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五樓來到四樓,又是一番不同的景象,這裏顯然是平常樂隊綵排、練習、錄音的地方,一間間教室可以通過玻璃磨砂門隱約看到裏面的景象,羅傑隨手推開了旁邊一間練習室的大門,帶頭走了進去,亨利緊隨其後。
走進練習室,奶黃色燈光之中可以清楚看到銀灰色的隔音牆壁,而門口除了玻璃門之外還有一扇厚重的木板門,顯然是做好了絕對完全的隔音措施。練習室里擺放着樂隊需要使用的所有樂器,而另外一邊架子上還放着類似於圓號、小提琴之類的西洋樂器,滿地都是黑色的連接線,凌亂之中帶着一些隨意感,可以感覺到這裏經常有人使用的痕跡。比起榮耀至死在阿爾酒吧後面倉庫建立的那個臨時練習室來說,這裏簡直就是天堂。
羅傑走到了樂隊對面的沙發坐了下來,亨利也像是累得不行一般,隨即就立刻在羅傑旁邊找到了位置。亨利彷佛有些不耐煩地揮了揮手,「現在就是你們的表演時間了,使出渾身解數來說服我旁邊的這個老傢伙,如果他不滿意,我會用結他敲他腦袋的。」亨利的話讓練習室里所有人都輕笑了起來。
羅傑沒有時間去和亨利做這些鬥嘴,他坐下來之後,就明目張胆地打量起樂隊動作來,甚至他還刻意收斂了笑容,用一副挑剔嚴格的眼神去審視樂隊的準備活動。羅傑這是刻意在給樂隊施加壓力,之前「紐約時報」吹噓得那麼厲害,又有剛才五樓辦公室交談的渲染,羅傑就是擺明了在說:我對你們抱有很高很高的期待。
人們都知道,在高期待的情況下要贏得高評價,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不小心就會砸鍋,更何況,樂隊表演本來就是臨場發揮佔據了重要因素。
樂隊成員本來都是在好奇地打量着練習室琳琅滿目的設備,聽到亨利的話之後,不得不收回了自己的注意力,開始尋找自己趁手的樂器,比起練習室來說,接下來的試鏡才是重點。
羅傑的眼神沒有太多的掩飾,每個人都可以感受得到那種如芒在背的打量,但是樂隊成員似乎都沒有察覺一般,倒是阿方索有些不確定地看了看自己的隊友,他看到膽大的佩德羅興奮不已,又看到了尼爾和福金專心致志的表情,然後看到了雨果投過來的視線,雨果的視線充滿無限的自信,嘴角還掛着一抹笑容。
阿方索很快就意識到,他們這一路過來已經表演了近兩百場,如果再加上洛杉磯街頭的表演,數字肯定就超過兩百了,他們並不是一支初出茅廬的樂隊,他們經歷過大大小小的考驗,而今天的表演,根本不能算是一場考驗,因為全世界最挑剔的聽眾不是羅傑-法松,也不是亨利-布魯姆,而是普通觀眾。
於是,阿方索急躁的心緒也就沉澱了下來,和自己的隊友一樣,開始把注意力都集中在調試自己的樂器上。一時間,羅傑和亨利反而成為了看客,就好像根本不存在一般,樂隊成員並沒有着急,而是耐心仔細地調整着自己的樂器,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就是這個道理。
雨果此時注意力也高度集中,他知道,在這種場合,其實樂隊的表演機會往往只有一次,也就是一首歌,最好的情況也絕對不會超過三首歌,畢竟這是試鏡,是觀察樂隊潛力和實力的一個場合,而不是表演現場。所以榮耀至死沒有熱身的時間,只有一首歌的機會!
樂隊選擇了「不要為往事而懊惱(don』t。look。back。in。anger)」,不是因為這首歌的質量或者編曲,而是因為當初就是這首歌將福金和阿方索帶到了樂隊,這首歌對於樂隊來說有着特殊意義,也是樂隊成員最能夠產生共鳴的一首歌。
那沉穩的琴鍵音響起切入主歌的時候,這讓羅傑瞳孔微微一縮,雖然他之前就聽亨利說了這支樂隊風格與眾不同,但鍵盤手居然佔據了如此重要的位置,這還是讓羅傑意外了。
「你的眼睛裏透着厭倦,因為你已找不到,那個能夠實現夢想的地方,當你說你放棄的時候,你所為之付出的所有努力,都將消失得無影無蹤。」
雨果的演唱在練習室里迴蕩着,輕輕撥動着羅傑的心弦。練習室里由於隔音效果十分好,所以樂器的聲音很容易就被放大,但由於人類自身的嗓音是沒有辦法和樂器共鳴相比較的,特別是這是整支樂隊的樂器一起共鳴,所以歌手的聲音很容易就被音樂所淹沒。
但此時的表演卻沒有這種感覺,樂隊成員們利用自己輕重緩急的變化,控制住了音樂的音量,並沒有完全放開手來進行演奏。雖然這似乎束縛住了樂隊的手腳,但卻意外地讓音樂有一種隱藏在旋律之中的能量蠢蠢欲動,彷佛隨時都可能找到宣洩口爆發出來一般。
