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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顧晞知和許俏君照舊去清澗院,給顧雲氏請安。昨日借着腿傷,休養了一天的顧善平,今日也帶着顧劉氏,過來給嫡母請安。
顧雲氏對庶子庶子媳來不來請安,是不在意了,就是顧大老爺那些妾室,她也不要她們來立什麼規矩的,她不會拿捏人,索性就眼不見為淨。
一家子人坐下吃早飯,顧李氏身邊的婢女過來了,「大太太,老太太身子不舒坦,免了今日的請安。」
「母親是哪裏不舒服?請了大夫沒有?」顧雲氏着急地問道。
顧李氏的身體一向很好,昨天從隔世軒回去,就閉門不見人,今日又突然免了請安,可見她不是身子不舒坦,而是心裏不舒坦。屋裏除了顧李氏相信這話,其他人可都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已請過大夫看過了,大夫說老太太累着了,要好好休養。」那婢女是知道顧雲氏秉性的,隨口扯了個謊。
「哦,那我們就不過去打擾母親休息了。」顧雲氏信以為真地道。
不用去宜壽院給顧李氏請安,吃過早飯後,略坐了一下,就散了。出了正院門,顧暥知回頭喊顧晞知,「六弟。」
「大哥,你先過去。」顧晞知要送許俏君回院子。
顧暥知一直覺得他六弟是個冷情的人,那麼多姑娘喜歡他,他都不假以顏色,可是沒想到一成親,就兒女情長起來,跟換了個人似的。
「我認識路,不用你送,你快跟大哥去忙吧。」許俏君被顧晞知的膩歪勁,羞得臉頰微紅,低聲道。
「沒什麼要緊的事。」顧晞知做事乾脆果斷,顧暥知做事有些優柔寡斷。在顧暥知手上良久解決不了的事,到了顧晞知手上,三下五除二,就給解決了。
因而在顧暥知看來很重要的事,在他看來卻不怎麼重要。
顧晞知牽着許俏君的手走了,顧暥知、顧善安和顧善平往另一條路走了。顧善安和顧善平是庶子,決策上的大事,他們參與不了,一人管着兩個花棚,種着一些常見的花卉。他們也想偷摸着,尋了些蘭花種,想種出珍品蘭花,揚眉吐氣,可惜技藝不行,折騰了五六回,浪費了數百兩銀子,也就死心了。
顧盧氏三人見顧晞知對許俏君如此看重和在意,就跟泡在酸水裏難受,看着自家男人的背影,幽怨到了極點,都是兄弟怎麼就差這麼遠呢?
三人也沒幽怨太久,就收拾好心情,各回各的院子去了。顧瀟瀟和顧汶汶是住同一個院子,一起往回走,姐妹倆都覺得許俏君很好命,一個鄉下丫頭嫁進顧家,還能得丈夫的愛重。
「就跟八輩子沒見過女人似的,瞧瞧那黏乎勁,當着大夥的面,就這樣的不管不顧。」顧盧氏進屋就嘣出這麼一句來,把她身邊的婢女駭得變了臉色。
這些婢女是顧盧氏的陪嫁,她們對顧盧氏的小心思,那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顧盧氏先前看上的是顧晞知,卻不想陰差陽錯嫁給了顧暥知,六少奶奶沒做成,做了大少奶奶,原配變繼室。後來顧晞知出事,她還慶幸了一把,現在見顧晞知對許俏君這麼好,顧暥知對她平平淡淡的,她就又不是個滋味了。
「哎喲,我的大少奶奶,這起個茅屎還有三天新鮮呢,等過了這熱乎勁啊,也就那樣了。」顧盧氏的奶嬤嬤邱婆子笑着在一邊勸道。
「鄉下婆不懂規矩,不懂禮數,對我這個長嫂,一點都不尊重,也就瞎了眼的人才把她當成寶。」顧盧氏覺得以後這顧家內宅是由她當家作主的,做為在她手底下討飯吃的弟媳許俏君,應該備份禮正正經經的過來拜會她。
邱婆子嘴角抽了抽,這話說的真是自視過高了。顧盧氏有什麼資格擺長嫂如母的派頭,顧晞知又不是她養大的,而且父母還在,許俏君要是敬她為母,那就成笑話了。
妯娌之間來往,那也是平等的,做長嫂也不能硬壓弟媳一頭。
