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十歲,在常人眼裏,十歲的孩子應該是一個開朗,樂觀,每天臉上掛着笑顏的孩子,可自從我媽出車禍離開了我和我姐之後,我父親就像是變了一個人,每天除了加班,就是出差,這一出差,常常半年都不會回來一次。
我永遠都不會忘記,那一年的九月十八號,姐姐接到了我父親的電話,說他今晚會回來,可我們在家裏面等到了十二點多,盼來的不是父親,而是我永遠的夢魘。
那時候的我,自從母親去世之後就不多話,而且也特別喜歡鑽在床底下睡覺,或許是因為母親從小到大都會在我睡覺之前給我講故事的緣故,睡在床上,卻沒有母親的蹤跡,我就會大哭,久而久之,我開始不喜歡陽光,不喜歡人多的地方,更不喜歡我的父親。
那天晚上,姐姐見我父親到十二點還沒回來,就帶着我回到了房間,我呢,在我姐姐離開了之後,直接就又回到了那個屬於我的床底。
可突然,外面傳來一聲慘叫,緊接着,一個穿着黑皮靴的男人推開了我的房門,我看到他在我床鋪前面走了幾步,確定我房間沒有人之後,才慢慢地關上了我的房門。
我剛想出來,門外的腳步聲瞬間驟然而止,房門又被再次推開,他慢慢的靠近着我,走到我床邊的時候,一下就把我衣櫃的門挪開,顯而易見的,他什麼都沒有發現。
等到他走了之後,我還是一直窩在床底不敢出來,直到天亮了,我看到那些警察從我房門之外走進,其中一名刑警在搜查現場的時候找到了我,當時的我和這個小女孩一模一樣,一樣的眼神,一樣的抗拒。
他們帶着我走下了樓梯,我看到客廳的地板上都是血漬,有碎肉,有碎皮,還有我姐姐的……
雖然在把我帶出去之後警察用手蒙住了我的眼睛,可我在下樓的時候看見了,看見我姐姐的頭顱被懸掛在我家門口,她就這樣直勾勾的看着我……
我在警察局裏面呆了好久,他們一個勁的問我當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可我哪裏還能說得出話來,滿腦子都是我姐姐的那一顆腦袋,還有那一張驚恐到讓我窒息的臉頰。
想到這裏,我死死地用雙手蒙住了我自己的腦袋,那些回憶,不斷的在我腦中迴繞,她比我幸運,因為至少受傷害的是她,而不是自己最親的人,同時,她又和我一樣不幸運,因為我知道,那一雙眼神流露出來的恐懼,會跟着她一輩子。
我始終還是沒有把這一切告訴顧北,每一個人都有每一個人不願意去觸碰的底線,而我也一樣,在我父親被抓走之後,他們冠以我「罪惡之子」的稱號,我沒有生氣,因為他們說的很對,但是這罪惡的源泉,全部來自於殺死我姐姐的那個男人,不顧父親反對,偷偷報考警校,然後在父親被抓的那一天,依舊來警察局報到,這一切,都是為了要抓到他,抓到那個,殺死我姐姐的兇手。
「你的傷,你去護士那邊包紮一下,都已經見骨了……」顧北看着我,緩緩地開口說道。
我任由眼淚在臉上流淌而過,當即咧開了嘴朝着顧北皮笑肉不笑的說道:「你看看你,說話還是那麼冰,我知道了,沒事的,這些傷對於我來說,不算什麼。」
說完這句話之後,我們兩人相對無言,是啊,現在最重要的不是我的傷,而是那個小女孩的命,到底能不能救活,不管怎麼樣,人只要活着,就會有希望。
三十分鐘後,醫生從急診室內走出,他滿頭大汗,裏面的t恤領口也已經被汗水傾濕。
「誰是病人的家屬?」他看着我和顧北,嚴肅的問道。
「我……」
我這個我字才剛剛出口,他猛地就給我來了一拳,差點兒給大懵逼了。
我用手摸了摸下嘴角,然後一把拽住了他的領口,雙眼如猛獸一般直勾勾的盯着這個年輕的醫生,面無表情的說道:「我一直都不知道,醫生除了會救人之外,還兼職打人了?」
只見他皺了皺眉,氣憤的看着我的眼睛說道:「有你們這樣做父母的麼?把孩子弄成這樣,知不知道,你們還配為人父母麼?」
我呆住了,徹底被這醫生的話給問的啞口無言,我沒有想到我葉澤會喜當爹,特別還是以這樣的方式……喜當爹了……
「醫生,您誤會了,我們是警察……」
顧北走上前來拉着我的手臂,示意讓我將這個醫生放下,隨後說道。
可她剛說完這句話,郭勇佳就從拐角處朝我們走來。
當他看到我拉着這醫生的領口之時,他的表情略顯嚴肅,以一種命令般口吻對着我嚴肅的說道:「葉澤,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放下你的手。」
我眉目一皺,雖然不甘心,卻還是放下了我這雙已經受了傷的手,說實話,我的手現在已經完全麻木了,就連剛剛抓住他領子的時候,都在瑟瑟發抖。
那醫生聽了顧北那些話之後尷尬無比,當即帶着口罩,看着我說道:「對……對不起,我還以為你們是孩子的父母,這小女孩從頭到腳就沒有一處好的地方,雖然命是保住了,但也還是不太樂觀,建議你們帶她去正規醫院治療。」
