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短短几十個時辰的時間裏已經發生了太多事。 .
到如今連偽聖之一的卓幕遮的魂魄都被散去了、且他們的大師兄如今看起來更是癲狂可怖。似乎再沒什麼事情,能叫人的心情更壞、瞠目結舌的了。
但……當遊魂們衝出此前包裹着蘇玉宋與紅娘子的火雲、見到眼前情景的時候,仍是忍不住瞪圓了眼睛,倒吸一口涼氣。
的確是有人在地上走動。
但是巨大的、可怕的人。
就在天地之間、就在這片曾是戰場的荒原上,出現了兩個巨大而猙獰的人形。
這時候已是黃昏了。且因着龐大的雲山遮蔽,天邊的晚霞也透不出什麼光來。地平線的盡頭只有延綿的漫捲山與圖鄂倫屯山的黑色剪影,以及青灰色的、宛若一張鐵幕一般的天空。
便襯着這天空與矮小卻並不矮小的山,地上那兩個巨大人形顯得格外詭異而恐怖。
其實大妖們現出真身來,也足有百丈。雖說這「真身」未必就是他們原形的大小、而是因着法力的緣故,但若論壯觀,可一點不比這兩個人形差。
然而眼前的這兩個,卻是兩具骸骨。
看着像是人的骸骨,但明顯不是人。它們身上的骨骼可比人多得多。雖說大體上都似乎是一顆腦袋、雙臂雙腿,可那許多的骨骼上還生長着長且鋒利的倒刺。難以想像它們活着、有血有肉的時候,是怎麼樣的可怕面目。
如今這嶙峋的骨架,在大地上緩慢地行走。每一次腳步落地,都似乎叫山嶽微微震顫。天上所剩無幾的光從它們的骨縫當中投射過來,卻似乎叫大地更加黯淡了。
且它們……好像也並非被人用法術、神通操控的。
而是「活」的。
那些從火雲裏面衝出來觀瞧的遊魂們見了眼前這情景、仰視着這兩個幾乎縱貫天地之間的巨大陰影,登時便愣住了。
它們似乎還在呼吸白霧從它們的骨縫當中升騰起來。
若運足了神通、從這樣遠的距離上細細觀瞧它們身上的細節,還可以看到在蒼青色的骨頭表面,有不停遊走的、密密麻麻的纖維。那好像是肌肉的纖維,然而是古銅色的。
而它們每走一步,身上的這些如游蛇一般的纖維便更多一些。
「這是……什麼東西!?」
一個遊魂大驚失色。要知道,從他奪舍眼下這具身體到如今已經有兩百多年了。
作為一位真境巔峰的道統流派掌門人,見識不可謂不廣。即便是個冒牌貨,也因着時間的洗禮,煉出一顆不那麼容易起波瀾的心了。
可如今見到這玩意兒,這身體當中的那顆心仍忍不住狂跳起來很難說得清是因為恐懼還是別的什麼情感。
實際上這兩具骸骨除了大、古怪之外,暫時還沒有帶來什麼威脅。它們只是在走。但偏偏叫人覺得……它們比此前出現在戰場上的那些同樣巨大的妖王還要可怕。只看它們的模樣,便叫人感到喘不過氣來。仿佛這天都要塌了、地都要陷了。人立足在這世間惶惶無依,非得伏下身去、叫身子貼在地上才能有些安全感。
這些遊魂,倘若是妖魔而非人,大概就可以曉得這是什麼感覺了。
這是……來自天然強大種族的威勢與壓迫感。
他驚慌失措地叫,那得了大成玄妙境界肉身的遊魂便也咬了牙,強將心頭的一陣奇異悸動壓下去。微微皺眉一想,抬手在眼睛上拂了一拂。
這東西看着既像是骸骨,偏偏氣勢又詭異可怕,他便思量或許與鬼怪一類有關。
因此,抬手為了自己開了陰眼,可以瞧見鬼魂。
不看則罷。這一看,竟也像此前那遊魂一樣大驚失色地「啊」了一聲!
此前只能看到骸骨的身上有無數古銅色的纖維遊走。如今發現,其上還有亡魂。
數以千計、萬計的亡魂……密密麻麻地攀爬在它們的身上,遠遠看上去,仿佛是小小的螞蟻,蚜蟲一般。就好像這兩具骸骨的骨縫兒里有什麼極具吸引力的東西,大地上此前存在的那些因這場慘烈戰爭而產生的亡魂們,原本都呆呆傻傻、漫無目的在平原上徘徊。可到了如今,竟都興奮了起來
它們保持着死時的可怕模樣,爭先恐後地從四面八方往這兩具骸骨處涌過來。一跑到它們的腳下便順着掌骨、腿骨往上爬、向着骨頭的縫隙里鑽,情景極度詭異、又極度駭人。叫人眼見了便覺得頭皮發麻,仿佛也有無數的蟲子要鑽進自己的身體裏一般!
