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御風波瀾不驚的看了看兩人,在旁邊的椅子坐了下來,低聲對葉隨雲道:「我已將四周搜了,始終不見師妹,不知被他們藏在了什麼地方?」雖然因為唐笑的關係,他對葉隨雲始終心有芥蒂,但他知道,此刻在這看似龍蛇混雜,實際兇險非常的地方,要救人就一定要和葉隨雲攜手合作才有成功的希望。
齊御風本身不是個笨人,他心思細密,江湖經驗豐富,因此得了個『書墨天機』的綽號,既誇他寫得一手好字,又是說他聰明機變,實是個文武雙全的人物。只不過往往在對待和唐笑有關的事情時,正應了那句『關心則亂』,難免會出現偏差。這次他得知唐笑被擄走,心急火燎的趕到這裏,先是悄悄四處找了一番,發現這地方守衛森嚴,看那些巡邏守衛的步伐姿態都身有武功,斷定此處絕不是一個簡單的賭莊。考慮到如果立時動武,難免打草驚蛇,不僅救不出唐笑,反會讓對方把人藏的更隱秘。因此他一琢磨,做出和葉隨雲同樣的決定,用贏錢來逼出管事的人物,既不引起懷疑,興許還能讓對方露出線索。
葉隨雲低聲道:「既然你來了,那我倆分頭行動,這裏交給你,搞的聲勢越大越好,我趁亂尋找,也許有發現。」兩人商議既定,那邊篩盅也揭開了,不出所料裏面是一個四點,兩個五點,人們發出一陣驚嘆聲,只見十四點上放着兩錠各十兩的銀寶,這一下賭場就要賠出兩千兩,都想不知是誰這麼幸運?
那搖色子的荷官臉色微變,強自鎮定,讓旁邊的人賠了二十個大元寶,分別推到葉隨雲和齊御風的面前。慕容雲清拍手歡呼道:「你倆真行,一下就贏了這麼多。」
葉隨雲笑道:「怎麼樣,我說了一會兒就還你十萬兩,沒騙你吧。」說完和齊御風相視一笑,兩人心想:「一會兒不定亂成什麼樣子呢,這丫頭還有心情高興。」
葉隨雲把銀元寶推到齊御風面前,站起身道:「哎,去找個地方方便一下,你們繼續玩哈。」一伸懶腰,離開了桌子。
向旁邊人問了方向,葉隨雲慢慢悠悠走出廳門,一邊哼着小曲,一邊悠閒的晃着。那些眼神不善的打手對他觀察一二,知這不過是個普通賭客,也就不再理會。葉隨雲又走幾步,見左右無人,身子忽的一閃,消失在黑暗裏。
賭廳之中,和葉隨雲以內功提高耳力不同,齊御風憑藉的是自小練就的聽風辨器之術,因此對篩盅里色子的點數掌握的也是分毫不差。這次他聽到裏面是一,三,四,八點小,因此將桌上的兩千兩銀錠全部推到八點上,慕容雲清又忍不住着急了,低聲道:「齊師兄,我們用不着這麼急,可以每次只放一百兩,這樣輸了也不會全軍覆沒嘛。」
齊御風夷然自若道:「放心吧。「便不再言語,慕容雲清也沒有辦法,只好在心裏求上天保佑,一定要是八點。
大多人都指指點點的議論這個面無表情的年輕人,不知他哪來的信心竟敢一次把兩千兩白銀壓下去,同時都想:「如果這一注輸了那也沒什麼,倘若要是贏了,賭莊就要賠整整二十萬兩呀。」
荷官頭上微微冒汗,雙手止不住的微微顫抖,深吸口氣,把蓋子一揭。所有人不約而同屏住了呼吸,只見篩盅裏面,一個一,一個三,一個四,正是八點小。人們呆了片刻,都轟叫了起來,聲音一下子炸了鍋,有的搖頭,有的驚呼,就連旁邊桌上的人也都引了過來。頓時里三層外三層圍了個水泄不通,要見識一下這驚人的賭局。
那荷官頭上的汗珠不住的往下滴,轉頭過去對旁邊的人吩咐了幾句,然後用毛巾不停的擦着臉上的汗。齊御風還是神情平靜,旁邊的慕容雲清早已興高采烈,對荷官叫道:「快搖下一局。」
那荷官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正急得不知所措的時候,就聽一個女聲道:「原來是貴客大駕光臨,真是失禮了。」荷官如釋重負,趕緊閃開讓出道,從後走上來一個媚態如風的女人,三十來歲,眼飄風情,每一下都是斜着眼睛看去,臉塗粉,嘴塗胭,右手拿着一支細長的煙杆,嘴裏正一邊說話一邊吐着淡淡的青煙,微笑看着齊御風。剛才的荷官好像看見救星一樣,擦着汗低聲道:「萍姐,這小子有點古怪,每次都只壓點數。」
