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揉自己惺忪的眼睛,確實是娘不錯。
娘她……居然會在叫自己?
小胖妞不由的懷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才會看錯。
楊夫人看見她這麼遲疑的樣子,身形一震,驚駭的說不出話來。
她這是造的什麼孽啊,自己的女兒,現在卻怕自己成這副樣子,虧得先前她難得會和自己說幾句真心話,自己卻以事情忙之故,都將她推拒開來。
現在好了,徹底嘗到惡果了……
楊夫人厭倦地閉上雙眼,似是不忍心再看自己女兒那不經意流露出的傷人的目光……
只是,下一秒,卻讓她幾乎吃驚的丟去一貫的平靜。
「娘,哇——娘,奶娘她欺負我,娘你都不幫我,都是你的錯,我討厭娘……」
小胖妞剛剛止住的眼淚,又哇的落下,她口上雖然是這麼講的,但是,肢體上,卻是從容寧的懷中撲向了楊夫人。
楊夫人將她抱了個滿懷,自個兒也是抑制不住,青白如紙的臉上爬滿了後悔的神色,「是娘的錯,娘錯了,丫丫生娘的氣好了,娘以後會改的,丫丫不要難過……」
「哇——娘……」
小胖妞這回事是哭的直打着飽嗝,把鼻涕眼淚全部往楊夫人身上抹去,楊夫人也是任由着她這種難得的女兒樣子,異常珍惜她現在還能與自己親近的時光。
這一幕看的在場的人心底發酸,誰的心情都好不到哪裏去。
小胖妞漸漸哭累了,換個了懷抱,在楊夫人懷中沉沉睡去。
燕青怕夫人累着,想要接過小姐,卻被夫人拒絕:「無妨。」
前些年是自己做錯事了,自己不懂得珍惜自己與女兒之間的情誼,現在女兒還會肯原諒她,還會肯親近她,這是她想都想不到的事情,歡喜還來不及呢,怎麼會肯燕青從自己手中接過女兒。
只是,這會兒,她才剛剛想到這個前廳里還有外人存在。
燕青掏出手帕子,因為夫人兩手都抱着小姐,她幫夫人將臉上的淚跡擦乾。
楊夫人莞爾一笑,有些赧然:「抱歉了,你們是來做客的,偏偏是讓你們看了笑話。」
「不會的,不會的,夫人千萬不要這樣說,看見你和丫丫感情這麼好,我歡喜還來不及呢,還談什麼其他的話。」
「先前的事情,是多虧你了,我都聽丫鬟說了。我家丫丫淘氣的很,她應該是生氣生的緊了,才想一去不回頭的跑了,這要是發生了什麼大事,我可得怎麼……」
楊夫人嗓音里有些晦澀,到這裏,只有她一想到丫丫想要永遠的離開楊府,離開自己這個娘親的時候,她心裏就好似有一把利刃,在心尖尖上磨着,疼的很。
燕青在身後小聲的喚了聲「夫人」,她才生生止住剛要落下的淚水,又道:「你們要是在邊城裏有什麼難處,儘管來找我,我與我夫君旁的本事沒有,邊城中的事情還是知道一二的,你救了我的丫丫,就切莫再拒絕。」
容寧展顏一笑,「夫人說哪的話呢,我聽您這麼一說,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麼會拒絕呢?」
「時候不早了,我和我弟弟也應該回去了,若是丫丫醒來哭鬧的話,你告訴她,想要找先生的話,大可以來軍營門口通報,到時候我也會命人留意的。」
楊夫人起初還沒有留心她的這句話,等人走出去好遠了,才恍然大悟起來。
「她是,她是……」
本以為雖然看着言行舉止頗為得體,應該也是大戶人家的子女,但在這邊城裏,身份再高的,也越不過她家來,所以自己剛剛才以有事可以找她們家來幫忙為謝禮。
可是,如果真的如她所言的那般,自己剛剛那番話,可就是太失禮了。
燕青扶着楊夫人回了禮苑,見她臉上的疑惑還未消,道:「剛剛的那會子功夫,奴婢已經派人去探查清楚了,軍營里的消息還未曾出來,可是,據剛剛的路人所說,那個姑娘自稱是現在大帥的未過門的妻子,還拿出了大帥的令牌,當時紅玉姑娘還在旁邊,也是被她辯駁的滿臉蒼白,說不出話來。」