而雨果的演繹更是讓人眼前一亮,他就站在原地自由地歌唱,外表看起來沒有用什麼力氣,但是他的聲音卻在旋律之中自由穿梭,將歌詞的力量融合在旋律之中,使得整個樂隊變為一體,那種細膩的情感就這樣不動聲色地流淌出來。也許聽眾根本沒有聽清楚歌詞,但整個情緒就在不知不覺中被拖入了歌曲的世界裏。
「所以,我將從床。上開始一場革。命,因為你們說我的思想已經沖昏了我的頭腦,家門之外是盛夏怒放,站在火爐旁時,火光映紅了你的臉龐,你心中的希望就如那火焰熊熊燃燒。」
雨果的聲音開始緩緩加重,那種真摯的情感就好像是一朵曇花,在羅傑面前徐徐盛開,那種妙不可言的美感讓羅傑失去了所有語言。此刻坐在旁邊的亨利更是收斂了所有的氣息,就好像消失了一般,安靜地坐在原地,那種慵懶的感覺逐漸瀰漫了開來,但細細看着亨利那雙眸子,卻可以清晰感覺到那沒有焦點的眼睛已經陷入了深深的回憶,在雨果的演繹之中,情緒就好像鍵盤上的黑白鍵,叮咚作響。
在這時,雨果的嗓音徐徐上揚到了一個臨界點,然後伴隨着旋律釋放了開來,「所以莎莉可以等待……」整支樂隊醞釀的情緒在這一刻突然爆炸了開來,特別是那一個「所以」、「莎莉」的音如同驚雷一般爆破出來,將心臟引爆,所有情感就這樣充斥大腦,剎那間大腦一片空白,「她知道即使你的醒悟太遲即使你已被所有人拋棄,她的青春逐漸凋零,但我記得你說過,不要為往事而懊惱。至少今天不要。」
羅傑驚嘆着,他不得不驚嘆,驚嘆這樣一直充滿了神奇魔力的樂隊,不管是加入了鍵盤,還是對結他、貝斯的使用,樂隊都與目前潮流格格不入,簡單的和弦卻沒有失去結他的魅力,反而讓音樂充滿了一種澎湃的激情,如果斑斕光點一般在視線里逐漸模糊了開來。
而樂隊的歌詞更是充滿了無限可能性,那簡單的一句「不要為往事懊惱」,就引起人們的無數遐思,樂隊的叛逆、張揚、堅定、肆意都被隱藏在了旋律之中,通過雨果那溫暖的嗓音釋放出來,在不知不覺中就讓人沉溺其中。
等一曲結束了,羅傑依舊沒有從音樂之中走出來,他只是意識到世界安靜了下來,內心那種瘙癢難耐的感覺讓他稍微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輕咳了一聲,「你們還有其他的曲目嗎?」
「當然。」回答的是雨果,雨果回頭看了看隊友們,又開始演繹第二首歌,「二次機會(色cond。chance)」,這首歌與第一首歌風格上又有細微的差異,整首歌更為粗獷強勁,情緒的宣洩就好像水柱一般直接擊中心臟。
第一首歌的整體風格偏粗糙灰暗,還帶着一種披頭士式的抒**彩,十分像英國本土出身的樂隊;第二首歌其實也是比較粗糙的,不過更加重搖滾一些,衝擊力十足的硬核風格將雨果高跨度的音域展現了出來。
其實第一首歌更加細膩,震撼是來自心靈的;第二首歌則更加粗獷,震撼是直接衝着耳膜去的。但總體而言,都可以算是另類搖滾,簡潔明了的結他和弦,增加了鍵盤的使用,主唱的演唱並不花哨,更多是依靠硬實力的演繹詮釋歌曲。
這種風格與目前全球流行的搖滾有着截然不同的鮮明形式,但卻又充滿了無限可能性。最重要的是,樂隊整體實力十分融洽,五個環節的互相配合讓人看不出破綻。
其實羅傑察覺到第一首歌剛剛開始演奏的時候,節奏和旋律是有些脫節的,而且貝斯和架子鼓的合作也出了一點偏差,貝斯手快了四分之一拍,顯然是興奮過度的最普遍表現,但樂隊很快就調整了過來,彼此之間的互補在演奏過程之中就得到了響應。
羅傑知道,這種默契沒有一兩百場演出的磨合是絕對做不到的,這種堅持的毅力確實讓人佩服。
另外,樂隊的潛力也讓羅傑眼前一亮。羅傑需要的就是像榮耀至死這樣勇於打破桎梏的樂隊,現在整個搖滾音樂市場裏涅槃樂隊的跟風樂隊數不勝數,彷佛所有人都是翻版涅槃樂隊,但卻永遠沒有人能夠超過科特-柯本,就好像披頭士成就了經典之後,想要複製披頭士的樂隊數不勝數,就連英倫本土媒體都喜歡動不動就說「某某樂隊有希望成為披頭士接班人」,可永遠都不可能實現。
所以,羅傑在榮耀至死身上看到了可能性,他們沿襲了前輩樂隊的優點,並沒有否認這些,比如說第一首歌有披頭士的影子,第二首歌也可以看到目前主流的重金屬搖滾的優點;但是他們卻勇敢地打破了常規,演繹出自己的風格。這種可能性,再加上樂隊自身的實力,充滿了無限可能性。
羅傑意識到,他挖到寶了。當然,準確而言,是亨利那狠辣的眼光挖到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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