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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林峧後山的懸崖,魏三指揮眾人緩緩放下長索。
沈二刀守着桃花山莊守了多年,寂寞之極的時候玩心跳,下過懸崖,最後幾次都下到了崖底。崖底是一片起伏平緩的山谷,谷中長滿丁香樹,春夏之季,花開滿谷,香氣氤氳,站在桃林峧上,花香幽幽襲人。
沈雪把花花放在背包里背在身後,最後一個下崖。
接受過專業野外生存訓練的海鯊和空鵬,指引大家穿越這片原始山林。兩天兩夜,不提海鯊和空鵬,沈家主僕五人對沈雪又有了新的看法,一個養在深閨的嬌小姐,竟也忍得下這翻山越嶺風餐露宿的艱苦,沈世榆心中大嘆,也就是天縱英才的沈凱川和那艱難險阻的復國公主,才養得出這樣堅韌心性的女兒吧,也只有這樣堅韌卓絕的女子,才是西戎王朝真正的繼承者、統治者。
月斜西天,萬山沉寂。再翻一道山樑,山下便是通往鹿山落雁崮的官道,沿官道向落雁崮方向行進兩里,便是斜上桃林峧的道路。桃林峧外的山谷山坡,屯駐三萬御林軍,遠遠地望去,清晰可見夜色里火光點點。
眾人原地休息,暗衛甲到山頂瞭望,暗衛乙生起篝火,暗衛丙架上自背的鐵鍋,燒起牛肉湯來。
飯飽湯足,借着火光,沈雪給大家講所帶的火器威力如何及正確使用的方法。
沈世榆好奇地:「把這個叫手榴彈的傢伙,擰了蓋,拉了弦,扔出去,轟的一聲。真能炸死炸傷多人?」
海鯊和空鵬沒說話,神色間並不以為然。在北晉的軍隊中,只有野狼營配備一定數量的火器,遠程進攻的火炮。挖陷阱設埋伏的地雷,還有近距離攻擊的香瓜手雷。劫天牢那晚,野狼營的士兵製造的爆炸聲,除了三發向天的火炮作為統一行動的信號,其他的都是扔香瓜手雷引起的。沈家人擁有的手榴彈,功能和香瓜手雷差不多,形狀不一而已。
沈世灣:「五姐姐,用手榴彈的爆炸引燃御林軍攜帶的桐油彈,大火燒起來,那御林軍可受了罪。好歹是咱爹一手帶出來的,就這麼一把火,不落忍的。」
沈雪裹了裹身上的斗篷:「圍困家廟,緝拿咱爹,攻打桃林峧。可沒見那些御林軍有放過我們沈家的意思,他們要放火燒光桃林峧,也沒見他們少帶一顆桐油彈。我爹是御林軍教頭不假,可御林軍畢竟是南楚的皇家衛戍軍隊,食君祿,忠君事,天地君親師。君在師之前。」
空鵬:「在戰場上,人與人的關係只有兩種,戰友,敵人。你不想死,那就得讓對方死,不管你用什麼辦法。我家主子說了,兵不厭詐。」
沈世榆笑:「本着死道友不死貧道的原則,御林軍帶出來的桐油彈,還是他們自己吃下去的好。」
海鯊:「水火最是無情,那主子的……還有陸虎……」野狼營上下可以為沈五做事。但決不會把自己的兄弟搭進去,莫說還有主子——主子?半個主子?
