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再行片刻,就見不遠處一座凸起的山丘靜駐前方。山腳下星火閃動,數十人頭裹白巾,手持火把鋼刀,或立或坐,看來必是守衛的水賊。借着火光看去,一道寬大的木製門欄嵌入山壁之中,顯然便是春梅所說的山牢。
果然春眉停下腳步,悄聲道:「就在前面了,可那兒有十幾個看守,若要打開木欄肯定無法繞過,怎麼辦?」回頭問詢,赫然發覺身後只剩三個女孩兒,葉隨雲已不知去向。春眉心下大異,正要問代施,就聽遠處山牢有人喝道:「你是什麼人,站住了。」春梅心裏一跳,就聽啪啪,砰砰,「哎呦,媽呀」,「硬點子來啦!」,「快去通報!」,一大串怪聲迭起,霎時跑了個乾乾淨淨。
原來葉隨雲一看到了地方,早已等不及揉身搶上,未等對方反應,一頓拳打腳踢,霎時制服了五,六個匪兵,餘人哪見過這陣勢,嚇得一鬨而散。葉隨雲心想破島在即,也不怕他們通報給誰,現如今救人要緊。四女也已跑了過來,代施橫了葉隨雲一眼道:「你這人沖的也太快了,招呼都不打一聲。」葉隨雲嘿嘿一樂,欲待說話,忽聽山牢中傳來舒小語的激喊聲:「蘇師姐,薛師姐,林師姐,可找到你們啦。」原來她早已沖了進去。葉隨雲聞聲長出口氣,總算沒白費功夫。
牢中被困眾女見來了救星,也是精神大振,等看清了竟是舒小語,更是驚喜,歡呼聲大作,其中一女孩喊道:「小語,你這丫頭太了不起啦,竟然來救我們。」舒小語聞言拉住對方伸來的手,激動道:「丹丹,丹丹,你沒事吧。」原來正是舒小語念茲在茲的好友林丹丹。
葉隨雲抓起一個被點了穴道的水賊,問道:「牢房鑰匙交出來,就饒了你性命。」那守衛驚慌回道:「大俠饒命,這監牢鑰匙根本就不在小的這裏,平時都由大夫人保管。小的們只負責看守此處。皆因這兒羈押的都是重要人物,平日裏送飯送水也都不曾開門。」葉隨雲將信將疑,卻也無可奈何,剛才已上下搜了此人一通,的確沒發現什麼。細觀之下,每間牢號上的大鎖皆尋丈大小,鎖梁如小孩手臂粗細,比平常的鎖要大上好幾號。
舒小語亟不可待,抽出兵刃,叮一聲砍在木欄的鐵鎖上,卻見那鎖安然無恙,並未斬斷。連試幾次都如此,只急道:」二麼,怎麼辦?」
葉隨雲點點頭,運起內力,兩手抓住鐵鏈一繃,那鎖鏈依舊沒有變化。不由大是驚訝,他想自己這一拉怕不有七八百斤力道,看來這鎖的材質有異,實在太結實了。代施蹲下仔細看了看,說道:「這鎖使用精鋼打造,且製得如此巨大,人力有時而窮,你功力再高畢竟不是神仙,不可能將它扯斷的。」
眾人大是惶急,這眼瞅着大功告成,卻被一把鎖擋住。眼見葉隨雲着急無奈的樣子,代施微微笑道:「牛娃子,你急什麼?我話還沒說完呢。雖然此物無法破壞,但是可以打開呀。」葉隨雲不明所以,心想這話不等於沒說嘛,誰不知道可以打開,可沒有鑰匙又為之奈何?再看代施胸有成竹的神態,葉隨雲突然反應過來,一拍腦袋,喜道:「對呀,我險些忘了,這天底下還沒有你打不開的鎖吧。」代施師承衛棲梧,是江湖上名響的女飛盜,開鎖這等末節技藝自是不在話下。只是一盞茶的功夫,便將所有牢號打開,眾女弟子相擁而呼,連連道謝。幸喜之餘,決定立刻趕赴前寨支援。
正要離開,卻聽山牢深處一人喊道:「眾位女俠且慢走,尚有兄弟被關着,莫相忘呀莫相忘。」眾人一愣,女弟子們都笑了起來,為首的蘇小蓉道:「到險些把他忘了,最裏間還關着一人,叫什麼陽寶,傻裏傻氣的,很有意思。」葉隨雲猛地想起,李復不就是托自己尋找此人嗎,險些忘了,若不是他喊這一嗓子,幾乎便要失之交臂了。忙叮囑七秀眾女先行一步與葉芷青匯合,自己留下救人。
