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濃墨潑灑過後的夜空,黑雲層層,悶雷聲響不絕於耳,每一道閃電都能將眼前破舊的小院照的一清二楚。淅淅瀝瀝的夜雨冰冷刺骨,匯集成一條條淺溪,划過那雜草叢生的庭院,捲走一地的落葉。幾株早已枯死的榕樹終於受不住這種摧殘折磨,轟隆一聲倒地,露出早已腐爛的根莖。
沉睡中的林斐絕被這聲巨響驚醒,他睜開雙眸,卻發現窗戶不知何時已經被打開,在寒風中獵獵發抖,仿佛隨時便會墜落,支離破碎。他掀開被子起身將被狂風颳得來回晃動的窗戶緊緊關上,原本屋檐下透進來的橘紅色光暈被阻絕在外,映出無邊的寂寥。
再也無法入睡的他,站在案桌前來回踱步,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大,但是腦海中卻又另一個聲音,冰冷的警告自己不要慌張,不要這麼沒有出息。
今天,是哥哥要帶自己和雲染離開林家的日子。
他們在半個月前就已經摸索到了進入幽靈谷腹地的方法,來回籌備,卻又用掉了大半個月的時間。
而林家的人,像是有些懷疑了,把他以靜養的名義囚禁在這個偏僻的院落。
林家的人,覬覦雲染身上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能源,想要將一切佔為己有,但是雲染還要憑藉這些天靈芝寶去孕育體內的嬰兒,根本不能將一切全部交出去,前幾日族長威逼利誘的哄騙走了一根麒麟角,說是過些日子就還回來,卻不料轉天那根麒麟角就變成了二長老的傳家寶,這口氣哥哥和雲染咽下去了,但是他可沒有咽下去!
想到從此以後永遠都不用再看這群人醜惡的嘴臉,不用再向他們虛與委蛇,那種感覺,簡直就像是被囚禁了千年,終於能夠重獲自由一般。
只是,隨着時間的推移,林斐絕心中的那股不安越來越濃烈,他揉揉悶疼的心口,決定出去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請。
全是火,灼熱的溫度幾乎將整個夜空燃燒,豆大的雨珠還沒有來得及落下,便蒸發成了朦朧的霧氣,蘊繞在整個空中,只有自己眼前的院落,仿佛與世隔絕,過膝的雨水划過庭院,帶着淡淡的土腥味,提醒着他,眼前的一幕全是真的存在。
他已經忘了自己是怎麼跑到火焰沖天的思過堂外,他只記得,一路上,全是林家人的屍首,焦黑的屍首已經看不出原樣,但是那垂死掙扎的猙獰模樣卻顯得尤為恐怖,和,令人心寒。
即使他再怎麼厭惡林家,這裏,畢竟是生他養他的地方,是他所有記憶的承載。
「若你將東西交出來,林家定然不會虧待你們。」帶着笑意的聲音從院子裏傳來,顯得慈祥而敦厚。
族長?
不對,族長不是林孝廉嗎?
林孝廉?腦海中閃過陌生的面容,然後被拋之腦後。
跌跌撞撞的衝進思過堂,燈火通明幾乎與世隔絕的地方令他心生暖意,還好,林家,還在。
還沒來得及思索,一個人影便從屋裏破窗而出,支離破碎的落在自己腳下,殷紅的血沫沾染在他的長靴上,溫熱的暖流帶來的卻是徹骨冰寒。
「哥哥……」林斐絕腳下一軟,癱倒在地。他想伸出手去抱住林斐然,卻怎麼也用不上力氣。仿佛一隻無形的大掌籠罩在他的身後,只要輕輕一捏,便會將他挫骨揚灰。而近在咫尺的哥哥,像一個斷線的木偶,落入這泥濘的草地上,沾染了一身的塵埃。
他趴在地上,冰冷刺骨的雨水打濕他身體的每一寸肌膚,帶來的刺痛遠不及心口處那幾乎令他窒息的感覺,腦海中緊繃的弦像是突然斷開,翻江倒海的劇痛席捲而來,像是年幼時溺水將亡時的恐懼。他怎麼能相信,眼前的人,是他的哥哥。
哥哥明明是高高在上,神聖不可侵犯的存在,他只會抿着唇看着自己,無奈的搖頭,對他說,阿絕,你還小,不用承擔太多。
或者,是每當自己被欺負,傷痕累累的時候,告訴自己,即使流血,也不許流淚,然後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抱着自己,用靈力為自己溫養身體。
可是,眼前這如同破碎的棉絮癱在泥地上,毫無往日偉岸的男子居然長着一張和哥哥一模一樣的臉。不,這絕不是哥哥!
他嚇得急忙往後退,生怕那些暗紅的血液流到自己身旁,生怕眼前的這一幕是真實的。
「阿絕……」微弱蚊吟的聲音從那具身體上傳來,虛弱的簡直不像話,對吧,哥哥怎麼可能會發出這樣的聲音,哥哥不會是這樣的!
「殺了我吧。」高低起伏的胸膛還吊着最後一口氣,他將頭緩緩的轉向他,沉靜而冷峻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凜冽,「殺了我,快點……」
「求你,殺了我!」
這是哥哥對他請求,是他高如神祗,宛若謫仙的哥哥對他說的最後一句遺言,這是哥哥,他唯一的親人,唯一的親人啊!
阿絕,殺了我,殺了我!
只有殺了我,他們才不會懷疑你
只有殺了我,他們才能容納你,你將綰兒撫養長大,臥薪嘗膽,必報此仇!
必報此仇!
不!
宛若溺水的人,林斐絕被無數條無形的水藻糾纏,整個身體無法動彈,只能深深的沉入最底淵,無法輪迴。在林斐然充滿怨恨的眼神中,林斐絕顫抖着手,手中匯集的靈氣直衝他的心頭擊去,那輕微的破肉鈍響,讓他睚眥俱裂。
是他,是他親手結束了哥哥的生命,結束了,心裏,最後的良知。
為的,只是活下去。
親手,覆滅林家。
夜風徐徐,拂過一樹的海棠,飄飄然墜落在無盡的夜空中。
夢境不復,原本滿眼黑瞳的人也漸漸恢復清明。
青衫羽冠,形若修竹。原本猙獰的臉上清清泠泠,看不出任何浮動,仿佛世間一切皆與他無關,。
空曠的屋內四周點滿了燭火,錯金螭獸香爐中飄出婀娜的青煙,影影倬倬中散出莫名的詭異。
「捆縛我十八年的噩夢,大抵需要終結了吧?」林斐絕仰首,望着漆黑的夜空,一片早開的海棠,夾雜着淡淡的花香翩然落在他的臉頰上,緩緩滑落。
——————題外話——————
一直想給林三叔寫一個故事,但是總覺得沒寫到自己想要的那種感覺。三叔是一個不善言辭,冷漠清冷的人,但是這樣的人,通常都是好人,不是麼~~O(∩_∩)O~~
希望大家喜歡我的文,多多點擊多多推薦,長安文筆可能有些稚嫩,情節構思上面也有不足,但是很高興大家能夠捧場,長安在這裏謝謝大家的鼎力支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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