沈雪垂眸望着跳躍的火苗:「桃林峧外圍的地雷,估計被羊群引爆得所剩無幾,這一次火燒桃林峧,計是袁斌想的,武器是袁斌準備的,剿滅反叛的大功,袁斌不會讓給別人,這是他作為無親無靠的孤臣,更進一步的基石。」
花花伏在沈雪的肩上,絨乎乎的爪子有一下沒一下地在沈雪的頸間頰上撫摩,在沈雪時不時狠狠瞪過來的目光下,大睜着一雙水汪汪的圓眼睛,露出三分無辜四分得意的神氣。沈雪對潛伏在花花體內的慕容遲又氣又無奈,他這是擺明了粉嫩的豆腐很好吃,好吃就要多吃點。
而對於不得不棲身在胖貓花花的身體裏的慕容遲來說,此時此刻,柔柔的火光灑在沈雪的臉上,她細若白瓷的臉頰上那層淡淡的細絨毛,仿似打上了一層淡淡的金粉,使得她比白日裏添了幾分柔美,那雙波光凜冽的丹鳳眼,亦因暖黃的火光染上了幾分水意而顯出幾分嫵媚。慕容遲凝視着她在他的調弄下忍不住笑意的彎彎眉眼,只覺得鋼硬的心像被鴻毛輕輕拂過,心變得如春水一般溫軟,毛絨絨的小爪子停在了她的唇角邊。
小分隊準備突襲御林軍運輸隊,暫解桃林峧之圍,這樣重要的軍事行動,作為小分隊頭目的沈雪居然帶着寵物,海鯊空鵬不解,沈家兄弟也不解,對此不解,沈雪只得聳聳肩。若是讓人知道赫赫冰山戰神,堂堂北晉皇子,被逼得躲進一隻貓的身體裏,還不得被笑話死。一路緊張行進,她也不得空詢問,不過問也白問,人貓異語,想起海鯊拿出來的素箋上那又大又丑的字,貓爪寫斷了怕是也寫不完他在異時空究竟遭遇了什麼,那隻操控杜薇穿越的黑手又是誰。
空鵬撓頭:「五小姐有什麼辦法?」
沈雪搖搖頭,道:「見機行事吧,總得知道袁斌陸虎在隊伍中的具體位置。」
海鯊嘆了口氣:「幸好那個妖孽沒有主子的一身功夫,否則誰也弄不住他。」
「的確很幸運,卻也是必然的,」沈雪拍掉花花撫到唇角要揩油的爪子,懶懶道,「袁斌的魂進了二殿下的身,身只是魂的載體,無原主的記憶和技能,魂會的,身則隨之動,魂不會的,身則不知動。」
沈世榆添了添暗衛乙和暗衛丙撿來的枯木,將篝火燒得旺些,伸個懶腰,道:「早些歇吧,明天御林軍來不來還是兩說,養精蓄銳,才好做接下來的事情。」
查探情況的暗衛甲跑回來報說,對面的山峰有異象,似有很多人潛藏。
沈雪問:「能估出大概人數嗎?」
沈世灣緊張地:「會是御林軍嗎,我們要打運輸隊的埋伏,他們要打我們的埋伏?」
暗衛甲搖頭:「天亮前的這一段時間是最黑的時候,兩山相隔數百丈。看不清楚,只是憑感覺和以往的經歷。」
海鯊:「鹿山在長安城外三十里地界,加之落雁崮戰後,御林軍打掃戰場。山賊是站不住腳的,要麼是苗家殘部,要麼是御林軍。」
空鵬使勁撓頭:「看來偷襲戰要變成強攻了,就我們這幾個人,還真成了以卵擊石。那個妖孽,到底是妖孽,居然算到我們會偷襲。」
沈雪默然良久,問:「你們是我爹教出來的暗衛,平時都隱在各處,那你們。除了與我爹、魏家兄弟有聯繫,暗衛與暗衛之間有聯繫嗎?」
暗衛甲:「暗衛個人沒有直接聯繫,各個小隊之間還是有的,聯繫方式每次行動更換一次。」
沈雪想了想,又道:「遇有緊急情況。怎麼聯絡?」
暗衛甲摸向腰間別着的短刀帶,拔出一把短刀:「每個暗衛都佩有一把這樣的刀,看上去是刀,其實是信號煙花,燃放後會在半空中開出三朵紅色星星花。」
沈雪站起身來:「走,到山頂。」
海鯊:「五小姐,這是……」
沈雪眉尖輕輕一揚:「忘了告訴你。這鹿山里還有我沈家軍一支人馬。」
沈世灣大喜:「五姐姐是說……」
沈雪截下了沈世灣的話:「不確定的話不該說出來,阿灣,你想擔起沈家三房,還得多多歷練。」
沈世灣被呲,心覺不爽,偏又聽得擔起沈家三房的話。又覺振奮,這也算是三房唯一的嫡女對他的認可吧,怪不得被允許參加這次突襲行動呢,這是在歷練他,也是在給他出頭的機會。
到達山頂後。暗衛甲發出了信號煙花。不多刻,對面的山頭上,一道紅光之後,也升起了三朵紅星花。
暗衛甲忍着興奮:「五小姐,那邊是自己人。怎麼辦?」
沈雪望了望東邊的天空,隱隱現出一抹亮色,回頭看向沈世灣:「讓你這會兒到對面山上去,送個信,敢嗎?」
沈世灣四下張望,搓搓手:「敢,有什麼不敢的,好歹我也跟着爹練了幾年,送什麼信?」
沈雪淡淡一笑:「說服大伯父或是他手下的人,聽我指揮。」
「噶!」沈世灣呆了呆,這個,很有難度吧,沈凱山和他手下的人,那是些什麼人?在北疆浴血廝殺,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
沈世榆瞅着沈世灣的呆樣,嗤地笑起來:「這有什麼難的,你就說這是三叔的命令,三叔就在這兒,你看大伯父聽也不聽。」
沈世灣心頭一窒,爹?爹已被害成了廢人!
