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曉唯慢慢走過去,揭開她頭上的白布,露出那張因痛苦而扭曲的臉,那是怎樣的一張臉,因為久病折磨,她臉上的皺紋像一條條溝壑,那種從臟腑里透出來的枯槁氣息籠罩着她,不過是四十多歲的婦人,看起來就像六七十歲的老人,即使沒有了生氣,她的眉頭還是下意識的皺着,定格成永恆。
立曉唯沒有哭,她怔怔的看了一會兒,臉上突然露出一絲笑容來,看得夏寒毛骨悚然。
「媽,你解脫了,我也解脫了。」她的聲音很輕:「這可惡的病折磨了你五年,你折磨了我五年,現在,我們都解脫了。」
替母親蓋上白布,看着護士走過來把她推走,走出急救室時,立曉唯腳下一個踉蹌,險些摔倒。
夏寒立刻手忙腳亂的扶住她。
立曉唯扶着牆緩緩蹲下,雙手抱着膝蓋,把臉埋在膝蓋里,許久,她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抬起頭,乾涸的眼眶裏仍然沒有一絲眼淚。
夏寒不解的看着她。
「夏寒,我是不是很不孝?我媽死了,我居然哭不出來。」立曉唯的聲音里有着淡淡的嘲諷。
夏寒沒接話。
「我是單親家庭長大的,我爸很早就死了,高二那年我媽突然暈倒,在醫院檢查出是癌症,當時我覺得天都塌了。」她目光沒有焦距的看着前方,聲音飄渺:「為了給她治病,我們家變賣了所有值錢的東西,把能借的親戚朋友全都借了個遍,搞得所有認識我們的人都對我們避之不及,我也拼命的打工,這五年來,我覺得自己透支了一個人一輩子的激情和力氣。」
「剛開始的前兩年,我堅信她會好起來,像以前一樣給我做飯嘮叨我的學業叫我不要早戀,可隨着時間的推移,我累了,第三年,看着身邊同一個病房的人一個接一個的死去,我很害怕,第四年,我漸漸麻木,麻木忙碌的生活和永無止境的擔憂,第五年,我希望她早點死……不僅僅是不忍心看着她越來越痛苦,更是為我自己,太累,我堅持不下去了。」
立曉唯再次低下頭:「夏寒,這樣一個自私的我,是不是很卑劣?」
夏寒沒說話,只是拍了拍她的背,無聲的安慰她。
立曉唯是那麼睿智的一個人,此時她只是需要一個能靜靜聽她宣洩的人,孰對孰錯,她心裏早已有了答案。
-
立曉唯請了一個月的長假,立母葬禮過後,她出去旅遊了。
夏寒能理解她的心情,極度的疲憊過後,一旦放下擔子,是會想要海闊天空肆無忌憚的放縱一番。
在和蘇越澤一邊吃飯一邊閒聊里說到這件事的時候,他有一瞬間的沉默,然後叉了一塊牛排到她碗裏:「立曉唯……這麼說來這姑娘還挺不容易的,之前她這麼拼命都是為了她母親。」
夏寒點頭。
蘇越澤嘆了口氣:「問世間錢為何物,直叫人以命相搏!夏寒,現在有沒有覺得你很幸運,有我這麼一個有錢的老公,在我面前,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叫問題!」
夏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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