人相互逃避,這樣,永遠也不可能有結果。」洛軒總是波瀾不驚地開導我,讓我的歸心便更加迫切了。
下了馬車,我早已經換回了曾經的緊身短衣,身背漓戈劍,頭戴面紗,像一個鬼鬼祟祟的逃犯。洛軒專門交待我,一定要隱藏自己。可是,我明明是回到自己的國家,卻弄得這般狼狽,就好像我是個叛國的叛徒,逃避世人唾棄的目光。
這片曾經熟悉的土地,我回來了。我沿着曾經和大師兄一起走過的每一寸老路,向山上走去。
「小哥哥,你就送我送到這裏吧。」我停下腳步,對跟在我身後的洛軒說。
「怎麼?不需要再送了嗎?」
「你帶着人馬在山下的驛站歇息吧,已經到了千越山地界了,燕王就算要殺我,也得先問問我的師兄弟們。所以,你就放心吧。我先回去,明日我再下山送你們回秦國。」我越來越興奮,言語流淌着中抑制不住的喜悅。
洛軒笑了:「好,我會帶着人馬在燕國住上三天。確定你安全了,我們再返程。」
我點頭輕笑,然後提着漓戈劍轉身上山。
還是曾經的模樣。幾個月未見,千越山反倒是愈發讓人感到親切了。燕國比起秦國,要寒冷得多,我在短衣外面披了夾襖,才感到一絲暖意。冬日的千越山比起以往要更加安靜,道路兩旁的積雪被整整齊齊地清掃在一旁,像是給山路鑲上了一圈銀邊兒,光禿禿的樹木在寒風中招搖不定,恍若一隻只張牙舞爪的巨獸。
我的腳步越來越輕快。
繞過冰封的湖水和幾塊兒嶙峋的怪石,我便看見一人的身影正在不遠處的水井邊。我的心都已經提到嗓子眼了,就差那麼一聲,我就興奮地沖那人招手了。
我定了定神,漫步走過去。那人披着黑灰色的長袍,腳上蹬着一雙磨損嚴重的皮靴,我仔細一看,那人不是旁人,正是我的師父!
「師父!」鬍鬚花白的師父正在井邊汲水,我急忙上前,搶過師父手中的水桶,幫他將沉重的水桶提上來。
「阿房?」師父大驚,「你還回來幹什麼!!」師父忽然情緒激動,鬆開提桶的手連連後退幾步——這是我從沒料想到的反應。
「我……」我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你這個背叛國家的孽種,怎麼還有臉回來!?」師父大罵。
我大驚,發生了什麼事?在我離開燕國的這兩個月內,究竟發生了什麼,會讓從前那般寵溺我的師父對我大發脾氣?要知道,師父從前可是最疼我的,哪怕我受了一點點兒欺負,師父都會幫我加倍討回來。
「師父,我聽不懂您在說什麼……」我急了,不知所措地說。
「你不是隨秦王歸秦,為秦國效力了麼?師之過也!我當初就不該教你武功!沒想到,我堂堂千越山,居然也出像你這樣的叛國之徒!罪過啊……」師父情緒激動,爬滿皺紋的手氣得連連顫抖,卻依舊提着嗓子大聲斥責道。
聽到師父這般氣急敗壞的呵斥,我一時間完全摸不着頭腦。怎麼,難道師父不知道我是因受了燕王手下的重傷被秦王救回秦國的嗎?就在這時,眾師兄聽聞水井這裏有動靜,便紛紛應聲趕來,見來人是我,再沒了昔日的疼愛之心,卻全是冷漠的神情。
「我沒有……」我的淚應聲落下,「我只是受了傷,被秦王帶回去療傷,現在傷好了,我,我就急忙回來了……」
沒想到,眾師兄弟聽到我的辯解,更是怒火中燒:
「混賬話!你受傷?別再說謊了!」
「你忘了黑師兄和白師兄是怎麼死的了嗎!」
「對啊,你看你把瀟瀟姑娘害成什麼樣了!」
「我們以前真看錯你了!」
「阿房,你真是可怕!」
「對啊,秦國強盛無比,給你享不盡的榮華,你還回來幹什麼?取笑我們嗎?」
不容我反駁,眾師兄皆一一向我指責。我頓時百口莫辯。我沒想到,我心心念念想要回來的燕國,想要回來的千越山,對我居然是這種冷漠的態度,甚至連辯解的機會都不給我!
你們都還是曾經阿房的好師兄,好師父嗎?那十幾年相處的時光就這樣被短短的兩個月給熬乾耗盡了嗎?他們明明知道,我最受不得別人誤解,可眼下的情況,我不管說什麼,都會成為眾矢之的。我忍不住,便急的留下了眼淚。
「是阿房姐姐回來了麼?」忽然,瀟瀟的聲音從後方傳來,「別,大家千萬別責怪阿房姐姐。她也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未見其人,先聞其聲,我隔着淚眼,看到眾人紛紛讓開一條道路,只見久違的大師兄雙手攙扶着瀟瀟,從遠處走來。大師兄眉頭緊鎖,卻不敢正視我的目光。而一旁的瀟瀟,雙眼無神地望着地面,一手緊緊抓住大師兄的臂膀,一手在前方摸索着前進。
「瀟瀟?你怎麼了?」見此情況,我抹了一把眼淚,急忙問道。
「你還問?」三師兄怒斥,「還不是你的毒把瀟瀟姑娘的眼睛給……」
「阿房,你跟我來一下,我有話要問你。」大師兄打斷三師兄的話,然後將瀟瀟交給身邊的七師兄,終於抬頭丟給我一個恍如尖刀的冰冷眼神,扎得我猛然一痛。大師兄不顧眾師兄弟的阻撓,隨後轉身向後山走去。
我擦了把淚,趕緊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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