沈世榆摸摸沈世灣的頭:「祖父被害,我爹被害,三叔被害,但怕大伯父忍不住劇痛衝到桃花山莊,壞了伏兵大事,五妹妹壓着沒讓送信給大伯父。」
沈世灣擦去眼裏的淚,重重點頭:「好,我去!」整理好背包,頭也不回,向山下衝去。
第二天,山下有數十御林軍交替巡邏,轟趕遠道而來上落雁崮天元寺的香客。第三天,十月十五,清晨,屯駐的御林軍營地里衝出上千人馬,十步一騎,分列兩側,將整個官道封鎖起來。
藏身在半山坡草叢岩石後的小分隊成員,手心裏都沁出了汗,承載着重任的運輸隊就要來了,這是一場你必須死、我必須活的大戰,因為,沈家需要沈雪,野狼營需要海陸空,北晉需要慕容遲。
又一隊人馬從軍營里奔出來,巧不巧正好停在山腳下。為首的將領一身金色盔甲,鞍轡上掛一對金色大斧,看頭盔上的簪纓,應該正是前衛軍副指揮使。
巳時中,從長安方向來的御林軍終於出現在視線里,海鯊看到袁斌騎着棗紅馬行進在隊伍中間,左側是鄭伯豪錯,右後側是陸虎。前衛軍副指揮使跳下馬迎上前,袁斌提韁繩緩緩來到前頭,陸虎錯一個馬身跟進。就在前衛軍副指揮使向袁斌拱手行禮的時候,無數箭矢從天而降,前衛軍副指揮使咽喉中箭撲倒在袁斌馬前。
袁斌作為現代人,四年的軍校生涯,他掌握了高尖端的武器製造技術,但是要真正變成可以攻擊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卻必要依靠現代化工業基礎。在這手工製作的時空,初來乍到的他還沒完全摸清情況,正努力適應着農耕的古代生活,書本知識和實際經驗嚴重不對稱。而且。袁斌作為軍校學員,屬技術類,軍事基礎學相對指揮類的學員來說,要薄弱很多,到了這冷兵器面對面廝殺的古代戰場,滿肚子技術知識一時毫無用武之地。三者,袁斌作為毒.販,受軍校紀律限制,參予販.毒次數很少,並未與警方有過流血對峙。
幾天前攻打桃林峧。御林軍一箭未發,就受到地雷和飛雷炮的重創,當時的場景給袁斌的感覺卻恍似在拍近代戰爭片,而此時,滿天箭雨。馬嘶人號,中箭被射死的,落馬被馬踏死的,袁斌懵了,不知道該怎麼辦,所幸御林軍受過嚴格良好的訓練,在短暫的驚慌之後。迅速開始反擊,弓箭兵向山坡上射出了第一輪箭。
作為資深的戰場將領,鄭伯豪和陸虎都在第一時間發現只有零星箭矢向他們這個方向射擊。陸虎嘴角一歪,舞動長刀,將袁斌護得風雨不透,把一個忠誠衛士的職責進行到底。鄭伯豪雖能判定突襲是沈雪的手筆。意在毀滅進攻桃林峧的武器,卻不知道沈雪準備怎麼做,本能地覺得離那些易燃的武器遠一些。
陸虎護着袁斌向暫無攻擊動靜的山腳移動,鄭伯豪擺出一副斷後的樣子,擔任護衛任務的親兵不離左右。
這些指揮使親兵。系原指揮使嚴石的親信,「葉超生」改任指揮使以後為免人心浮動,沒做調整,袁斌則是想換也沒有屬於自己的人手。
沈雪向對面的山峰望過去,依稀有大伯父沈凱山的身影,想來那射向金斧大將的第一箭,出自他的弓弩。御林軍在反擊,守護運輸物資的馬車附近,御林軍則增加了人手。
對面山峰射下的箭更加密集。御林軍不斷有人倒下,受地形限制,御林軍施展不開,陣形漸亂。遠處軍營里響起了金鼓聲,人影幢幢,開始集結。