又復回歸山牢之中,走到盡頭才發現,右手邊拐進去還有幾間牢號,陽寶就在最裏面靠着山壁的囚室內。葉隨雲走近笑道:「陽寶哥,還記得在下嗎?上次多虧你撿到一隻破鞋子,否則我的朋友可麻煩了。那個和你吵不停的阿誅姑娘呢?」
陽寶一愣神,看清後笑道:「啊,小乞丐,是你呀。」眉頭一皺又說道:「你身上怎的還是那股味兒,還好阿誅不在此處,不然又要罵人了。你還說呢,就是那次,阿誅怎麼都不信那鞋是我無意撿來的,一氣之下跑掉了,我還道她是賭氣而已,就沒怎麼追。結果打那之後,阿誅就再也沒有回來,我四處尋找,始終找她不找,後來尋到黑岩灣,被這裏的強人抓住,我好好和他們說我不是小偷,他們偏不信,還說我吵,讓我閉嘴,就把我關在這了。這幫人強凶霸道的,真是不講理呀。不過好在這兒還住着許多姑娘們,雖看不到樣子,但每日裏和她們聊聊天文地理,說說人生志向,還是不錯的。」聽着陽寶喋喋不休的胡說八道,葉隨雲忍不住好笑,也聽明白了個大概,原來這小子為了找阿誅,結果闖進了無鹽島的地盤,被人家給抓來了。
代施這時也已解開了牢門上的鐵鎖,笑道:「你可真能說呀,快出來吧。」陽寶連連擺手道:「等等,等等,且慢離開,還要救我的朋友一救。」葉隨雲哦了一聲,環顧四周,並無其他人,卻見陽寶對着牆壁拍了拍,道:「大姐,我來朋友啦,這就救你出來。」葉隨雲大感奇怪,還以為陽寶是頭腦錯亂了,正待說話,隱隱聽見牆壁里有人長長嘆了口氣,似是女子的聲音,不由吃了一驚,心想:「這牆壁里真的有人。」只聽那聲音緩緩道:「哎,你走吧,我出不去的。況且就算出去了,也不知道去哪裏,還是在這裏的好。」
葉隨雲拍拍陽寶的肩頭,低聲問道:「她是什麼人?怎會關在牆中?」
陽寶道:「是李大姐,問她名字也不肯說,只說自己姓李。幸好我住的這間貼着山壁,恰巧牆壁中有縫隙,否則怎能知道牆裏竟還關的有人。」
代施仔細觀察了一番,道:「看來這山牢牆壁中還有一個囚室,是個牢中牢的格局。」轉頭問陽寶道:「你當初是如何發現牆那邊有人的?」
陽寶撓撓頭,道:「我見到有人給她送飯。」用手一指,代施順着方向看去,在陽寶的牢外,靠牆處有個小口,不細看確是很難發現,正好可以送些食碗器物。
代施上前看了看,道:「這裏雖是送飯食的通道,但開啟石室的大門卻並不在這裏,定然另有它處。」葉隨雲和陽寶齊聲問道:「在哪裏?」代施卻不去理會二人,自顧自的打量着四周。
這時喜兒,春眉,舒小語三人也都進到牢內,想是在外等得不耐煩了,葉隨雲見舒小語尚未離開,問道:「小語,你怎麼不同師姐們一起走?」舒小語臉一紅,道:「我還是留下來給你幫忙。」葉隨雲點點頭,道:「也好,我們發現除了陽寶還有一人被困在牆中,代施正在想辦法。」三女才知他們何以良久不出。
代施忽道:「這石牢依山而建,看方位及其周圍佈置,暗合先天八卦的格局,真不知裏面囚的是什麼重要人物,竟然如此大費周章。」葉隨雲等人不明所以,問道:「先天八卦是什麼?」