萍姐罵道:「老四,胡說什麼,人家這是貴客,該賠便要賠,沒的讓人家以為我鳳翔賭莊連這點小錢都賠不起。」那叫老四的荷官被這萍姐一頓訓斥,趕緊閉上了嘴,不敢再言語。
萍姐凝視齊御風道:「貴客好俊的樣子呀,不知是打哪裏來?」聲音又軟又膩,充滿誘惑。
齊御風看她手中的煙杆形狀奇特,雖然在君山曾見過肖童的兵器也是煙杆,可是和這個一比就短了太多,暗忖:「這女人的煙杆定有古怪。」心中暗暗戒備。
慕容雲清一看這女人表情狐媚,衣着暴露,心下先就不喜,尤其是聽她對齊御風說的話更是一陣陣反感,低下身對齊御風道:「齊師兄,這個女人不正經,別理她。」
齊御風微微一笑道:「我是來賭錢的,難道這賭場的規矩還要先調查我家住何處才讓我賭嗎?」
萍姐被齊御風一句話頂撞回來,臉上怒色一閃而過,但片刻間又堆起笑容道:「客人好大的架子呀,不過想來鳳翔賭莊贏錢那也要看看有沒有這個本事,就讓奴家陪你玩一手如何?」齊御風不再說話,目光轉向篩盅,意思是等那萍姐開始。
萍姐微微冷笑,依然右手拿着煙杆,左手把三個色子往篩盅里一扔,蓋上蓋子,手一抄,將篩盅拿在手裏,不停搖動,手法甚是快捷乾脆。圍觀賭客有人叫起了好。齊御風一看手法便知這女人身懷武藝,但也不足畏懼,自己自然應付得了。
就見萍姐的手快速起伏,手腕不停的抖動,但聽盅里色子和盅壁相碰發出清脆的叮叮聲。而她右手的煙杆有意無意間已經慢慢朝向了齊御風,再在煙嘴部一吸,煙鍋中緩緩飄出一股淡淡的煙霧,這煙霧很是奇特,既不四散開來,也不是垂直向上,似乎有股力量將煙攏成一束,直直朝着齊御風飄來。
齊御風見此情景,知道是萍姐在用內力將煙催動過來,才會這般聚而不散。因為煙管本身很長,煙鍋已經橫跨了大半張桌子,因此那煙霧一下就撲到了齊御風臉前,他立時感到一陣微微眩暈,立刻反應過來這煙霧中必定摻有迷藥之類,暗中運功,走遍全身,那頭暈腦脹的感覺片刻就消失了。
此時包括慕容雲清在內的所有人都懸心屏氣的盯着萍姐手中不停抖動的篩盅,根本沒人注意到這煙霧有什麼古怪,而且煙霧有意識般只吹向齊御風,沒有波及旁人,更是神不知鬼不覺。
齊御風心想:「這女人的下三濫手段好厲害,這麼多人,她可以只對付我而不引起注意,不知道多少人被這招害過。」想及此,故意雙眼微眯,狀似頭暈。齊御風為人俠氣不重,做事只憑自己的喜好,這萍姐對他使用陰刻的手段,讓他不禁有心好好耍耍她。
萍姐看到齊御風臉色微變,自認為他已被迷煙所制,心中得意,手中的篩盅哐一聲砸在桌子上,笑道:「客人請下注吧。」語氣中自信滿滿。這時兩旁的其他賭客早已噤若寒蟬,誰敢下注,都只靜靜看着兩人。
齊御風寒着臉道:「這桌子太小放不下,我就把剛才贏的所有錢都下十點上。」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發出一聲驚呼,要知道他剛才的贏利可是二十萬兩,如果這一注全下又中的話,那就是整整兩千萬兩,只怕這整個賭莊都未必值這個價錢。
萍姐微微皺眉,雖然自信剛才這面目英俊的年輕人已被自己的迷煙擾亂,絕聽不出色子的點數,可現在他如此自信,又不由的擔心起來。
萍姐雖然是個賭術高手,而且身有武功,可也還遠未達到聽點數的境界。賭莊開了這幾年,因為後台夠硬,也從沒有什麼武林高手來搗亂,一直太太平平。今次遇到齊御風這樣的人物,讓萍姐這老油條也不由的心下發憷,她暗忖道:「管他是不是裝腔作勢,小心駛得萬年船。」想着小指偷偷繞在篩盅的底座上一彈,裏面有事先設置好的機關,被罩在其中的色子輕輕一跳,全都翻了個個,點數自然就變了。雖然如此,可萍姐也並不清楚到底會變成幾點,反正她只要求不同於齊御風下注前的點數就可以。
萍姐臉露笑容,似乎鬆了一口氣道:「好,這位爺果然大手筆,夠豪氣,離手無悔。」說着將蓋子一揭,立時鴉雀無聲,這回連一聲驚嘆都沒有,似乎連空氣都凝結了一般。人們梗着脖子,瞪着眼珠,長大了嘴合不攏,包括萍姐在內,也是目瞪口呆望着篩盅里靜靜躺着的三個色子,一個兩點,一個三點,一個五點,加起來正是十點整。