日後要是父母不在,兄弟分家,顧晞知要沒本事立不起來,六房要依附長房,許俏君是得低頭俯就她這個長嫂。可顧晞知是沒本事的人嗎?顯然不是啊,六少爺比大少爺還有出息的多。大少爺和六少爺可是嫡親的兄弟,這幾年她冷眼旁觀,要是大少奶奶和六少爺對上,大少爺十有**會捨棄大少奶奶,站在六少爺那邊的。
「六少奶奶年紀小,又是鄉下來的,不比大少奶奶能幹,管理那麼大一間院子,只怕到現在還沒理清呢,等過些時日,六少奶奶一定會過來找大少奶奶說話的。這內宅里,妯娌相處的時間長着呢,她一個弟媳是不敢不尊重嫂子的。」邱婆子陪笑勸道。
顧盧氏聽這話,氣消了些,道:「她要這樣怠慢妯娌,等日後失了寵,看她如何自處。」
「可不是,這妯娌是不能得罪的。」邱婆子這也是在提醒顧盧氏。許俏君固然不能怠慢她這個長嫂,她這個長嫂也不能得罪弟媳啊,這是相互的。
顧盧氏沒聽出來,又說了幾句脹氣的話,把許俏君貶到了泥里去了,直到婢女稟報,姑娘醒了,才噤聲,去哄女兒,餵了女兒吃了碗雞蛋羹,看看時辰差不多,去了正言院。
許俏君完全不知道顧盧氏對她怨恨上了,她正坐面南角院裏擺弄那些山石。顧老太爺的身體不好,冬季的盆景要趕緊做出來,湊成一套才好,不要給他留下遺憾。
第二天,顧李氏照舊又免了三房人的請安,還是閉門不出。顧老太爺對顧李氏徹底失望,深深地嘆了口氣,這個執拗的老妻,怎麼就這麼想不通呢?年紀大了,好好的頤養天年不好嗎?算了,他還是別指望她了。
顧老太爺正打算自己出手了,這天下午,顧李氏派人來喊許俏君過去。許俏君不知道顧李氏這個時候喊她過去做什麼,但老太太傳喚,她不能不去的。
「趕緊打水來給我洗手。
」許俏君洗了水,換了身衣服,往髮髻上插了一對金蓮花盆景簪做點綴,帶着秦二家的和春詩去宜壽院。
許俏君不是到的最早的,也不是最晚的,顧大老爺、顧雲氏、顧二老爺、顧二太太、顧晦知和顧林氏已在廳里坐着了,鬆了口氣,她雖不懼怕顧李氏挑事,可也不想和顧李氏起爭執。
過了一會顧三老爺和顧三太太帶着顧方氏和顧暲知來了,接着是顧盧氏,等顧暥知兄弟進來後,丫鬟把顧李氏從內堂扶了出來。
許俏君看顧李氏精氣神都比前兩日差了些,臉上的皺紋好像都增加了好些,眸光微閃,顧老太爺到底跟她說了什麼?
廳里眾人起身,給顧李氏行了禮。
「都坐吧。」顧李氏在榻上坐下,靠在引枕上,「去把東西拿過來。」
一個婢女轉身去了內堂,眾人沒有說話,眼中都帶着些許疑惑,連免了兩天的請安,這大熱的下午,把大家喊過來到底是什麼事?
過了一會,那婢女端着個紅木托盤走出來,托盤裏放着一疊賬冊和幾串銅質鑰匙,婢女將托盤放在榻桌上,退了幾步,站在了顧李氏身旁。
顧李氏目光掃過眾人,「這些是家裏賬冊和鑰匙。」
顧大老爺驚地站了起來,「母親,您這是要做什麼啊?」
「我老了,累了,身子骨也不如以前了,指不定那天就去了。」顧李氏耷拉着眼皮道。
顧三太太忙道:「母親您想多了,您的身體還硬朗着呢,定然會長命百歲。」
顧雲氏等人紛紛出言表示贊同。
顧晞知沒出聲,雖然他沒想過顧老太爺會逼顧李氏交出管家權,不過這樣才是對的,外面的事,既然越過顧大老爺交給顧暥知,內宅的事,就該移交到顧盧氏手中。
顧李氏不為所動,臉色依舊難看,「這些哄人的話,不說也罷,你們個個明面上捧着我,孝順我,不知道在心裏是怎麼盤算我的,指不定還盼着我這老太婆早點死,好快些接管家業。」
「母親這話嚴重了,身為子女的怎麼會不想着母親好?兒子雖然糊塗,卻也知道,這個家若是沒有母親,就不會有今日的好。唯有母親,才能當得好這個家。」顧大老爺跪在了顧李氏的面前。
顧大老爺一跪,其他人也不好站着了,顧晞知皺了下眉,跟着跪了下去。
「你們都是這麼想的?」顧李氏逼問道。
「這個家唯有母親管着才好。」除了顧晞知保持沉默,其他人表達了相同的意思,至於是真情還是假意,各自心裏明白。