沈雪拔出長劍:「二哥,空鵬,你們帶暗衛留守,準備投彈,海鯊,給陸虎發信號,隨我下山。」長劍一挽,身隨劍出。
海鯊把手指放在嘴邊,打了個表示集合歸隊的尖亮呼哨,腳下一點,身如一支黑矛,直撲下山。
陸虎聽得呼哨,隨即看到兩條人影從山坡上疾掠而來,眯了眯眼,認出是沈雪和海鯊,長刀一反,向親衛兵砍去。
猝不及防的親兵轉眼間被砍倒四五個,驚駭地倒退。
袁斌大驚失色:「你,你——」
就在這時,沈雪和海鯊已到,刀光劍影,嚴石帶出來的親兵,喝酒吃肉還行,真刀真槍就只恨爹娘少生一雙腿了。沈雪也不追擊,看看持槍而來的鄭伯豪,瞥瞥運輸物資的馬車,劍尖一擺,向桃林峧方向點了點,然後劍尖點地,身子凌空而起,一個旋轉將袁斌踢下馬,一記手刀劈在他的頸後,向海鯊喊一聲「走」,海鯊背起袁斌,沈雪和陸虎斷後,向山上疾奔,有追擊沈雪的御林軍,不過都是腦袋被熊掌拍了上趕着送死的。
鄭伯豪拍馬向屯駐御林軍的軍營跑去。
空鵬大聲道:「扔!」
一枚枚手榴彈嗤嗤冒着煙向山下落去,大火隨着爆炸聲沖天而起,火勢之猛,瞬間燎到了半山坡,沈雪大喊「跑」,小分隊背起背包,向山頂狂奔,輕功發揮到極致,翻過山頂,沿坡連滾帶跑,不歇腳狂奔大半個時辰,到達一條山澗時才停了下來。
遙望着山那邊的紅光,沈世榆喘着粗氣:「這樣的火,燒在桃林峧,整個桃林峧都得被燒化了!」
沈雪嘆了口氣:「這季節風乾物燥的,也不知道會燒多久,山林算是毀了。」
一陣冷風颳過,天邊烏雲翻湧,黑壓壓地壓過來,風更大了。
「哈,這山裏的天,說變就變,趕緊找地方躲雨,看那黑雲.雨勢不小,天涼。受不得風寒。」沈世榆大笑,「這樣子,五妹妹不必擔心燒了山林了。」
陸虎四下張望:「那邊有個洞口,打點水。撿點樹枝,咱們避避。」
幾個人進了山洞,山洞似乎很深,也不潮濕,暗衛點起火,燒起水,約半個時辰後,洞外大雨潑天澆下。
袁斌已經被拍醒了過來,坐在一塊石頭上,陰冷着臉。此沈雪若與彼沈雪沒有關聯。他把腦袋擰下來當球踢。「葉超生」的護衛陸虎,顯然與這些人相熟,是一夥兒的,那麼,「葉超生」與沈雪之間。肯定不是他見到的那麼陌生。
沈世榆也在悄悄觀察。他與「葉超生」,在桃花山莊喝過酒聊過天,之後在城裏也見過幾次,不算很熟,也不算陌生。他並不覺得眼前的人與之前的人有什麼不同,不過陰沉了一些,任何人被曾經的朋友抓來當了俘虜。臉色都不會好吧。
沈雪從暗衛甲那兒取了碗,倒了碗水,遞給袁斌,淡淡道:「喝吧。」
袁斌眯了眯眼,接過。
沈雪忽然道:「袁斌。」
「嗯?嗯!」袁斌的手一抖,灑了半碗水。抬頭,嘴角慢慢地揚起來,「沈雪?」
沈雪神情淡淡:「是我,也不是我,你不必懂。」
袁斌:「我若是妖孽。要被燒死,你也是妖孽,也得被燒死。」
沈雪搬了塊石頭,抱着花花,坐到袁斌對面,靠着火堆:「你我不一樣。人世輪迴,我是帶着前世記憶而生,你是附在別人身體上的一縷異魂。所以,我有前世所學,也有今生所學。你,只有異世所學,而無所附之人半點記憶,一絲本領。所以,你是妖孽,我不是。」
