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翎緊緊握住自己的嘴巴,不讓自己發出一丁點的聲音。她躲在角落裏,和很多女人一起懼怕地看着進來的士兵托着幾個女人往外走。有個女人掙扎不肯去,甚至咬在了士兵的手腕上。那士兵咒罵了幾句,拔了刀就砍下了那個女人的人頭。那個全是血的人頭孤零零的滾到一邊。從匡翎她們的這兒正好能看見人頭上睜大的眼睛,致死不瞑目。
匡翎很怕。
她以為和親最壞的結果就是遠嫁,再也見不到家人,可她仍然是高高在上的小公主。可是最近親眼所見的一幕幕,徹底顛覆了她的想法。粗鄙的男人,污濁的咒罵,無助的哭泣,還有大片大片鮮紅的血跡。她不敢睡覺,甚至不敢閉上眼睛,似乎一閉上眼睛就會看見大片大片的血跡。
她同這些被抓來的女人一般躲在最裏面,每日企盼不要拖自己出去。那些被拖出去的女人是正的成為軍.妓,甚至根本不會活着回來。雖然這裏骯髒發臭,甚至有老鼠竄來竄去,但是卻已經是唯一的淨土。
匡翎用手背抹去臉上肆意的眼淚,給自己打打氣。她明白她若是個有骨氣的女人,就該在被拖出去之前一頭撞死,得個乾淨的終結。
可是她疼,她怕死。她甚至想過,就算是輪到自己被拖出去欺凌,她也要想方設法活下去,等將來親自手刃這群惡魔!
半夜,沉重的大門被打開,一群鎖着鐵鏈被推進來。
匡翎睡得很淺,一有動靜就醒了。發現又有一群可憐的女人進來,便低頭不多事。她幫不了任何人,也沒有能力去可憐任何人。
「郡主。」
匡翎蹙眉,聽錯了?
「郡主。」
匡翎心頭猛地一顫,她絕沒有聽錯!
「右後方。」
匡翎壓下心裏的驚濤駭浪,緩緩轉身,就看見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蹲在她身後,正是剛剛被送進來的那群女人中的一個。這個女人緩緩抬頭,露出一張男人的臉。
匡翎猶疑了一下,試着叫出他的名字:「劉……劉什麼來着?」
「劉橫。」
匡翎恍然,她對劉橫有印象,那個個子和女人差不多高,平時極少說話沉默的像不存在的一個人,也是匡策身邊第一人!
「是!是皇表哥讓你來救我!」匡翎壓低聲音,聲音里是難掩的顫抖。
劉橫點頭,細長的手指動了動,輕易地解開了鎖着他的手鍊和腳鏈。然後又是同樣動作麻利地解開了鎖着匡翎的鎖鏈。
「跟我來。」劉橫壓低聲音說,已經彎着身子悄聲行走。匡翎急忙同樣彎着身子跟上。
兩個人一直往裏走,走到一處堆破舊棉被的地方,劉橫停下腳步,開始輕手輕腳地抱起棉被放到另一側。一旁的匡翎猶豫了很久還是硬着頭皮去抱髒臭的被子。蟑螂從棉被裏爬出來,順着匡翎的手背往上爬。匡翎深吸一口氣,忍住想要尖叫的衝動,閉着眼用手抓起蟑螂,隨手一置。蟑螂被扔到地上了,她的手心還是那種噁心的酥麻感。
劉橫看了她一眼,也不言語,繼續加快速度將剩下的棉布抱走。一個漆黑的洞出現在視線里。
匡翎大喜!
劉橫卻悄悄拿了火石,引了火,將地上的破爛棉布燒着。
匡翎一怔,這些棉布起火,是會殃及被關在這裏的其他女人的!