聽到他那一句命保住了,我這顆心,也終於落了下來。
我讓郭勇佳和顧北先送孩子去市醫院,而我則是留下來包紮傷口,說實話,當時護士帶着我去包紮的時候,看到我傷口,她那鑷子都拿不穩了,的確,我的傷口噁心了一些,要知道當時那個小姑娘可是用盡了力氣拿着那一塊石頭打着我的手的。
「你這傷是怎麼弄得啊,都見骨了,不行,我得給你找鍾醫生看看。」護士說罷,就放下了手上的鑷子,走出了護士站。
一分鐘之後,剛剛那個給小姑娘急救的醫生從護士站外走來,他一看到我就給我連聲說着對不起,我揮了揮手,說道:「我也有不對的地方。」
那醫生尷尬的笑了笑,當即把我的手背放在了桌上用手電筒照了一下,有意無意的說道:「主要是我們這裏地方太偏,很多設備都沒有,要不然,完全可以在我們這裏治療,只是有心無力啊。」
我愣了愣,饒有興趣的問道:「鍾醫生,你在這裏應該也有些年頭了?」
後者點了點頭,告訴我他從大學畢業就一直在這裏,哪裏也沒有去過。
他拿了一根縫合線和兩個鈎子正準備為我的傷口縫合,我看了一眼他的手法,很乾脆,很利落,按照他這種包紮手法,和剛剛搶救那小女孩的姿態,很多大醫院的醫生都比不上,我想不通,他為什麼會呆在這種地方。
「剛剛我開車過來的時候看到旁邊就是運河,那你知道這運河裏面水妖的事情麼?」我話鋒一轉,當即問道。
「哈哈,難道你也相信這些謠言啊,怎麼可能會有這些東西,都是村民們以訛傳訛而已,不過最近那條運河上面的確死了很多小孩子,而且撈起來之後就只剩下屍骨了,老人們說,是運河裏面的水妖把這些孩子吃掉了,不過你想想,怎麼可能會有水妖這種東西?」那醫生在我說完之後一下就笑了出來,
「可是警方並沒有收到任何報案,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麼?」我試探性的問道。
我主動要求留在這裏的目的,就是覺得那石屋裏面的事情有些蹊蹺,小孩,那個小女孩也在五歲到十歲之間,還有裏面的內臟和腦漿,都讓我覺得這件事情不會是一件單純的綁架事件。
醫生聳了聳肩,理所應當的說道:「在這種地方,發生什麼事情都不會報警,特別是那些鄉間小路,沒有監控,而且離派出所還遠,報了警也不一定破的了案,至於那些孩子,就更不會了,那些孩子的父母都是鄉下種田的,都覺得是水妖發怒,所以才吃了他們的孩子,這要是報警了,警察過來叨擾水妖,那就更不得了了,所以啊,有人報警才不正常呢。」
我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然後從口袋裏面拿出一張便利紙條,在上面寫了我的名字和電話就交給了這位姓鐘的醫生說道:「這是我的電話,如果這裏再出什麼事情的話,不管他們報不報案,都通知我。」
說完這句話之後,我就離開了這家醫院。
其實我還想去那件石屋看看,可是我走出醫院之後顧北打我電話,說是那個小女孩的身體狀況並不樂觀,所以我也就打消了這個念頭,畢竟湖市警方已經在第一時間過去了,我想應該不會有什麼事情的。
我把車停在了湖市第一人民醫院之外,然後火急火燎的就趕了過去,當我趕到的時候,醫生已經把那小女孩送到了普通病房,當我看到那個小女孩躺在病床上睡覺的時候,我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氣。
「醫生說,那個人不光在這小姑娘的皮肉上面動刀,有很多內臟都被力刀戳破,能保住命就已經是個奇蹟了,不知道她會在什麼時候醒過來,你也別太着急。」顧北在我身邊緩緩地說道。
我看着顧北,臉凝重的說道:「剛剛在來的路上我把所有的關係點都理了一下,大運河邊小孩的骸骨,女孩的啼哭,還有那那些內臟和腦漿,再加上那一瓶眼珠,我們或許,又遇上了某個變態殺人兇手,顧北,法醫那邊鑑定出結果了麼?那些內臟和腦漿,是人的還是動物的?」
「還不知道,時間太短,而且又是垮市調查,轉讓案件有難度,湖市的警方對於這個案子相當重視,就連李銘雨和郭勇佳他們趕到石屋,他們也都是以垮市案件,不予對外公佈拒絕了嘉市警方的幫助,早知道這樣,我就該采一些樣本過來……」顧北看了我一眼,這眼神馬上就從我身上有飄到了病房之中那個小女孩的身上。
看得出來,雖然顧北平時對人冷若冰霜,但在這種天真無邪的孩子面前,她還是有融化的時候的。籃ζ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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