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隱院院中景色十分的應院名,種着數千竿翠竹,宋箬溪對竹院院很陌生,可是看到她住的那間小院,卻給她似曾相識的感覺,撫額嘆氣,這本尊的記憶力時不時冒出來一點,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七姑娘,你小時候最喜歡院裏的鳶尾花。」劉四娘是唯一曾在院子裏伺候過本尊的人,熱情洋溢地為宋箬溪領路。
進了門,宋箬溪就看到院子裏種着幾株櫻桃、枇杷和鳶尾花,左側沿着粉牆是一條曲折的精緻的遊廊,一條石子漫成甬路直通到房舍。
「七姑娘,路上結着冰,走遊廊吧。」劉四娘體貼地道。
「好。」宋箬溪接受她的意見,從遊廊繞了過去。
三間房舍,一明兩暗,中間是待客的小廳,小廳用四屏花梨木浮雕花卉屏風隔開,前面靠屏風處擺着花梨木三屏羅漢床,床中間放着小炕幾,廳的中間擺着一張花梨木曲腿圓桌,桌邊放着四張圓墩,靠牆的兩邊擺着花梨木三層架格,婢女們還沒來得及擺東西上去,空空的;在屏風後面擺着花梨晝床,床的兩邊擺着花梨木垂降式的燈台,靠牆並排放着兩個花梨木方角櫃,在柜子邊是一個小門,通向後院。後院種着幾棵梨樹、芭蕉和黃葵,靠粉牆邊建有三間罩房,是給婢女婆子們居住的。
「七姑娘,你最喜歡用幾棵梨樹結的梨子蒸梨子羹吃了。」劉四娘努力幫宋箬溪回憶往事。
宋箬溪不置一辭,轉身又回到房裏。
劉四娘臉上滿是失望,要怎麼樣才能姑娘想起小時候的事?
左邊稍大點的是臥房,用扇形繪翠竹的大屏風,將屋子分成了外室和內室,內室擺着撥步床、花梨木雕花衣架、花梨木雙開門衣櫥,在衣櫥後擺着供她沐浴用的大木桶,前面擺着梳妝枱、軟榻和花梨木方角櫃;右邊擺着書桌、獨板圍子床羅漢、琴架和數個花梨木書格,什麼東西都沒擺,空蕩蕩的。
宋箬溪里里外外看了一遍,在小廳的羅漢床上坐下,如果宋綏不外放為官,如果沒有其他的意外,她應該會在這院子裏住到出嫁。
「姑娘,水已備好,可以去沐浴了。」香朵過來道。
宋箬溪泡了熱水澡,爬上床,倒頭就睡。一覺醒來已近酉時,天色已黑透,掀開帳幔,看到屋內角落點着一盞小油燈,掀開被子下了床,剛要叫人,香繡就走了進來。
時辰已不早,宋箬溪換好衣裳,梳好妝,帶着香朵青荷出了院子裏,抬頭就一個婆子打着燈籠,陪着紀芸走了過來,笑着迎上去,「娘。」
借着燈籠微弱的光芒,紀芸看到宋箬溪披着粉紅撒花緞面出風毛斗篷,笑着點點頭,牽起她的手,兩個婆子在前面打燈籠領路,四個婢女跟在後面。
在竹隱院的大院門口遇到了等候多時的宋箬池和宋箬涓,晚上的家宴,姨娘是沒有資格出席的。
家宴擺在松鶴院的琨鶴廳,男的在前廳,女眷居後堂,隔着一堵牆,看不見人,能聽到聲。宋箬溪見着了她大伯宋繹,二伯宋縝和四叔宋紓,以及另外的四位兄弟。宋繹在工部屯田清吏司任郎中,宋縝在禮部的祠祭清吏司任郎,都是五品,至於宋紓,他只是個廩生,考了十幾年,始終過不了會試,不能出仕為官。這是宋老太太的隱痛,三個庶子的官做的不算大,只有五品,但怎麼也比一個廩生強!