顧李氏抿着唇,目光不善地看着下面跪着兒孫們,良久不語。她不說話,眾人也不好站起來。夏裙單薄,又沒放墊子,直接跪在石板磚上,**的。沒怎麼下地過跪的許俏君就有些受不住,挪動了一下身子。
顧晞知厭煩皺緊了雙眉,猛然站了起來,順手也把許俏君給拽了起來,冷冷地道:「老太太,沒人逼您交出管家權,您儘管拿着到死。」
這話說得毫不客氣,顧李氏還沒吱聲,顧大老爺一聲暴喝,「逆子,這裏哪有你說話的份,給老子滾出去。」
顧晞知站着沒動,面無表情,居高臨下地看着顧大老爺。
顧暥知暗嘆了口氣,道:「祖母,六弟……」
「行了,別說那些有得沒的,我知道你們厭煩我,都起來,聽我把事情安排好,你們愛去哪去哪,別礙我的眼。」顧李氏不想聽他辯解的話,這管家的權,她是握不住了,她再強勢也不敢和顧老太爺對着幹。
眾人站了起來。
「晴兒、芳兒、靈芝、俏兒,你們過來。」顧李氏點了四個嫡孫媳的名字,她被迫交出管家權,是絕對不會讓顧盧氏一人獨攬大權的。
顧雲氏從來就沒管過家,她也不會管家,對這事沒有**。
顧二太太和顧三太太管了這麼多年的事,多多少少是撈了些錢,安插了人的,顧李氏這一下子就要奪了她們的權,她們是不甘願的,齊齊喊了聲,「母親。」
「你們也都是做祖母的人了,以後就跟我一樣享福,有空就過來跟我抹牌打發時間吧。」顧李氏淡淡地道。
「母親,我有空,我天天過來陪母親,給母親解悶。」顧雲氏高興地道。
顧雲氏是長嫂,她這麼一表態,顧二太太和顧三太太只能無奈地暗嘆了口氣,表示願意過來陪着顧李氏,給她解悶。
顧大老爺三兄弟,對誰管家都無所謂,只要按照給他們發月錢就行。
顧李氏也不跟三個兒媳多說,直接把管家權分給了四個孫媳,賬房、庫房和珍品房歸顧盧氏管,藥材房和針線房歸顧林氏管,器皿房和脂粉房歸顧方氏管,許俏君管着油水最重的廚房。
顧盧氏臉色微變,忍了忍,到底忍不住,「祖母,六弟妹剛嫁進來,也沒管過家,這廚房又是重任,這萬一出了差錯,可怎麼好?」
顧暥知皺起了眉頭,哪有做大嫂的這麼質疑弟妹能力的?
顧晞知的眸光冷了下來,這個盧氏也是個拎不清的貨,日後這家裏還有得亂。
顧林氏和顧方氏唇角翹了起來,原本她們還擔心長房兩個媳婦聯合起來,這下不用擔心了。
顧李氏瞥了顧盧氏一眼,暗罵了句蠢貨,淡淡地道:「吃吃喝喝的事,能出什麼差錯,再說這也不是讓你們一直管着,半年一輪換,事情就這麼定了,誰都不許多言。」
顧盧氏三人對半年一輪換是不滿意的,可顧李氏話已經講明,她也不敢不再質疑。許俏君是無所謂,她連廚房都不想管。
「都是一家人,你們要和睦為上,男人在外打理產業,女人就該管好內宅,不讓男人們為這些瑣事擔心。管家的事,你們四個要商量着辦,別把家裏攪得一團亂,知道嗎?」顧李氏提高聲音道。
顧盧氏四人應了聲知道了,然後一一上前,領取賬冊和鑰匙。
「你們以後也初一十五過來請安,沒事就不用過來了,上午就把萩兒她們送過來陪我老婆子說話。」顧李氏靠回引枕上,意興闌珊地道。
「萩兒能得祖母照看,是萩兒的福氣。」顧盧氏心情略微好轉,顧萩不是她親生的,她恨不得將人丟出去。
顧暥知剛舒展開的眉,又皺了起來。
事情定了下來,顧李氏不耐煩看着這些搶了她管家權的人,道了聲乏了,就將眾人打發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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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個人管家,互為制約,顧李氏別有用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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