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破奴領軍攻入陽翌城之後,不可避免的與兩王聯軍發生了巷戰。按照秦城先前的安排,趙破奴控制了就近的一座城門,將南軍主力放入城內。一般而言,當守城戰從城牆上轉移到街道之後,除非是守方戰鬥意志足夠堅定,戰鬥便已經到了尾聲,不會再有大的變故。很顯然,如今的兩王聯軍不屬於戰鬥意志足夠堅韌的軍隊。
大軍佔據陽翌城之後,秦城在眾人的簇擁下,輕踏戰馬,進入城內。
「稟報大將軍,末將在城頭抓住了叛軍的軍師!」趙破奴過來抱拳道。
「吳懷素?」秦城頓時來了興致,「他人現在在何處?」
「把人帶上來!」趙破奴手一揮,便有兩個軍士架着吳懷素從人群中走過來。秦城看吳懷素的模樣,神『色』萎靡,雙目無神,雙手被反綁,臉『色』蒼白,衣衫上還有血跡。[] 首發將骨>
「你為何不走?」秦城走上前一步,饒有興致的問道。
吳懷素擠出一個難言笑容,卻是反問道:「我為何要走?」
秦城點點頭,算是認可了吳懷素這個說法,然後擺手道:「帶他下去,供給飯食。」
「秦城!」吳懷素突然大聲開口,神『色』不忿,咬牙道:「我不服!」
秦城淡淡看了吳懷素一眼,說了一句「你可以不服。」然後便走開。
「劉安抓到了沒有?」秦城又問趙破奴,在他的安排中,最好是不要走了劉安,如此方能一舉解決眼下戰事。
趙破奴聞言一陣慚愧,「讓他跑了。」說着又補充道:「不過抓到了劉陵。」
「劉陵?」秦城停下腳步,頓了頓,然後道:「看緊些,可別讓她『自殺』了。」
「諾!」
秦城一路行往潁川郡守府,一路便佈置了諸多事宜,待到了郡守府,秦城看到滿身血漬的雷被正坐在郡守府前的台階上,一張被鮮血覆蓋的臉上,炕到表情。
「雷兄!」秦城趕緊下馬,向雷被迎了過去,「雷兄傷勢如何?」
「一點小傷,不礙事。」雷被站起身,也不與秦城客套,更沒有行見大將軍禮,勉強笑了笑。
「此番能夠如此迅速破城,都依仗雷兄,雷兄大義大忠,我先行謝過了!」秦城卻是先向雷被莊重一個大禮。
「你我何須如此客套?」雷被扶起秦城。
「走,你我進去說話。」秦城拉着雷被大步走進郡守府。
雷被也不先換衣裳,更未梳洗,與秦城在府中大堂相對而坐,酒水擺在雷被面前,廝殺半日的雷被卻沒有要動手的意思,他看着秦城率先開口問道:「陵翁......劉安劉賜可都抓住了?」
「劉安劉賜跑了,這也是沒有辦法事情,南軍兵力不足,無法組織大量的兵力去圍堵......不過劉陵沒有跑掉,給抓住了。」秦城說道。
「陵翁主給抓住了!?」雷被聞言身體一震,眼中閃過一抹濃重的痛苦之『色』,隨即抬頭問秦城:「你打算如何處置她?」
「交由陛下處置。」秦城有些不能與雷被對視,這個情況對雷被來說,確實殘酷了些。[] 首發將骨>
雖然明知只能如此,但聽了秦城的話,雷被還是渾身一陣無力,頹然無言。
「我能否見見她?」雷被問道。
「可以。」
秦城暫時拋開軍務,陪同雷被在軍士的領路下,到了關押劉陵的大牢。一路上,雷被都不曾言語。
與想像中的不同,大牢中的劉陵並沒有多少狼狽之『色』,着裝得體,面容清爽,正端坐在草蓆上。
在來的途中,秦城和雷被已經知道,劉陵之所以被抓,並不是因為她跑的不夠及時,而是因為,在聽到雷被在突門「叛變」,打開門讓南軍進了城時,和吳懷素一樣,她根本就沒有跑。
沒有人知道那一刻劉陵心中所想所感為何。
劉陵覺察到秦城和雷被走過來後,轉過身來,注視着兩人,眼神冰冷的沒有半點兒『色』彩,稍事停頓之後,劉陵看向雷被,手指向門外,用不大的聲音不容置疑道:「出去。」
一如她平日裏對雷被下命令一樣。
「翁主......」雷被欲言又止,眉宇間儘是痛苦,猶豫半響,雷被終究還是轉身而去。
這間牢房裏,便只剩下秦城和劉陵。
秦城覺得索然無味,而且也不認為自己跟劉陵有什麼好說的,遂也準備轉身離去。
「秦城。」劉陵叫住了秦城,盯着他的臉,怨恨道:「如今你贏了,你該是很高興吧?真想不到,雷被竟然是你的人,我一直以為我已經夠陰險了,但是今日我才知道,跟你比起來,我那些伎倆根本上不來台面!你當真是比『婦』人還要有心機,還要毒辣!」
秦城眉頭微皺,隨即舒展開來,對劉陵,他本就沒有要說什麼的**,現在劉陵的話更是讓他心生厭惡,連辯解的意思都沒有,轉身就要走。
寒光一閃。
劉陵手中的匕首在秦城眼前停下來。
秦城握住劉陵手腕的右手微微用力,劉陵失聲尖叫,匕首掉落在地上。
從始至終,秦城的眼神中就沒有格外的『色』彩,便是面對劉陵的突然襲擊,秦城甚至連惱怒都沒有。兩人根本就不在一個層次上,秦城連最起碼的不屑都懶得給劉陵。
劉陵本就是束手就擒,以她的身份,南軍下面的軍士也沒有真去搜身,這才讓劉陵袖中能一直藏着一把匕首。
「二十萬大軍殺不了你,我更殺不了你,不錯,你是勝利者,你有足夠炕起我的理由!」劉陵忽然聲嘶力竭的叫喊起來,話說到這裏聲音便帶上了哭腔,「但是我恨你然是因為你親手埋葬了二十萬淮南國將士,而是因為在最後一刻,你硬生生從我身邊奪走了我最重要的人......」