大家族的規矩,媳婦要在婆婆身後布菜,四位太太站着,眾姑娘不能坐下,一堆人全站着,這家宴還怎麼吃?宋老太太就是再想讓紀芸立規矩,也要等過今夜才行,微胖的圓臉笑成了菊花狀,「一堆人伺候,哪裏還需要你們伺候,都坐下吃飯。」
四位太太道了謝,在宋老太太這桌坐下。依照長幼次序,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在此陪坐,宋箬湖不能出席,就該由五姑娘頂上,五姑娘生病沒來,這就該由六姑娘替補,可是宋老太太最不喜歡的就是宋箬灩,雖然其他幾位姑娘宋老太太都不怎麼喜歡,但總得有人來坐那個位置,渾濁的眼睛裏精光閃了閃,道:「七丫頭坐過來,六丫頭坐過去。」
「母親,長幼有序,灩兒是姐姐,溪兒不可逾越。」紀芸婉拒道。
「我老婆子想讓她們換個位置都不行嗎?」宋老太太生氣地厲聲問道。
「三弟妹,這大喜的日子,你怎麼可以為了點小事,就惹母親不高興呢?」小蔣氏語帶責備地道。
「大嫂嫂,長幼有序是規矩,不可不守。」紀芸淡笑道。
「照你這麼說,你就起來給老婆子立規矩布菜好了。」宋老太太冷冷地道。
紀芸毫不在意,臉上帶着得體的笑容,起身走到宋老太太右邊,拿起筷子,道:「兒媳伺候母親用飯。」
宋箬溪站了起來,宋箬池和宋箬涓也跟着站了起來。
歐陽氏勾了勾唇角,起身走到宋老太太左邊,伸手執壺,笑盈盈地道:「沒有規矩不成方圓,還是按規矩做事的好,兒媳給母親斟酒。」
文氏看了看兩位嫂子,默默地站起,但是沒走到宋老太太身邊去。
四位夫人站起了三位,其他幾位姑娘就不能坐着不動,跟着站了起來。
宋老太太臉上的肉抖了抖。
「祖母,七妹妹八妹妹十妹妹才回來,又一路舟車勞頓的,您這般疾言厲色的,可把她們給嚇壞了。在這大喜的日子,您就別生氣了,您一生氣呀,大家就都不能安生坐着了,潔兒知道啊,您是最慈祥,最寬宏,最大度的了,您別跟小輩們計較了嘛,讓三位嬸母和眾位妹妹都坐下來用飯吧!祖母,您就快答應吧!」宋箬潔摟着宋老太太的胳膊撒嬌道。
雖然宋箬潔是幫着勸解,但這話說得太肉麻,又用得是林志玲那種嗲嗲的聲音,宋箬溪承受不了,打了個寒顫,目光往旁瞄了瞄,除了宋箬涓嘴角有點抽抽,其他人是習以為常的表情。原來老太太吃這一套。
「祖母,時辰已經這麼晚了,瀅兒餓了,好祖母,您就可憐可憐瀅兒的小肚子,笑一笑,飲了開席酒,開飯吧!」宋箬瀅嘟着小嘴道。
「咳咳咳。」裏面的聲音傳來了外面,宋老太爺不好當着眾多小輩的面高聲訓妻,用力地咳嗽了幾聲,讓老妻收斂點,別老三剛回來就不給他媳婦面子。
兩個喜歡的孫女幫着勸,老頭子又暗示了,宋老太太雖有不甘,也只能鬆口,「罷了,就這樣坐着,吃飯吧。」
紀芸和歐陽氏對視了一眼,欠身道:「多謝母親。」
再次入座。
雖然一桌菜美味佳肴,宋箬溪卻食之無味,差一點就要被老太太不動聲色地陷害了,以後要提高警惕,聽她們說話,三思只怕還少了,要五思方成。
前廳的宋老太爺興致頗高,和兒孫們品着小酒,高談闊論。後堂的宋老太太心情不怎麼好,老三升官,老三媳婦就更水漲船高,她還怎麼拿捏三房?飲了開席酒,就不肯再飲,四個媳婦和眾位姑娘自然也跟着免了。
女眷們這餐飯在沉默中用完了,宋老太太起身道:「我乏了,要回房歇着了,你們都散了吧!」