袁斌深呼吸,壓着心虛和驚悸,冷笑:「你說我是附在別人身體上的一縷異魂,我就是麼,你收買了陸虎,就可以證實你的污衊嗎,不過是因為你要殺了我,為你的父親報仇!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沈雪抬手擋了陸虎:「我想,你對葉超生做了一番暗查,葉超生,父母雙亡,長居燕嶺關,只帶一護衛陸虎由燕嶺關進入長安,長安城裏無人認得,是吧。」
袁斌冷眼不語。
沈雪拍拍花花的腦門:「那麼,你也該知道,葉超生在短短一個月內,由白身做到正三品的京衛指揮使司指揮使,哦,相當於首都衛戍區司令員,他憑的是一身過人的武功,攢的平定謀反的軍功,你呢,如果你有那樣的功夫,能被我踢倒了捉來?」抬手,指了指海鯊和空鵬,涼涼地笑,「你只知葉超生有個陸虎,這兒還有倆呢,一個叫海鯊,一個叫空鵬,別人不知,你還能不知海陸空是何意?」
袁斌壓不住驚色。
花花舒服地蜷伏在沈雪的雙腿上。
沈雪涼涼的笑意里染上了一絲暖意,語速緩慢:「袁斌,你只知葉超生,卻不知真正的葉超生早已死在來長安的路上。」
袁斌忍住跳起來的衝動,語卻沒忍住:「原來葉超生也是附在別人身上的異魂,哈!」
空鵬沒忍住,跳起來:「你才是妖孽,我家主子不是!」
沈雪搖搖手,道:「袁斌,你又錯了,葉超生死了就是死了,來到長安的葉超生,是別人假扮的,海陸空是他手下特戰隊的統領。」
袁斌心頭一跳:「假扮?特戰隊?」
沈雪身子略略前傾,低頭望着眯眼的花花:「這個人,複姓慕容,單名一個遲,遲到的遲。」
「慕容遲?」袁斌吐出三個字,終於跳了起來,「穆容馳!你說是穆容馳!慕容遲,哈,穆容馳,怪不得!」
「怪不得有一張穆學長的臉,對吧。」沈雪悠然抬手示意,「你坐下,別激動,算起來你到這裏來有一個月了,沒聽說過慕容遲的名字嗎?也對,你不敢露底,走動便少,加上有陸虎時時跟着你,不會有關於慕容遲的信息傳給你的。」
袁斌瞪向陸虎。
沈雪接着道:「海陸空三兄弟,武功超群,慕容遲號稱無人敵的冰山戰神,葉超生由慕容遲假扮,慕容遲的真正身份是,北晉二皇子,你該知道吧,東南西北四個較大的國家裏,北晉最為強盛。北晉的二皇子。比葉超生更威風吧。」
袁斌吞下湧上喉頭的血,怒視沈雪。他覺得葉超生這個人,夠了不得的,二十多歲位居正三品。二等侯爵,放眼整個長安,也無人能及,葉超生居然是假的,慕容遲才是真的!皇子!皇帝的寶座輪不到坐,也可以奪來坐的!越思越想,一口血到底噴了出來。
沈雪容色涼寒:「袁斌,今天我在慕容遲的手下面前,告訴你真相,只因為。慕容遲回來了,我不會再放任你佔着他的身體,我會想辦法讓他身魂合一。」
海鯊啞了嗓子:「五小姐,主子,主子在哪兒。你知道他在哪兒?你有什麼辦法?」
沈雪嘴角輕輕翹起:「你們先知道他回來的,不該你們去找他嗎?」
空鵬打個趔趄,行,五小姐,你是我主子,我找,我找還不行嗎。忽然想起。沈五說,主子就在她周圍,空鵬撓撓頭,沈五周圍,既沒見誰的功夫猛漲,也沒見多出什麼陌生人。空鵬的眼睛圍着沈雪好一陣轉,最後落在懶洋洋的胖貓身上,這樣的野外突襲軍事行動,沈五背着一隻寵物貓,很不正常!