見夫人遲疑,她咬了咬嘴唇,終究還是說了出口:「夫人,奴婢不知紅玉姑娘是要和我們家作對還是其中緣故不知多少。據剛才的路人所說,紅玉姑娘一直站在那秋娘那邊,幫着秋娘說話,我怕是秋娘覺得今天只要小姐回到了她的身邊,她應該就會有辦法讓小姐閉嘴,而不開口和你說那事情,所以才會那樣堅決的從容寧姑娘手中不惜手段的要走小姐……」
「放肆!」楊夫人平和的面容上滿是怒意,「我給她長臉,她還敢把手段使到我女兒的身上,真當自己對我有多少恩情所在嗎?!這麼多年我還她還的都不夠嗎?!她狼子野心,究竟還想要多少才合適?!」
楊夫人一拳砸在桌子上,這動靜不小,懷中的小胖妞有醒來的跡象,她趕緊壓抑中心中滿滿的憤懣,抱着小胖妞輕聲哄了起來,等將她真正哄到睡着了,再叫下人看着,才出來和燕青說起這件事情來。
夫人的眼中有自己都未曾發覺的柔軟,燕青將這一切看在眼裏,卻也覺得,這一次可能是因禍得福,母女之間的感情能夠再進一步,這是不幸當中的萬幸了。
「秋娘呢?」
楊夫人整理了下衣擺,眼中的冰冷就連燕青看了,也要莫名打一個寒顫,她趕忙斂住心神,認認真真的回覆道:「秋娘已經被羈押在柴房了,捆住了手,堵住了嘴,沒夫人您的命令,其他的事情,暫時我們還不敢多做。」
說吧,她小心翼翼的打量了眼夫人,見她臉色並不能看出什麼,莫名的放寬了心。
在她看來,怕是不能再有這麼好的表妹了。
秋娘雖然是以着下人的名義住在楊府里的,但實際上,從來只有她使喚別人的機會,沒有別人使喚自己的可能性。
燕青將這一切冷眼看在眼中,實際上也知道,夫人一直看見了這些事情,可是,夫人不插手,她的表姐,即便是個下人,燕青當然不會多管閒事的插手。
而這幾年,秋娘對着老爺有意無意的勾·引,燕青卻是不知道夫人是否看在眼中。
她也是無意中發現這些事情的,甚至下人之間,都會會隱隱打着賭,賭秋娘會不會成為楊府的第一個姨娘,可惜,這麼多年了,老爺是個不可多見的痴情種子,心事都放在夫人身上,旁的一眼都不會去看。
思緒發散了一會兒,等燕青回過神來,才發現夫人面色有些不虞,「帶我去見她吧。」
楊夫人一息之間,像是換了一個人,這其中的感覺,就連燕青也描述不出來。她在轉頭出去的時候,見還在原地躊躇着的燕青,道:「你還有什麼事情嗎?」
「哦,沒有,是奴婢的錯。」
燕青回過神來,忙加緊腳步跟上了夫人的步伐,心裏這一刻才是真正的大石落地。
原先她敢那樣有恃無恐的對待秋娘,都是因為這些年在她身上受了些窩囊氣,逮着了機會一定要發泄出來才行。
這回來的路上,她還在一陣的後怕,要是夫人這一回仍然站在秋娘那邊,就算夫人不追究她無禮的舉動,怕是秋娘以後會更加囂張,而她的日子,恐怕也好過不到哪裏去。
但是如今看夫人的這幅樣子,秋娘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柴房裏
秋娘狼狽的坐在柴火堆上。
她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會有這麼一天。
你個燕青,能算得了什麼?居然還敢這麼對她?等表妹來了,自己肯定要讓他們好看!要讓那個燕青把自己所受的苦受十倍百倍!
外頭的腳步聲響起,秋娘臉上一瞬間閃過希冀。
是表姐,是表姐要來救她出去了!
只是,等那一塵不染的青白色裙擺映入眼帘的時候,秋娘一下子想到自己此刻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臉上飛速的閃過一抹扭曲的恨意。
為什麼?!為什麼?!她永遠是那麼的光鮮亮麗,永遠是那樣的受人尊敬,而自己與她對比之下,永遠卻像一隻跳樑小丑,只配躲在見不着天日的旮旯里仰望她,這一切究竟是為什麼?!