「是,母親(祖母)。」眾人起身相應,等宋老太太從後堂的側門出去,四位母親才各自帶各自女兒從側門出去,回各自的院子。
梅欹院和竹隱院在一個方向,四房的人出了松鶴院,就分成了兩下,長房四房一旁,二房三房同行。歐陽氏和紀芸並肩走在最前面,「三弟妹,我很高興你回來了。這家裏可什麼都沒變喲!」
「是啊,在外轉了一圈,又回來了!家裏還是老樣子。」紀芸唇邊帶着一抹譏笑。
妯娌倆在前面小聲說着話,宋箬潔和宋箬溪並肩而行,宋箬池和宋箬涓跟在後面。
宋箬潔輕聲道:「幾年不見,七妹妹長成大姑娘了。」
宋箬溪笑而不語,從劉四娘那裏她已經知道本尊和宋箬潔的關係不好,她還是遠着點宋箬潔好。
「聽說七妹妹在寺里住了五年,這佛經必比旁人知曉的更多。」宋箬潔笑,「祖母啊是最虔誠向佛的,七妹妹以後可常陪祖母念念經打打坐,必能讓祖母心情舒暢。」
宋箬溪微蹙眉,這話聽着沒有惡意,象是在教她如何討好宋老太太,可是本尊與宋箬潔的關係不好,她會有這麼好心嗎?她說這番話真正用意是什麼?眸光微轉,道:「學佛要看是否有佛緣,妹妹沒有慧根,聽不懂那些佛經禪理的,去寺中暫住,一是貪那裏清靜,二來也可以改改性子。」
「這寺里還真是個好地方,把七妹妹的性子改了不少,七妹妹得了菩薩的保佑,如此看來,七妹妹還是很有佛緣的,該多去寺里住着,感受佛光。」宋箬潔笑道。
「不瞞姐姐說,妹妹聽經文就頭痛,到是挺喜歡聽佛經上的因果輪迴的故事。二姐姐常陪在祖母身邊,每日陪祖母吃齋念佛的,對這佛經上的故事,想必知之甚詳。日後閒着無事,二姐姐說幾個來聽聽,也讓我們姐妹們解解悶。」宋箬溪已確定宋箬潔不懷好意了,說的話當然就不客氣起來。
宋箬潔臉一沉,生氣地質問道:「難道我是你們姐妹們拿來解悶的人嗎?」
「姐妹們在一起說話,不就是為了閒聊解悶,難道還有別的用意不成?」宋箬溪挑眉問道。
宋箬潔還要說什麼,歐陽氏回頭笑問道:「你們姐們倆在聊什麼呢?也說來讓我們聽聽。」
沒有老太太在,宋箬潔還是有點畏懼嫡母的,抿唇不語。宋箬溪斜了她一眼,笑道:「二伯母,二姐姐在跟我說女工呢!」
「二丫頭有長進,這女工想來是學得極好的,能教妹妹了。」紀芸笑道。
光線太暗,宋箬溪沒看到宋箬潔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了,她非本尊,劉四娘又沒有告訴她,這宋箬潔的女工極差,她的那番話,等於打了宋箬潔一耳光。
「三弟妹,你這一出去,什麼都能忘,這老太太的話可是不能忘。這俞家不缺會針線的人,會不會女工有什麼要緊的。」歐陽氏口氣帶着一絲嘲諷,「這誰家的當家主母有功夫去做針線?又不是用不起針線上的人。要真是連針線上的人也用不起的人家,也沒資格娶我們宋家的姑娘。」
「二嫂嫂教訓的是,是弟妹糊塗把這事給忘了。」紀芸受教地道。
「時辰不早了,我也不教訓你了,有話我們明兒再慢慢說。」歐陽氏笑道。
「好,明天我在房裏備好茶點,恭候你來教訓我。」紀芸笑道。
二房的人往左邊去,三房的人往右邊行。
紀芸牽起宋箬溪的手,輕輕拍了拍,對女兒今天的表現,她非常滿意。宋箬溪一臉苦笑,才第一天,已經這樣了,以後的日子可難熬了!
