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容寧總覺得自己情況總有些怪異。
她身邊儘是女子,並沒有很大力的推搡,她逆着人流被擠出,撫着胸口長嘆了口氣,張望了一眼,她正處於一道她未曾見過的巷弄口。
她不知道蕭淮錦那邊如何,只好在這裏不動,等着他來找。
巷弄口也有不少人,其中站着兩名身材高大的灰色麻衣人,腰間別着一把劍,神情嚴肅,護着中間一個戴着斗笠的男人。
容寧只稍稍一瞥,便轉開頭去,那男子卻向她靠近,斗笠前的面紗讓人看不清他的臉,聽着醇厚的聲音像是一個儒雅的中年人,拱手道:「姑娘,可否走近一敘。」
面紗男子身着鴉青色寬袖大袍,他指的正是那昏暗的小巷。此時旁人尚且還激動着,根本沒有注意他們的。
容寧上下打量了眼,見他不像是心懷不軌的樣子,但也不想輕易跟着他行走。她皺了下眉頭:「閣下有話還是直說吧。」
男子掀起外面一層面紗,遮在眼前的只剩一層薄薄的輕紗,卻足以看得清輪廓。他嘴角微勾起,露出蒼白的笑意,握成拳、泛白的骨節,卻透露了他的緊張。
容寧沒有注意到這些,只是隔着面紗看到的他的臉太過虛無,虛無到她甚至都覺得這是自家老爸的模樣!
看到對面人眼裏透出的吃驚,男子懸着的心才算放下,怕嚇着她,他按捺住自己想要上前一把擁住她的心情,道:「這下可以跟我走了吧。」
語氣輕鬆又愉悅,沉重的面紗復又垂下,容寧猶豫了一會,終究沒忍住好奇跟了上去。
暗巷很長,裏面就只有他們幾個,鞋子與青石板之間摩擦的聲音「咔噠咔噠」,外頭的嘈雜聲像是怎麼也傳不過來般。
容寧緊緊抓住自己的袖口,說不準此時是什麼心情。
就她胡思亂想之際,在前頭領路的面紗男子突然停下,轉身面向她,斗笠被摘掉,露出一張熟悉的面容。
「老爸!」容寧激動的一把抱住面前的男人。
男人沉穩冷靜的面具終於崩裂,露出了今日以來的第一次笑容,回抱了容寧,這是他的女兒啊……這麼多年他始終不放棄尋找,沒想到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於讓他得償所願了……
等兩人都稍稍平靜了一點,拉開距離,仔細打量着對方,男人問道:「什麼『老霸』?」
他清楚的記得女兒是這麼喊他的,難道這個『老霸』也是爹的意思嗎?
容寧:「……」爹啊,你不會失憶了吧?
或許是男人此時的表情太過誠懇,太過認真,容寧抬起手背,在他額上貼了貼,又對比了自己額上的溫度,喃喃:「沒發燒啊……」
「發燒?」
「我最愛吃什麼?!」容寧抓住他的手腕,力道猛然收緊。
「胡蘿蔔啊,你小時候一提到胡蘿蔔眼睛都會發亮,無論是熟的還是生的,你都愛吃的緊……」一想到過往的記憶,男人臉上浮起淡淡的溫柔。
容寧心稍稍放下,她小時候確實有一段時間極度喜歡胡蘿蔔,以至於長大後她對胡蘿蔔避之不及……
兩個護衛一前一後,離他們大概一丈遠,像個木頭樁子一樣,一動也不動。
容寧難以壓下心中的喜悅,連面前那人年輕許多的面容也沒在意,緊張的問道:「老爸你是什麼時候穿來的?怎麼穿的?你現在住哪?老媽呢?對了,我現在可是郡主了,完全可以養你了哦……」說到最後,容寧已經得意洋洋,就像當初第一次領到工資到容父跟前炫耀一般。
「穿來?老馬?」他怎麼一句話都聽不懂?
容寧正欲追問,心裏卻突然「咯噔」一下,連連後退了好幾步:「不對,你不是我爹,你究竟是誰?」
面前這人確實有容父的影子,但是容寧自己很清楚,容父一直是個老實巴交的,正直的人,身上永遠只有溫暖的笑意,而眼前這人……眉眼如故,但是眉峰凌厲,即使他現在笑得如沐春風,也不難看出他的那種上位者的氣息。
「抱歉,外面有人在找,恐怕我要先行離開了一步,告辭!」容寧簡直就是落荒而逃,大腦泛空,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忙不迭的抬起腳跟,卻突然定住,其中守在她那一側的護衛正擋在她面前。
容寧回過身,冷笑道:「閣下這是什麼意思?」
男人雖然不懂她為何突然如臨大敵的反應,卻知道她眼裏的防備,不由的解釋:「舒舒,是爹啊。爹找了你那麼久,你就沒想起爹嗎?」她那么小的時候他就抱在懷裏,多少次,夜闌人靜的時候輾轉反側,不知自己還能否再尋回她。
要不是他前幾次烏龍的綁架的事件,他根本就不會這麼快就找到她,這讓他又後怕又慶幸,後怕的是一次投毒一次射殺,幸虧都沒真正傷着她。
容寧見他痛心的神情,反而舒了口氣,好似一隻刺蝟漸漸張開防備的刺,道:「閣下恐怕是認錯人了,我不叫舒舒,您的女兒應該是另有其人。」
男人皺了下眉,心中的喜悅全然落空:「舒舒,你要怎樣才能相信我是你爹?」
容寧翻了下白眼,都說了她不是什麼舒舒,要怎麼都不相信他就是她爹。想到他也是找女心切,耐着性子道:「真有人找我,我再不離開就要着急了。」接着眼神示意那個護衛放行,那護衛卻根本是目視前方,壓根沒理她。
容寧:「……」
考慮了一番後,男人雖然急的口裏燎泡,卻還是道:「你先去吧,明日我去找你。」
容寧卻根本沒聽清後半句,聽到了「你先去吧」這四個字,簡單的拱手後便匆匆離開了。
看着越來越遠的身影,男人微不可察的嘆了口氣,吩咐前頭的護衛:「火鷹,你去跟上小姐,務必保證她的安全。」
「是!」火鷹應了聲便悄悄跟上容寧。
另一個護衛上前,有些遲疑,還是道:「王爺,我們明日不是要回程了……」
肅王,也就是先前掩面的男子,重新戴上了斗笠,擺擺手:「不礙事。」
兩個身影繞過昏暗的巷弄,七拐八拐,最終進了一間旮旯里的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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