說着,劉陵跌坐在地上,無聲抽噎起來,神態可憐,如受傷獨自『舔』舐傷口的小貓,「我劉陵顛沛半生,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還沒來得及有一日能相敬如賓舉案齊眉,便被你活生生拆散!我恨你......恨你這種冷血無情的人,便縱使你在半月間反手便能覆沒二十萬大軍,我依然瞧不起你......」
說到最後,劉陵哽咽不停,淚如雨下。[] 首發將骨>
大變故之下,人的神經、感情總是格外脆弱。
秦城默然半響。
在離去之前,秦城緩和了語氣道:「若你方才所言為真,便是舍了這身將袍,我也會保你們能攜手白頭。」
出了大牢,秦城對蹲在牆外黯然神傷的雷被道:「進去吧,好生說話。」
「她肯見我了?!」雷被驚喜的站起身。
秦城點點頭。
秦城安靜的在原地站了一會兒,負手看天,他腦海中又回想起昨日自己問柳木的那個問題:「作為一個普通人,你說是對得起這個國家重要,還是對得起愛自己和自己愛的人重要?」
雷被給出了答案,同樣,劉陵也給出答案。
但這可以簡單的說成是一個看似痴情實則無情,一個看似濫情實則痴情?
秦城信步走上街頭,不再去想此時註定會持手相看淚眼的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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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翌城大局已經,兩王聯軍精銳『盪』然無存,淮南國的反叛已經瓦解,秦城在潁川的任務宣告完成,這便要馬不停蹄趕往漠南。
驃騎軍幾日前已經返回,但是幾萬大軍行軍和單騎奔行完全是兩回事,單騎若是發起狂來,能日行八百里送加急信件,但對於騎兵大軍來說,一日能行三百里?不期能夠追上驃騎軍,但時間對於秦城來說,委實耽擱不起了。
至於南軍諸事,秦城暫且命趙破奴主持,李延年輔佐。兩人一文一武,領十幾萬大軍,要一路收復失地,『盪』平已無大軍的淮南國和衡山國,怎麼看都是一件不費吹灰之力的事情,而這,也是秦城送給趙破奴和李延年的一個大功勞。
新人要出頭,江山總是要新人換舊人的,如此方能生生不息。
至於公孫敖,秦城早已經忘了他。
不過在離開陽翌城奔赴漠南之前,秦城還要見一見吳懷素。這場在潁川的大戰,是劉徹和劉安劉賜的大戰,是長安軍和兩王聯軍的大戰,也是秦城和吳懷素的大戰。而今,一切塵埃落定,秦城心中尚有些疑問,說是惺惺相惜也罷,說是其他也罷,總要見一見吳懷素才好。
秦城見着吳懷素的時候,吳懷素已經渾然不見昨日被南軍軍士從牆頭架下來時的悲慘模樣,精神頭恢復了不少,又是之前翩翩儒士模樣。
秦城空手而來,沒有矯情的帶上酒肉,與吳懷素相對而坐,秦城率先開口道:「若劉安沒有先生相佐,此時我已經在漠南與伊稚斜對陣了,若是沒有李延年相助,此時我還在大名城與先生相持。先生本有大才,奈何從賊?」
吳懷素淡淡一笑,「劉安於你們而言是賊,於我等而言可不是。」
秦城搖搖頭,正經道:「先前兩軍對陣,我便想請先生出陣一晤,方才來此之前,我也想擰上一兩壺酒,奈何都覺得矯情,便沒有為之。早知先生也是矯情之人,我便應該讓人備好酒肉。」
「哈哈......」吳懷素大笑,舉止肆意,毫無身陷囹圇之感,笑罷,認真問秦城:「此番我被你們所俘,定會被殺頭吧?」
「應該是凌遲。」秦城回答的同樣認真。
「可惜,可惜,可惜啊!」吳懷素一連感嘆三聲,仰天朗聲道:「我吳懷素若死,天下又少了一個大才!」
「其實我一直覺得奇怪。」秦城道,「以先生大才,難道炕出,劉安劉賜之流叛『亂』,必敗無疑?」
「能看出來。但世事變幻莫測,又哪有一開始便註定結果的事情?」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是為不智。」秦城道,「先生難道也是利慾薰心?」
吳懷素朗聲大笑,忽然止住笑聲,注視着秦城昂揚道:「人生如棋,世事如棋,若此生不能以天下為棋盤對弈一局,豈不遺憾?將軍大才,自成名之日開始,縱橫萬里未嘗一敗,嫣然神話,但兵家大爭征伐天下的路上,若是沒有旗鼓相當的對手,豈不寂寞?天下之大,窮盡人一生不能踏遍,天下之小,無非東西南北諸國而已,大漢既然已有將軍這種人物,上馬治軍下馬治民,我吳懷素便是入了長安,又豈能有機會在將軍之上?素一身抱負,不甘屈居人下,素一腔熱血,唯求一搏!便是與天下為敵又當如何?生不能盡展七尺之軀,與死何異?素只求轟轟烈烈,不負一腔才華,即便是背上千古罵名,也要在史冊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吳懷素說完,猖狂大笑。
秦城頓了頓,狠狠一擊節,大聲招呼外面的軍士,「來人,上酒!」
「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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