代施回道:「師父曾說過,有些陵墓在修建時便暗合着某些奇門陣法,用以抵禦墓主死後盜掘其墓的人。至於是否真的管用,那就不知了。但我從未聽說這種方法會用在關押活人的地方。」衛棲梧出自盜賊世家,祖上便是吃這碗飯的,可謂開遍了天下鎖,盜取了無數墓葬。衛家家傳的武藝便是出自古墓之中,後有資質聰達之士對其加以變化改造,後代代相傳。這些人一生之中,難免會碰上前朝帝王將相的陵墓,必然見獵心喜,不肯放過。而此種陵墓大多都是按照太極八卦,天演星象等陰陽術數之法修建。其中暗含玄機,層層保護,如果不諳內中乾坤,往往使盜墓人束手無策,空望嘆息而已。如此就使得他們不得不對其加以潛心研究,漸漸形成了一門技藝,雖不求精深,卻也窺得門徑。由衛棲梧傳到代施這裏,卻不曾用心鑽研,這姑娘連想都不敢想,黑天半夜去和墳墓打交道,因此從師父那兒聽個大概也就罷了,再不深究。她想反正自己是做飛賊,永不碰嚇人的墳墓,學這些虛無之術可謂無用。想不到卻在此際碰上難題,代施雖能判出個大概格局,可也難以說清其所以然。
葉隨雲問道:「那該如何是好?怎生想個法子救人。」
代施嘆氣道:「找不到門,我也無能為力,除非你用手將這座山轟開。」眾人面面相覷,一時無語。
半晌春眉道:「關在此處之人的飯食每一次都是妾身送來,只是放於地下過口,過段時間再來將食皿取走,卻從沒見過如何開啟此牢,守衛每次都催得緊,因而我從未同裏面人交談過,甚至都不知關着的是男是女。」
葉隨雲一拍腦袋,喜對陽寶道:「你快問問,也許李大姐知道門在哪裏?」
陽寶搖頭道:「早就問過了,她自己也不知,自打進到這兒她就再沒出去過,所有生活用物都是通過小洞傳遞,她還常說,這裏有什麼不好,外面傷心的事情太多了。你說這是啥意思呢?阿誅離我而去的確叫人很傷心。看來李大姐說的也有些道理。」
葉隨雲沒空去理會陽寶又胡說八道什麼,心裏犯愁,這時那牆後女人的聲音傳來:「小姑娘了不起,看出此牢合着先天八卦的格局,將我囚困於此的人也是這般說的。」聲音自山壁透出,清晰明至,可見說話人內功深厚。
陽寶訝異一愣,大聲道:「李大姐,原來你說話這麼清楚呀,也不早說,害得我每次和你談論人生時都要把臉緊貼牆壁。」
那李大姐道:「這座牢的主人曾說過,不懂陰陽五行術數的人找不到生門,絕不可能打開石牢,你們走吧。」
眾人默然,葉隨雲正要發話安慰,卻聽洞門外一人說道:「這有何難,暗八卦中,休生傷杜景死驚開八門,唯生門可取,明八卦中,乾兌離震巽坎艮坤,對應着天澤火雷風水山地,此牢依山,山對艮,想來生門是艮位,恩,就是東北方。」隨着話聲,一人走入,一身青布短袍,腰掛朱紅葫蘆,背插鶴羽拂塵,面目清秀,只是兩條粗眉甚為顯眼,看打扮竟是個道士。
山洞中此刻火光明亮,葉隨雲瞧清來人時,對方也看見了他,異口同聲道:「是你。」原來二人在揚州有過一面之緣,當日葉隨雲委託玄字二捌查尋方浚的行蹤,而後遇上此人,當時這道士言及自己將臨大禍,而自己不過將他當個招搖撞騙之徒,不意竟在此相遇。
那道士奇道:「小乞丐,你怎會在這裏?」
葉隨雲笑道:「這也是我想問你的?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
道士還未回答,代施打斷喊道:「先救人好不好,小道士,你說在東北方向可是真的?」他連忙點點頭。代施不再理會,搶出山牢,眾人也跟了出去。葉隨雲走在最後,拱手道:「小道士,這次可多謝你了,我叫葉隨雲。」對方也還禮道:「不敢當,在下澈風清,舉手之勞而已。」
知曉了方位便一切好說,代施心中暗辯尋將過去,來到山丘旁一處野地,伸手撥開長草,露出後面的石壁,就見壁面上密密麻麻散佈的坑洞,有大有小,但一目了然乃是人為造成。
葉隨雲喜道:「看來就是這兒了。」代施點頭道:「小道士說的不錯,這牢門所在正是山丘東北方。」凝神一觀,不禁蹙眉道:「地方雖是對了,可這鎖。。。」
