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馬接近高達數丈的皇城正門,遠遠看見城頭兩張神臂弓黑漆漆的箭頭轉動方向,朝這邊指來。
這種神臂弓的威力方浩可是略有知曉,即使隔着三百步遠也能將他連人帶馬射個對穿。
面對持刀嚴陣以待的守城禁軍,領頭宦官馬速不減,自懷中取出一面杏黃旗迎風一展,厲聲喝道:「官家有旨,宣方文士入殿應戰遼使,特賜皇城跑馬。」
為首的禁軍都頭見杏黃旗,立即將手一招,皇城正門轟然大開,方浩隨四個宦官快馬加鞭,順着甬道,直奔金鑾大殿而去。
方浩見到金鑾殿外的景象時,已被驚得目瞪口呆,按理說他是見過世面的人,以前的電影電視上描寫皇帝上朝的場景也不少,紫禁城他也去逛過很多次,可真正的皇帝大朝會景象那是後世的導演們玩玩難以想像的。
眼前的金殿廣場約有上萬平米,廣場四周肅立着黑壓壓無數高大的禁軍,人數最少在千人以上,全都是鎧甲鮮亮,神色剽悍,刀槍斧鉞在陽光的照射下映出森森寒光。
廣場中心的御道兩側站有數百名頭戴進賢冠,身着大朝服,手持笏板的官員們,這些應該都是在京四品以下的官員,根本沒資格進大殿,全都畢恭畢敬站在殿外侯着。
馬行至廣場外圍時,除了上千的禁軍們頭也不歪一下,依舊昂首肅立,那數百官員聞聽馬蹄聲響,紛紛轉頭來看,相互間交頭接耳,頓時嗡嗡聲一片。
為首的宦官勒住韁繩,滾鞍下馬,面對大殿殿門方向雙膝跪倒,用盡全身力氣高聲呼喊:「啟稟陛下,文士方浩奉旨面聖。」
話音一落,一聲聲重複稟告聲不斷響起,由近及遠,直向大殿內傳去:
「啟稟陛下,文士方浩奉旨面聖。」
「啟稟陛下,文士方浩奉旨面聖。」
「啟稟陛下,文士方浩奉旨面聖。」
……
百官們喧雜的議論聲頓時安靜下來,幾百雙好奇的眼睛看向方浩這邊,方浩臉皮倒是厚的很,以前在電視上參加那個大型相親交友生活服務類節目時,即使面對鏡頭被數億觀眾圍觀,他也坦然自若,一絲一毫的侷促也沒有。
約二分鐘不到,一聲聲悠長的呼喝由遠及近,自大殿內傳了過來:
「陛下有旨,宣方浩進殿。」
「陛下有旨,宣方浩進殿。」
「陛下有旨,宣方浩進殿。」
……
「方文士,跟我走吧。」為首的宦官側身示意,讓方浩跟着他。
方浩昂首闊步,目不轉睛,從數百官員中間大踏步向大殿走去,一跨進殿門,殿內兩側又是黑壓壓上百官員,這些應該都是三品以上高官,大宋朝廷最精銳的核心了。
皇帝寶座離得太遠,根本看不清上面坐的皇帝老兒。
他此時也知道不該東張西望,衝着宦官示意的方向,朝大殿正前方雙膝跪倒,口中高呼:「草民方浩,叩見陛下,萬歲,萬萬歲。」
等他胡亂磕了幾個頭,一個有些虛弱的老人聲音悠悠傳來:「好啦,平身吧。」
「謝陛下。」他又磕了個頭站起身,不卑不亢,神色淡然地垂手不語。
這些最基本的面君禮儀都是路上的時候那個宦官告訴他的,他也坦然接受,是環境造就人,而不是人造就環境,既然生在這個時代,就要按照這個時代的規則行事,才能讓自己迅速融入這個時代。
「方浩,上前幾步,走到朕跟前兒來,讓朕看看你。」徽宗發話了。
「遵旨。」
方浩答應一聲,不緊不慢穿過滿朝文武百官,來到龍椅下方三丈左右處站定,面帶微笑,與徽宗皇帝微微躬身:「草民方浩,見過陛下。」
他此時才看清徽宗大帝的長相,這位大宋帝國至高無上的主宰,在億萬臣民們心中神勇威武的領袖,曾以博大的胸懷和浩浩戰功將大宋從垂死邊緣拉了回來的神聖皇帝,看上去不過是個六十多歲的虛弱糟老頭子。
歲月是把******啊,方浩心中嘆息一聲。
徽宗望着這個神情淡然的年輕人,心裏有些狐疑,他登基幾十年來,見過的帝國重臣和青年才俊早已數不勝數,無論這些臣子們是年屆花甲的老臣,還是剛剛及第的青年才俊,在見他時無一不是誠惶誠恐,無一不是竭盡全力想表達自己的崇敬與忠誠。
可這個年輕人,這個年輕人真是他生平未曾所見,他不過是一介草民,年紀不過十八九歲,聽月兒說他還是一個小乞丐,寄居於破廟之中,每日乞討為生,絕對沒有經歷過此等場面,他哪來的如此淡定與平靜。
他根本不像是一個戰戰兢兢前來陛見的臣民,倒像是一個跟自己很熟悉的朋友,一個關係親密的晚輩,一個超然世外的隱士,他就這麼施施然走過文武重臣,走到自己面前,微笑着給自己打了一個招呼。
一個至高神聖的皇帝與一個卑微如塵土的乞丐,一個垂垂老矣卻不怒自威的老人與一個身材瘦弱卻淡然如風的少年,就這麼靜靜地對視着,互相觀察着。
「大膽,豎子無禮,敢於陛下平視,還不跪下。」徽宗身後一個中年宦官見方浩無禮,上前一步怒斥道。
方浩微微一笑,也就是一笑而已,連正眼也沒有看一下那個宦官。
「退下。」徽宗對宦官一擺手。
宦官即刻撲通跪倒,重重磕了一個頭,雙膝交替後移,退回到龍椅後面。
徽宗微笑道:「你,不怕朕?」
方浩也微微一笑,稍稍躬身道:「陛下乃天縱聖君,是我大宋億萬子民的護佑之神,草民萬幸得窺天顏,心中只有敬仰、崇拜與溫暖,何來的怕字。」
此言一出,殿下數十名文武重臣皆愕然。
徽宗一呆,隨即哈哈大笑,笑的臉上皺紋根根舒展,極其舒爽:「好,說得好。」
大笑聲中,方浩驚異地發覺徽宗面上的虛弱老態一掃而空,雙目栩栩如電,再也不見剛才的那副老眼昏花狀。
「朕聽說,遼使那副對子是你對上來的,可屬實啊?」徽宗又問道。
方浩淡淡一笑:「啟稟陛下,草民一介粗鄙匹夫,隨口應對,倒讓陛下見笑了。」
徽宗笑道:「好一個一介粗鄙匹夫,好一個隨口應對,這幅上聯難倒了我滿朝文武,諸多飽學之士皆知難而退,卻在你口中如此輕巧,有意思。」
方浩微微躬身,不再答話。
徽宗又道:「只是那遼使見此對被接上,又反悔說這是偶然所為,他想與應對之人當面文戰,若能再接他三付對子,他這才心甘情願認輸,你可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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