當初父親救下她一家子,不救下她,沒有她,安郎愛的肯定就是自己,這楊府的夫人肯定也是自己,自己何必再隱忍下去,何必給她卑躬屈膝的做一個丫鬟?
不過,那抹恨意,在抬頭的一瞬間,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秋娘淚光盈盈,手緊緊抓緊地上的柴火,哭訴道:「夫人,你看看,你看看燕青做的好事,她完全誤解我的意思了,明明是那個人想要奪走小姐,我迫於無奈,才出此下策的,根本就不是冒犯夫人您,冒犯小姐的意思啊!」
楊夫人一步一步的走近,並沒有出聲訓斥她,秋娘心下一喜,卻生生忍住了,繼續道:「夫人,我跟了你這麼多年,我的為人你會不清楚嗎?我一心一意的為夫人您,為小姐着想,我不求無功,但求無過啊,夫人,難道連你也不信我了嗎?那我存活在這世間的意義還剩下什麼呢?我那死去的爹啊,你為何如此短命,你為何要省下口糧自己活活餓死呢?你不知道女兒一個人留在這世上好苦啊……」
燕青臉上的嫌惡毫不掩飾,掩着帕子後退了一步。
秋娘她自己肯定不知道自己現在的這副模樣有多麼的滲人。
只可惜吶,燕青用帕子掩住的嘴角揚起一抹微笑,只可惜吶,秋娘還是當年那個秋娘,為達目的不折手段,可是,夫人,已然不是昨日的那個夫人了。
秋娘哭了半晌,臉都已經哭花了,還不見到楊夫人的回應。她有些詫異的抬起頭,癟着嘴:「表妹,難道你真的不信我嗎?我就這麼讓你不相信嗎?你也不想想,我父親是為了你們一家而死的,我這麼多年在楊府里也是勤勤懇懇的,絲毫沒有對不住你的地方,你怎麼能夠聽從一個下人的一面之詞呢……」
她後頭的聲音越來越弱,直至成為蚊子吶吶聲,心中越來越慌張,不知道自己到底哪一處做的不好。
就在她心跳入擂鼓的時候,一個塗着豆蔻的,精緻的手,抬起了自己的下巴,強迫着自己看向她的眼睛。
「表妹,你……」
「說完了嗎?」楊夫人啟唇一笑。
那樣子平白無故的,讓秋娘感覺到恐懼。
她牙齒打着寒顫,費了極大的勁才道:「說,說完了……」
楊夫人握着她下巴的手微微用力,眉眼上挑,用絲毫沒有感情的聲音道:「既然說完了,那就輪到我來說了。」
「許秋依,你屢次說你父親是為了我們家而死的,你真當我是冤大頭嗎?!你父親難道不是病死的嗎?這與送我家口糧有什關係?!」
「先前我念着姑父在世的時候,會給我們家送些口糧接濟,從來都不會想着去拆穿,沒想到,白眼狼永遠都是養不熟的,這一點是我錯了。」
「你說你做了丫丫這麼多年的奶娘,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這一點我不敢苟同,我就想問問你,你這些年照顧過丫丫多少次?!每次不都撒手讓她自己胡鬧,自己在一旁讓下人伺候嗎?」
「我尊你,敬你,不代表我就是一隻軟柿子!丫丫曾多次來我面前狀告,我雖然知道你行為不妥,可是念着當年的情分,都忍讓你幾分,圓了你的面子,你還蹬鼻子上臉了?反過來欺負到我女兒的頭上來?!」
「再說了,就我這麼多年把你好吃好喝的供着奉着,你還有什麼不滿的嗎?這不都還清了當年的情分?!你還想要什麼?!還想跟我搶夫婿不成?」
「許秋依,你說說,你還有什麼情分是值得我惦記的!」
楊夫人幾乎是從嗓子眼中迸發出的聲音,這一番話說完之後,眼前一陣恍惚,幾乎就要暈倒在地,多虧了燕青在身後托着自己。
見楊夫人眼裏的那一抹決絕,不顧下巴上傳來的疼痛,秋娘冷笑一聲,眼底里閃過的瘋狂似是要淹沒一切。(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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