喜兒忍不住問道:「代姐姐,你說鎖?這裏哪有什麼鎖呀?」
代施指了指面前石壁上雜亂不規則的坑洞,道:「這些小洞就是,只不過並非我們尋常見到的扣鎖,這類設計多用在大型的機關消息之上,稱為迷宮鎖,看似雜亂的孔洞有些底部相通,有些則是死路,很是難解。」說罷轉頭對葉隨雲道:「看來需花些時間了。」
葉隨雲點頭道:「總不能棄這位李大姐不管,只有辛苦你了。這裏我也幫不上忙,不知前面情況如何,我且去助戰。」心中急切,與眾人打了招呼,提氣向前寨奔去。
只一刻,耳聽兵刃撞擊聲漸重,間中夾雜喊殺之聲。轉過面前一片樹林,葉隨雲不由停下腳步,眼前烈焰處處,戰況甚為慘烈。一眼望去,數百人斗得正急。無鹽島賊寇人多勢眾,七秀眾弟子此時均一對一或一對多苦戰正酣,而丐幫弟子更少,情況與七秀相仿,均是以少對多。地上橫七豎八陳躺多人,大多一動不動,看來已經死去。再看死者外服,以賊寇居多,想是他們人數雖眾,卻多是烏合之徒,不及七秀和丐幫弟子武功精強,但場中形勢卻仍是鹽湖寨一方佔優。
葉隨雲疾沖而上,雙掌推出,敵方兩人一聲不吭,閉氣飛出。與他倆對戰的七秀弟子本已支持不住,險些躲不過砍來的一刀,忽然得救,驚魂方定,看清後喜道:「多謝葉幫主。」
葉隨雲一點頭道:「快去幫其他人。」說完又沖向不遠處一個以一敵三的丐幫弟子。雙掌鼓風,又是兩人報銷昏厥。那弟子騰出手來,一棍掄出,將剩下的賊兵打了個腦漿迸裂,後以棍拄地呼呼直喘氣,顯見累得夠嗆。
葉隨雲顧不上說話,腳下不停,所到之處當者披靡,霎時又料理了七,八人。旁邊一人喜道:「幫主。」回頭一看,正是何全貴。葉隨雲急道:「何大哥,我們到了多少人?怎地情況如此劣勢。」何全貴忙回道:「接到幫主指令後,我和幾個堂主四處搜尋,半天內只能找回三十多人,加上留守的一共也就六十幾個弟兄。按照計劃,我們自西面上島,在此同七秀坊匯合。一路殺將過來,損失了不少人,好在西面賊人不多,可如今還是人手不夠。司空大哥也沒現身,更別提龍武大軍了。」
這時不遠處一人疾奔而來,邊跑邊喊道:「葉幫主,我師姐已率弟子攻向主寨。」葉隨雲一看,原來是王維林,她口中師姐自便是葉芷青。王維林滿面汗水,趕到近前說道:「坊主說我方人少,消耗不起,必要一鼓作氣直取對方主心才可,此時同蕭師姐想必已攻了進去。」
葉隨雲點頭道:「不必擔心,援軍一定會來的,你們撐住,我去幫忙。」說完提氣朝主寨方向狂奔,路上見到己方有人勢危便上前援手,無人可擋,所過之處,敵人均應聲而倒。他知情況危急,又不欲殺傷人命,下手時刻意控制,被制服的人都是手腳骨折或閉氣昏厥。
葉隨雲雖不下死手,但其他人可不這麼想,不管是七秀弟子還是丐幫弟子,在他的幫助下,只要有力反擊,必然是取敵性命。葉隨雲看在眼裏,心知此刻雙方以命相搏,已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下手怎能容情。自己能收發由心不過是因為武功高過這些水匪,可其他人哪有餘裕多想呢。每當見到有人被砍殺在地,心中難免不忍。不禁想起衛棲悟曾說過心軟就是自己最大的弱點,但又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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