因這兩具骸骨,平原上的亡魂也成了洪流。這樣的情景此前從未有人見過……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且它們前進的方向,還是雲山!
於是這大成玄妙境界的遊魂大吃一驚,立即轉了身重回尚未完全散去的火雲中,打算瞧瞧他們的那位師兄有什麼主意。
此戰開始之前,這些共濟會的遊魂都曉得長老們的心意
長老們打的盤算與妖魔是一樣的。
原本說龍族大妖想要妖魔、修士的魂魄。然後將這些魂魄煉化,提升自己的境界。因而長老們樂意順水推舟雖不曉得他們的真實意圖究竟為何也叫玄門的修行人去送死、叫玄門正宗的勢力覆滅。
遊魂們雖有自己的景願,然而到頭來終是曉得原來長老們棋高一着不久前的黑雨……容不得他們有半點兒別的心思,瞬間將人殺了個七七八八!
可看到如今這場景……
這原野上的殘魂們、龍子們花了大力氣、辛辛苦苦弄出來的殘魂們,似乎全要被兩具骸骨給吸去了呀!
且它們行進的方向又是雲山難道說那些龍子原本的目的就不是為了他們自己……而當真是雲山的麼!
那麼他們這些遊魂該如何?!
因而他一衝進火雲里便叫道:「師兄!外面有兩個」
可話說到這裏便愣住了。
外面的兩具骸骨駭人,如今蘇玉宋,看着也是不遜於它的
他原本神色猙獰可怖,似乎即將變成一個怪物。可如今,只短短十幾息的功夫……卻恢復正常了。
只是直勾勾地盯着衝進來這遊魂,眼睛一眨不眨。待他因為吃驚而略愣住了,才忽然開口,聲音低沉陰冷:「師弟。師兄我平日裏待你如何?
這遊魂聽了這話,只微微一愣。而後二話不說立時吐氣發聲,猛地在身周運出數道玄光禁制來!
他可不是那些蠢貨瞧見一個人或者陰測測、或者心事滿滿地問「某某人我平日裏待你如何」然後還要傻乎乎地瞪大無辜又天真的眼睛說「您對我自然沒得說」。
要知道通常時候這種話剛說完,就得被一掌或者一刀咔嚓了。
因而他如此警惕戒備了才沉聲道:「師兄,你要做什麼?」
蘇玉宋竟然嘿嘿地冷笑起來,神色癲狂又詭異:「啊……你也該是覺得,師兄和師姐平日裏待你不薄吧。」
「也不是要做什麼。而是要你這具肉身。你這肉身是大成玄妙境界,在餘下這些人當中修為最高,也足夠我……」他頓了頓,「拿來、回雲山、再去將那李雲心殺一次!」
「一定都是因為那個小畜生……一定都是因為那個小畜生在雲山搞的鬼……都是他的陰謀詭計!」
他說到這裏似乎又被勾起心中痛事,表情再次變得猙獰、語調再次變得瘋狂起來!
但那遊魂卻仍沉聲道:「師兄是想得太多了吧。平日裏師兄師姐使着聖人的肉身統領我們,我敬畏你們的力量,自然不敢不服。但如今師兄已沒了那身子,且我這肉身也使了百餘年……敝帚尚且自珍……想要一句話就拿了去,可是不成的!」
蘇玉宋翻臉堪比翻書。可他這師弟看起來也是得了他的真傳,並不比他慢多少。
但蘇玉宋仍咧嘴笑起來:「不成?!能有什麼不成的?!」
他說了這話猛地撲向那數道禁制。
大成玄妙境界的遊魂臉色一冷,抬手便要施展神通。可只剛動了動手指,便忽然覺得身子一陣麻木,連舌頭都動不了了!
不……這可不是身子麻木。
而是他的魂魄麻木了!
這一木,身前的禁制立時消失無蹤,只能眼睜睜瞧着那蘇玉宋一下子撲進他的身體裏、且惡狠狠地叫道:「你難道忘記了你這魂魄還是我助你煉的?!如今我想拿就拿想吃就吃!!」
這是那遊魂,聽到的最後的聲音了。
蘇玉宋撲進他的身體裏,奪去的可不僅僅是肉身而已。
還有魂魄。
這由人的殘魂煉化而成的遊魂,被束縛在軀殼中哪裏不能去。而蘇玉宋一佔據了他的身子,兩者當即融為一體但更像是他的魂魄,被蘇玉宋吸收了。
聽此前說的話,竟是在煉化這遊魂的時候便做了什麼手腳、能在緊要關頭防備他們反水、挾制他們的性命呢。而到如今這蘇玉宋似是因着卓幕遮的死而理智全失,除卻想要為她報仇這個念頭外……什麼都不在乎了。
也不曉得是當真因為真摯而深沉的情感,還是因為殘破的執念使然,亦或兩者兼而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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