空鵬盯着花花。花花察覺到空鵬如釘的目光。撩撩眼皮,伸伸爪子。空鵬一屁股坐到地上,幾乎以額叩地,心裏咆哮,這不是真的!
袁斌咬牙:「你瞞着不讓人告訴我,葉超生背後的慕容遲,你怎麼知道我不是,不,我記得你我只見過一次。」
沈雪搖搖頭:「見過兩次,第一次在你剛來的時候,許家西院,劫天牢的那天晚上,遠遠的見了第二次。」
袁斌吃驚:「許家西院,我記得沒有多長時間,說話也沒幾句,那時候你就……」
沈雪眸色冰冷:「袁斌,前世你我同窗四年,你一開口,我就察覺了。」彈花花的腦門,心裏哼道,慕容遲,你不高興?居然把爪子伸出來抓我,哼,不高興,你早在哪兒的!與那個青梅杜薇正拍手盟誓的吧。
袁斌轉了轉眼珠,這些人,有三個是慕容遲的手下,顯然慕容遲與那個穆容馳也是有關係的,難怪穆容馳窮追不捨直到把他送上刑場,原來他和沈雪早有勾連,還世世不忘!慕容遲的手下聽從沈雪的調遣,若是他們知道沈雪與他關係匪淺,他們還會再聽嗎?
「雪——」
沈雪冷冷道:「好大忘性,製造車禍殺我,生死之仇,你當是能套近乎套沒了的?」
袁斌心中一沉,沈雪臨死的時候,他說了一句「你那些設計圖紙都歸我們了」,沈雪應是知道圖紙被任盈盈盜用,那麼,對他做過的事,沈雪又了解多少呢,穆容馳,都告訴她了?袁斌有些心慌慌,生死之仇,他怎麼解這個結?還是對這個時空了解太少,不由得陷入沉思。
暗衛乙過來報:「五小姐,外面雨停了。」
沈雪默了默,道:「你去看看御林軍那邊的情況,要是撤兵,過來再報。」對暗衛丙道,「你去聯繫大伯父,告訴他我這裏很好,讓他派人到桃花山莊去。」
暗衛乙和暗衛丙離開山洞。
海鯊:「五小姐,御林軍會撤兵嗎,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沈雪半眯着眼看向洞口外:「今天一戰,御林軍首領一俘一死,死傷無數,桐油彈燒了有小兩個時辰,大約能夠燒光,這場山雨簡直是老天睜眼,很趕點兒,澆滅了山火,通了逃回長安的路,御林軍軍心渙散,即使鄭伯豪不下令撤回長安,那些士兵也不肯再圍了。」
海鯊默然片刻,道:「那我們就在這兒再歇會了。」
於是,暗衛甲取出攜帶的乾糧、干肉一鍋燉,眾人暖暖飽飽地吃了一頓。
沈雪拍了袁斌的穴道,讓他逃跑無妄,自己則靠着石壁打盹。花花貌似很老實地趴在她的腿上,卻把個腦袋緊挨着她的腰腹。
空鵬時不時偷覷,覷一眼立刻轉過頭去,哀嘆連連,等主子完全回來了,會不會殺了他啊,他可不想死唉。
沈世榆走了兩圈消食,坐在洞口的陽光下。雨後天晴,山間飛起一道彩虹,空氣溫潤又清新。
時間緩緩地流逝,山風透着下午時分的涼意。隱隱的,有異響傳來。
陸虎側了側頭。道:「是馬蹄聲。」
果然是馬蹄聲,暗衛乙去而復返,回報:
大火燒起來的時候,風頭衝着桃林峧方向。風助火勢,火借風力,枯枝敗葉迅速燃燒,向着軍營越燒越近,撲面的熱浪令御林軍駭然失色,在鄭伯豪的提議下,軍中幾位老將附和,御林軍向桃林峧投降求助,沈大夫人趙氏請出了住在山莊的智王,捧出先帝遺詔。幾位老將向智王跪倒宣誓效忠,御林軍從逃命投降變成擁立新君投降。而山道上的御林軍,死傷慘重,能逃的全都逃回長安。
擁立新君?