知道匡翎心中所想,劉橫低聲道:「外面,是金國八十萬的軍隊。我們出去必有聲響,若不點火分散他們的注意,我們出不去。」
劉橫說話,靜在一旁。
匡翎目光閃爍,險些落下淚來,但她還是低低地說:「我明白了。」
劉橫有些意外,人果真是會變的。他簡直不相信面前這個人是曾經安城囂張跋扈的小郡主。他便說了句:「外面官兵眾多,這火燃不久,這些女人不會有太大傷亡。」說完,先一步鑽進了洞中。
匡翎微微心安,跟着劉橫往裏爬。
洞很小,連跪行都做不到,只能爬行。滿手都是咯人的砂石,偶爾會抓到小蟲子。匡翎咬咬牙,告訴自己一定要忍住。洞中沒有光,漆黑一片。匡翎睜大眼睛緊緊跟着劉橫,生怕拖了後腿,縱使石子兒磕破了手掌,縱使她累得不行也不敢吱一聲。
果不其然,他們二人鑽進去不久,身後就是吵雜的呼叫聲咒罵聲,濃濃的黑煙順着洞飄進來。匡翎嗆得想咳嗽,可是又怕出聲引來官兵,只好努力忍着,眼睛就大顆大顆地砸下來。她突然明白劉橫這不僅是聲東擊西,而是濃煙會暫時遮住這處洞.口。甚至縱使他們發現了這處滿是濃煙的洞,也不敢貿然鑽進來。
匡翎也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她只知道自己的手腳早就麻木了。
「郡主。」劉橫低聲提醒,匡翎就停了下來。
面前已經寬敞了許多,劉橫站了起來,去拉匡翎。匡翎忍痛站起來,剎那間差點站不住。劉橫微微停了一下,給你匡翎略微喘息,便繼續走。匡翎舔了舔乾裂的嘴唇,繼續跟上。
前方變得潮濕,地上坑坑窪窪的有許多泥坑。匡翎深一腳淺一腳都走,整個人狼狽不堪。
洞.口忽然出現在視線里,那一瞬間,匡翎心裏酸得不行。
劉橫身影一躍,輕易跳出洞,然後朝匡翎伸出手,匡翎便借着劉橫的力氣,一點點爬出洞。一出了地洞,映入眼帘的是滿地的屍體。匡翎一驚險些驚叫出來,幸好及時忍住。
「郡主,我們走。」劉橫低聲提醒,眯着眼睛辨別了個方向,帶着匡翎走。
等到匡翎到了大匡軍營時,她無力地跪在地上,霎時用光了所有力氣,昏了過去。
劉橫一愣,略微猶豫,把她扛起來,送到早就準備好的帳篷里。軍醫和兩個侍女都已經準備好了,劉橫親自將匡翎放到床上,看了一眼狼狽不堪的她,也不敢耽擱,直接去了另一座大營。
「我方不過二十萬兵馬,金國卻只有有五十萬兵馬,此役該如何?」是丁縱的聲音。
劉橫一腳跨進去,正好瞧見丁縱望着軍事地圖的樣子。他微微一愣,這個毛小子穿着將軍的鎧甲,還真是像模像樣。
丁縱望向劉橫,問:「救回來了?」
劉橫點頭,隨意坐下。他話少,就算面對匡策都不多言語。
「你也接觸了金軍,這一役,你可有建議?」丁縱皺眉問他。
劉橫嗤笑了一聲。
丁縱立刻就惱了,隨手將桌上的一把鋒利匕首擲向劉橫,斥道:「保家衛國,匹夫興亡,劉橫你這個時候要跟我鬧私仇?」
劉橫一偏身子,鋒利的匕首刺入木柱。他並非真想對劉橫動手,就算動手也打不過劉橫。
帳篷里的幾個將士想勸又都不敢,這兩個人他們可都惹不起。劉橫的戾氣是他們這群刀口過活的人都怕的,至於丁縱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小將士,如今殺伐果斷,竟是隱隱有了策世子的作風。
劉橫抬了半眼古怪地看着丁縱,道:「丁小子,我要是會行軍打仗,世子會把帥印給你?」
丁縱一滯,被噎地回不了嘴。他實在是太心急了,整個人崩得太緊。他明明清楚,若論忠誠,他不敵劉橫一半。他更應該清楚劉橫剛剛說的是事實。劉橫這個人啊,愛好就是殺人。心狠手辣、嗜血無情,行軍打仗的事問他意見,的確顯得像是自己挑事了。
丁縱緩和了下語氣說:「是我心急了,抱歉。」
劉橫眯着眼,也不吱聲。下一瞬間忽然睜開眼,只見一隻黑色的奇特小鴿子飛進來,落在他的手背上。劉橫解了綁在鴿子腿上的信看,皺眉越來越緊。
丁縱便問:「世子妃還沒有消息?」
劉橫咒罵了一聲,說:「我得去趟西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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