這天晚上,宋箬溪回院子就睡下了,明天還要隨父母去拜會長房的大老太爺,七房的七老太爺,養足精神好應酬這些人。
勞累一天的紀芸也很想上床躺着,但是下午忙着安置,還沒來得及處置柳姨娘和宋箬湖,還不能睡,領着婢女婆子去關她們的小院。
「咚」緊鎖的木門被打開,門撞在牆上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音,驚醒被綁着手腳,堵着嘴,昏昏欲醒的那對母女。
兩個婆子挑着兩盞燈籠進了門,柳姨娘看清來的人是紀芸,眼睛裏流露驚恐的神色,嘴裏發出嗚嗚聲。
紀芸沒理會柳姨娘,走到宋箬湖面前,低頭看着她,問道:「大姑娘,你可知錯?」
「嗚嗚嗚。」宋箬湖瞪着眼睛,目光兇狠。
一個婆子取出宋箬湖嘴裏的布團。
「我沒錯,紀氏,你這個惡毒的女人,你苛責庶女,你不得……」宋箬湖的嘴又被堵上了。
紀芸扶了扶髮髻上的金步搖,「大姑娘是定了親的人,我要給蔡家臉面,就不責罰你了。」
宋箬湖繼續用兇狠地目光瞪着紀芸。
紀芸勾起唇角,冷冷地笑道:「柳姨娘,大姑娘今日之所以會如此無禮,都是因為你生而不教,犯了錯就要罰。來人,打。」
兩個拿着板子的婆子上前,將柳姨娘按在地上,噼哩叭啦地打了起來。她被堵着嘴,無法發出慘叫聲,但宋箬湖借着燈籠的燭光,能看清她因疼痛而扭曲變形的臉,嗚嗚直叫,拼命搖頭。
大約打了十幾板,紀芸道:「退下。」
兩個婆子住手,退到一旁。
紀芸看着宋箬湖,「大姑娘,你若肯乖乖聽話,柳姨娘就免受皮肉之苦,你要是不肯乖乖聽話,我就讓人一日打她三次。」
宋箬湖流下了眼淚,點了點頭。
「很好。」紀芸眯了下眼,「來人,伺候大姑娘回院子歇着去。」
宋箬湖偏頭看着柳姨娘。
「你姨娘就先在這裏住着,等我看過姑娘的表現再說吧!」紀芸淺笑道。
兩個婢女上前扶起宋箬湖,將她架出了小院。紀芸留下一個婆子照看柳姨娘,她自回房休息。
次日寅時末,宋綏出門,去吏部點卯。這是朝中規矩,回京述職的官員,必須要來交廷報,順便告訴吏部,已進京候着,沒誤期。這樣吏部才好將他們的名字報上去,才能升官的升官,貶職的貶職,外放的外放。
宋箬溪卯時初刻起來,梳洗好,帶着香朵青荷去給紀芸請安。三位姨娘和兩位庶妹已在門外久候多時。
「太太,七姑娘來請安了。」小婢女向裏面通傳。
在宋箬溪的帶領下,眾人進去給紀芸請安,姐妹三個陪着紀芸用過早飯,在卯時末起身去給宋老太太請安。半路遇到了歐陽氏,她身邊不見宋箬潔。
宋老太太平時起居不在正院的正房,而在正院的東房。從抄手遊廊拐了過去,就聽到屋內傳來笑聲和宋箬潔嗲聲嗲氣的撒嬌聲,「祖母,您說這話,孫女不依!」
「老太太,二太太、三太太、七姑娘、八姑娘和十姑娘來了。」伴着婢女的通傳,屋內的笑聲戛然而止。
進了房,一股熱氣夾雜着檀香撲面而來,宋箬溪淡笑,看來宋老太太還真是理佛。
房間裏除了老太太和宋箬潔,還有小蔣氏、宋箬瀅和宋箬灩,文氏和四房的兩位姑娘還沒到。
給老太太請了安,剛坐下,文氏就領着兩個女兒進來。因為三房的人要去隔壁,宋老太太沒有難為她們,茶都沒上,就打發她們出來了。只留着她喜歡的兩個孫宋箬潔和宋箬瀅,陪她說笑解悶。
大太老爺這房人丁不旺,妻妾加起來有七個之多,卻只生了二子一女,唯一的女兒是嫡出,已經出嫁,庶長子宋繪,膝下一子一女,兒子宋橈二十一歲,已娶親,女兒宋玉君尚少,只四歲;庶次子宋紡,一子兩女,宋皙十歲,宋怡君七歲,宋香君三歲。
大老太太在九年已經過世,長房當家的是宋繪的嫡妻孫氏,長房人少是非少,幾個隔房妹妹年紀也小,沒人說那些言外之意的話,宋箬溪的午飯用得很愉快。
三四五六這四位老太爺住在宋家祖籍宥城,拜見過七老太爺。安樂堂里他們這一支在京中的兩房就算拜見過。從宋綏來說,這些是共祖父的,再接下去要拜見的是共曾祖父的。
在現代是獨生子的宋箬溪,被複雜的家族關係搞暈了頭,叔伯祖父?堂叔祖父母?祖姑?族祖姑?
女眷們見見幾房的親戚就可以了,宋綏還要拜訪同僚好友、上司恩師,忙得幾乎見不着人。回來五天,宋家這邊的親戚算是見得差不多了,其他的就共高祖父了,隔得太遠,等以後再見也不遲,宋綏和紀芸帶着她們兄妹五個回紀家見紀芸的父母兄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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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明天纖雪就要回老家去當孝順兒媳,幾天不能碼字,存稿不夠,只能更這麼多了,實在沒辦法,等我回來再補上吧!請大家諒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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