沈雪眯起了眼,看來不日就會攻打長安。有先帝所冊立的太子。有先帝的遺詔,有三萬沈家軍,又有三萬御林軍倒戈,加之同知鄭伯豪降,指揮使葉超生失蹤,御林軍兩戰慘敗,長安城裏的簡家兄弟。堅持不了多久,智王裝瘋賣傻二十多年,終於等到了雲開日出的一天,沈家將由鎮北侯變成鎮北公,亦或鎮北王?
沈雪不由自主抱緊了花花。老侯爺殘了,沈凱原殘了。沈凱川傻了,當家的必是沈凱山,沈凱山與北晉征伐多年,慕容遲再不身魂合一,拿下南楚將變得很困難。沈家真的要與北晉對上了!
沈雪面無表情。她得儘快趕回桃花山莊。打下長安是必須的,但是,智王,必須死!這個能夠裝瘋賣傻二十多年的老傢伙,瞞過所有人,是塊又臭又硬的頑石頭,由他得到長安,絕不可能主動放棄,死?在長安城破的那一刻大笑而死,是一個很不錯的想法。至於簡少恆,重生一回也沒有當皇帝的想法,若得有天下一統之時,由他做個閒散土地主,與褚嫣然一生一世一雙人,白首不相離吧。
小分隊收拾收拾,起身向桃林峧出發。沈雪再拍了袁斌的穴道,把他扔在馬背上。
風從林間過,有白霧瀰漫,片刻已濃得像白煙。
海鯊高聲道:「小心點,霧大,距離別拉大了。」
沈世榆也高聲道:「霧太大了,拉着手走吧,要不就停下來等會兒。」
探着腦袋張望的花花拱了拱身子,把兩隻前爪搭在沈雪的肩上。
沈雪摸摸毛乎乎的爪子,接話道:「你們拉着手吧,我牽馬,走前頭,馬的個頭大,你們跟在後面看得見。」
沈世榆笑道:「好吧。」
濃霧翻湧,有風從身邊輕吟而過,霧卻更濃了。
沈雪牽着馬走到眾人前頭,走了一小會兒,伸直手臂看不到手指,說道:「原地歇歇吧,霧太大,看不清腳下的路,容易迷路,也容易出意外。」
無人應答。
沈雪怔了怔,回過身,身後沒有人,只聽得風低吟,只見得霧洶湧,一股冷氣從心底升起,只是一小會兒,怎麼就跟丟了呢?沈雪大聲道:「二哥!海鯊!」
依舊無人應答。
沈雪不覺抓緊了韁繩,向馬身湊了湊,下意識用手扇了扇眼前的霧。
袁斌一動不動地趴在馬上,瞪着兩隻眼,看到湊近的沈雪,忽然笑道:「你的那些人,看樣子跟丟了,哈哈,一群蠢蛋!女人,別逞強,放我下來吧。」
馬似無意識地繼續走着。
沈雪睜大眼睛前後左右地望過去,罵了聲見鬼,什麼也看不清。聽得袁斌的笑聲,哼了一聲:「再哆嗦,封了你的啞穴。」
袁斌:「我說沈雪,別不識好人心,這麼空的山,這麼大的霧,男人面前,服個軟不算什麼,女人得有個女人的溫柔樣兒,我最討厭你這副誰說女子不如男的臭拽頭。」
沈雪冷笑:「你那偽君子德性,真小人行徑,也算男人?」
袁斌怔了怔,大笑:「沈雪,你是我的女朋友,我不說你與那個穆容馳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就現今,你與這個慕容遲總是有不清不楚的關係吧,那傢伙沒告訴你,他不行吧?」
肩上的花花抖了抖,把頭埋進沈雪的頸窩。
沈雪眉頭皺起:「你說什麼?」
袁斌更大聲地笑了:「沈雪,我說,慕容遲,北晉的二皇子,他不行,你懂嗎,他那個地方不行,他才算不得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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