原來剛才萍姐在做動作時,齊御風早看在眼裏,知道這個女子要動手腳,他雙手托在桌底,看着萍姐的動作,同時將一股內力穿了過去,自桌底直透篩盅,那一瞬牢牢將三個色子鎖住,以致盅底的機關雖震,但色子絲毫未動,仍是十點朝上。這一下齊御風眼力,心力,內力均拿捏的極准,早些晚些都難成功,畢竟以他的修為無法長久將真力外吐,只是眨眼間的事。而這一切,所有的人都沒有發覺,也不可能發覺。
慕容雲清反覆算了幾遍,確定是贏了不錯,搖着齊御風的肩膀,驚呼道:「齊師兄,我們贏了兩千萬兩啊,哈哈。」直歡喜得合不攏嘴。齊御風微微一笑,轉而看向萍姐。
萍姐臉色如土,顫抖着嘴唇問道:「你究竟是什麼人,今兒個是來砸場子的吧?你也不打聽打聽,鳳翔賭莊是什麼地方?」
齊御風一臉奇怪反問道:「難道這裏不是賭錢的地方嗎?誰規定只准賭莊贏錢,客人贏不得錢?贏了錢就是砸場子?哎。」故意不住搖頭,似乎是說,你們也不過如此。
圍觀的人也沒人敢幫齊御風說一句話,都知這裏的人不是好惹的,雖然道理上來說,賭莊輸了就該賠錢,可誰也不敢多這個嘴,免得惹禍上身。
萍姐畢竟是個見過場面的人,深吸了口氣道:「這位爺有種,我們願賭服輸,請稍等片刻,這麼大數目的銀兩要找我們大掌柜的出來計算清楚,再拿給你。」
正中齊御風下懷,心道:「我正是要找你們管事的人出來。」說道:「可以,不用着急。」說完拉了一張椅子在旁邊道:「雲清,坐下休息會兒,養足體力一會兒幫我抬銀子。」慕容雲清嘻嘻一笑,坐了下來。
萍姐惡狠狠的瞪了齊御風一眼,手一揮帶着幾個手下進了內堂。眾賭客一看沒熱鬧瞧了,也都三三兩兩離開了桌子,每人嘴裏都還在談論剛才驚心動魄的一局,夾雜着羨慕,嫉妒,驚異,好奇。也有人擔心這一男一女贏了這麼多錢,卻未必能帶走。而此刻齊御風心中擔心的倒是葉隨雲是否找到了唐笑。
葉隨雲從大堂出來,四處亂找,也是毫無頭緒。走到一處牆根時,突聽前方腳步聲響,三個巡邏的大漢走了過來,他來不及細想,翻身從牆上越了出去。
落地之後,聽那三人又漸漸遠去,便準備再次翻入牆內,忽聽頭頂一個人聲道:「皓月難得,如此良辰美景不好好享受,卻像個毛賊一樣翻來翻去,豈不大煞風景。」
葉隨雲吃了一驚,沒想到這裏竟然有人,抬頭看去,一人坐在身旁大樹的枝杈上,因為太黑,看不真切此人的樣貌。葉隨雲一縱身,也躍上樹杈,和那人隔着一段距離坐下來。此時他看的清楚,那人手中提着酒壺,一身銀灰衣袍,頭髮過耳,面目頗為英俊,只是眉宇間透着淡淡的自傲和一點點憂傷。
葉隨雲心想:「這人氣度不凡,卻不知是敵是友。」問道:「閣下好雅致,卻不知有何事要找我。」
那人眉毛一挑,問道:「何以見得我要找你?」
葉隨雲笑道:「如果不是專程來找我,我想以閣下的身份,不會大半夜坐在這裏只為了看看月亮。」這麼說只因葉隨雲感到面前這人不僅僅是外貌不凡,還是個絕頂高手,高到自己都摸不清深淺的程度。
那人哈哈一笑道:「不愧是葉隨雲,我觀察了你很久,也等了你很久,你果然沒讓我失望。」
葉隨雲一呆,問道:「你認識我?」
那人想了一下道:「也不算認識,只不過我一直在等你的出現而已,確切點說,是在等你這樣的一個人出現。」
葉隨雲不由覺得有些好奇又好笑,笑道:「雖然我不大明白你的話,但是你所說的很久我想也不過就幾個月吧?」回想自武牢關逃出,到現在也就是個把月的事情,就算這個人要找自己幫什麼忙,也應該是這段時間聽說了自己。
那人嘿的一笑,眼光又轉回夜空,慢慢道:「自從聶笑天失蹤之後,我已經等了你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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