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箬溪心往下沉,在她委婉拒絕後,這男人為什麼非要堅持讓她和簡兒帶路,難道本尊跟這男人有一段往事?蹙了蹙眉,他來淨蓮寺,不會是來找她的吧?
「走吧,我帶你們過去。」簡兒耷拉着腦袋,已經被發現,山下是去不成了,把客人帶過去,希望師太能看在她「乖」的份上,不要罰她抄寫經書。
庹焰向前走了兩步,發現宋箬溪站在原處沒動,停步側身,道:「二姑娘,請。」
宋箬溪癟嘴,她故意站着不動,就是想試探一下,沒想到出來的結論很殘酷,這男人真是沖她來的,事到臨頭,逃避沒用,只能面對現實,步履沉重。
守山門的尼姑口頌佛號,道:「師叔,靜玄師伯不見外客。」
庹焰微微抬起下頜,「在下非外客,乃是靜玄師父的故人之後,今日前來,有要事與靜玄師父商談。」
眾尼無法辨別話的真假,怕誤了事,沒再出言阻攔他。
宋箬溪鬆了口氣,只要不是找她的就好。
有宋箬溪和簡兒「幫忙」,庹焰不費吹灰之力就見到了靜玄。因為兩人談的是要事,宋箬溪和簡兒就退了出來。庹焰的兩個隨從,一左一右,面無表情地站在院門外。
「簡兒,我回房了。」宋箬溪怕庹焰談完要事後,要是再想跟她敘敘舊什麼的,那就麻煩了,還是離他遠點比較安全。
「嗯,明兒我再去找你。」簡兒笑道。
「明天不要來找我,我有事要做。」
「你又有事!」小尼姑們要上早晚課,要打掃庵堂,要接待香客,忙碌的很,簡兒找不到伴,好不容易來個宋箬溪能陪她去後山,偏偏隔三岔五又找不到人。
宋箬溪輕輕拍拍簡兒的臉,「別嘟着嘴,等我有空,我來找你,我們去後山熬魚湯吃。」
「你什麼時候有空?」簡兒咽口水。
「過幾天。」宋箬溪笑盈盈地走了。
禪房內,庹焰已喝完茶水,放下杯子,道:「靜玄師父,假冒故人之後,還請諒解。」
靜玄口頌佛號,道:「我佛慈悲,願與眾生結緣,何有假冒之說?」
「我是誠晉候的長子庹焰,今日前來是有一事要向師父確認。」
「施主請講。」
「十年前,靜玄師父是不是撿了一個女嬰?」
「我佛慈悲,庇護眾生。」靜玄不做正面回答。
「那個女嬰是不是就是剛才為我帶路的小師父?」
靜玄垂着眼瞼,神色未變,只是飛快地撥動着手中的念珠。
庹焰看着念珠,勾勾唇角,接着問道:「在她的襁褓里,有些什麼東西?」
靜玄抿緊了唇角。
「她的相貌酷似我的父親誠晉候,師父不覺的這件事太巧合了?」庹焰眼底寒光閃過,母親顧忌不是無的放矢,這個女人果然是故意把孩子放在淨蓮寺,她肯定是想等孩子長大,再借神尼之力,謀取她不該妄想的東西。
「物有相同,人有相似。」靜玄開口道。
「靜玄師父,出家人不打妄語。」庹焰向前傾了傾身體,「說謊話,佛祖會怪罪的,多年修行,毀於一旦。」
「啪啪啪」靜玄手中的念珠突然斷裂,黑色的珠子在地上跳動,撒落一地。
庹焰嘆了口氣道:「骨肉至親,不知道也就罷了,知道了又豈能讓她流落在外?」
靜玄緩緩地抬起頭,口頌佛號,「簡兒在寺中生活了十年,她的事,貧尼要知會主持一聲。」
「那我就在居士樓等候師父的消息。」庹焰唇邊露出陰謀得逞的冷笑,這些遠離塵世的尼姑,隨便拿話一逼,就什麼都認了。
「施主出去,可讓圓休帶你去居士樓。」靜玄垂下眼瞼,又恢復了平時的淡漠。
庹焰起身,雙手合十向靜玄行禮,轉身開門離去,在居士樓住下。
靜玄坐在禪房內,一動不動。
「種如是因,收如是果,福禍苦樂皆是業報。」慧謹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靜玄,你來此有多少年?」
靜玄從房內走出來,雙手合十向慧謹行禮,口頌佛號,「師叔,弟子在此已有四十五年。」
慧謹伸出右手,緊緊握緊,問道:「貧尼手中握住是什麼?」
靜玄被問得懵然無對。
「靜塵,為師手中握住的是什麼?」慧謹轉身問隨她同來的宋箬溪。
宋箬溪微微蹙眉,想了想,笑道:「師父手中握住的是陽光。」
「貧尼握住的是此時的陽光。」慧謹說罷,飄然離去。
「師父,等等我。」宋箬溪跟着一起走了。
靜玄看着遠去的慧謹師徒,似有所悟。
第二天,又是一個好天氣,陽光明媚,輕柔的春風帶來清新的草木香氣,令人心曠神怡。洗漱更衣,用過早齋,宋箬溪攜竹笛前往安隅的小院,從橫臥的柏樹下鑽過去,就看到早課完畢的安隅坐在葡萄架下,在她面前的擺着棋桌,棋盤上已經擺了約有兩百來個子,黑子白子各佔一半。
「安姨。」宋箬溪步伐輕盈地走到安隅面前,手放在腰間,雙膝微屈,行禮的動作標準規範。
安隅問道:「今天你是要白子還是黑子?」
「我還是要白子。」知道規則,學會佈局,安隅就要宋箬溪從中盤開始下,收官後,贏,則換新局;輸,第二天繼續,直到她下贏為止。
宋箬溪把手中的竹笛交給蠶娘,輕輕落座,竹椅沒有發出一絲異響,拈起一枚白子落下。
「啪」安隅將手中的黑子落在棋盤上。
這盤棋已經下了五天,宋箬溪每天下的錯招,安隅都已一一指正,今日她自然不會再重蹈覆轍。下了十幾手後,宋箬溪速度漸漸慢了下來,神情專注地看着棋盤,久久無法落子。
安隅並不催促她,接過蠶娘奉上的茶,抿了口茶水,含在嘴中,慢慢品味。
「啪」宋箬溪思索良久,終將子落下。
安隅含笑,微微頷首,黑子再落。
兩人又下了一炷香功夫,宋箬溪取得了勝利,輕吁口氣,道:「總算贏了!」
「喝杯茶,吃些糕點,休息片刻,你該吹笛了。」
「安姨,你逼得可真緊。」宋箬溪埋怨道。
安隅明眸流轉,嫣然淺笑,「我一放鬆,你就會偷懶。」
「人家就偷懶了一回。」宋箬溪小臉微紅,輕聲辯解道。
「偷懶要偷得巧才算本事,被我抓住了,就是你的錯。」安隅趁機教育宋箬溪。
宋箬溪眸光微閃,笑了。
安隅知她聰明,也不多囉嗦,端起茶杯,「喝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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