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正午,汴梁城西一家名為客仙居的酒肆之內,唐秋正坐在靠窗的座位前,一名二十多歲瘦削的年輕男子正一臉堆笑為唐秋倒茶。
「姑爺,剛接到兵部公文,左武衛軍要協同城防司接待南詔國使節一行,無暇抽身,將軍特地令我二人前來陪同姑爺領略汴梁風土人情。姑爺請喝茶。」
年輕男子名叫陸銘,是汴梁世家子弟,也是古清菡的部下。這次古清菡派他跟狄寧一起陪他出來遊玩閒逛,走了差不多一上午,才在酒肆中歇腳。
唐秋問道:「南詔人何時抵汴梁?」
古清菡說過,天子因為南詔使節要齋戒,所以不能出來見人。此事關乎他與古清菡的婚事,由不得他不上心。
「應該快了吧。就是這幾日的事,姑爺不用着急。」陸銘笑道,「話說這次南詔人帶來一本寶書,就是民間傳聞的《萬工圖冊》,上面上列天文,下列地理,星相工農兵法無所不列。慎重起見,陛下才會派左武衛軍一同協備。」
《天工開物》唐秋聽說過,至於什麼《萬工圖冊》就從無耳聞。關於什麼寶書,料想也不過是民間以謠傳謠,要真那麼神奇,就不是什麼圖冊,就成了四庫全書了。但以民間之力來編撰這麼一本書,無異於天方夜譚。
「……汴梁城共有一百二十五坊,城西外里之間有十二坊。周圍就是兩處瓦子,酒肆茶樓林立,下棋聽曲聽段子喝茶飲酒那是應有盡有,要是姑爺喜歡聽戲,這周圍也有那聲色皆妙的伶人每日獻藝,逢名角去捧場的人不少。累了,可以到酒肆來,就是這客仙居,乃是城西最大商賈之家蘇家的產業,平日裏有工夫,我和狄兄也經常過來。」
陸銘一看就是個京城通,主要他在汴梁土生土長。不過這一路來,他說的基本都是好玩的去處,大約也與他世家公子哥閒散的性子有關。
唐秋無心注意陸銘的話,他的目光落在窗外汴梁行人川流的大街小巷之上。作為如今大洛朝的首府,汴梁要比許昌繁華上許多,看着外面商販林立,唐秋也在考慮是否琢磨個行當,做生意,要麼是搞搞研發。怎麼也不能白瞎了自己領先時代幾百上千年的頭腦。
此時正好有一定小轎停在酒肆門前,從小轎上下來一名衣着很樸素的女子,進到酒肆中來。
「姑爺,那是蘇家二小姐,也是這客仙居的東家。蘇家在汴梁產業不在少數,蘇二小姐偶爾過來看看,並非時常能見到。」陸銘笑盈盈解釋道。
唐秋只是點了下頭,並未上心。
說話間,女子已上樓來,粗略一看只是個布衣荊釵的普通女子,身上並無珠光寶氣,渾身無脂粉之氣,走上前來,只是淺淺一笑,卻是素顏尤美。
這女子給唐秋的第一印象是樸實,第二印象是精明幹練。以這時代女子不能拋頭露面的價值觀來看,這女子能以素顏走出來,本身就很難得,尤其還是這樣一個美女。
「蘇小姐,久違了。」
陸銘臉上堆着笑容起身打招呼,一臉很討人嫌的豬哥模樣。不過本身他還算有些英氣,加上又是世家出身有軍人的氣質,也算是年輕才俊。
「狄將軍、陸將軍,別來無恙?」蘇小姐微微欠身一禮,很自然得體,目光最後落在唐秋身上。
「看在下如此模樣,也知道是無恙。哈哈。」陸銘對蘇小姐很熱情,連話也變的更多了一些,「給蘇小姐介紹,這位是我家姑爺,今日特地請他過來嘗嘗這客仙樓的美食。」
蘇小姐對唐秋微微點頭,很自然得體打招呼的方式,唐秋對之一笑也當是打過招呼。
蘇小姐道:「原來是唐公子,小女子這廂有禮了。聽聞唐公子勇救巾幗將軍,卻未想是如此少年英才,實在出乎小女子的意料。」
唐秋心裏琢磨,自己這麼有名了?隨便一個蘇家二小姐,就知道他的來頭?
再一想,蘇家畢竟是商賈之家,這時代商賈社會地位低微,就算銀子再多要謀求發展也只能攀附權貴,而探聽消息之上,自然也會很靈通。
念及此,唐秋拱拱手,卻也不搭話。
蘇小姐顯然也沒料到唐秋會如此「靦腆」,抿嘴一笑道:「今日得見三位,乃是小女子生平有幸。不如由小女子做東,一盡地主之誼。還請三位給小女子一個面子。」
「這怎好意思?」陸銘臉上眉開眼笑的,嘴上說不好意思,臉上卻像是在說卻而不恭。
蘇二小姐畢竟也是生意人,懂得場面應酬,寒暄幾句之後,便藉口離開,下樓而去。
「真是我見猶憐啊。」陸銘看着樓梯口的方向,久久不願把目光收回來,嘴上卻是不由自主讚美了一句。
唐秋一看就知道陸銘對這個蘇家小姐有意思,不過那蘇小姐卻一副商人的精明,怎將陸銘這等人放在眼中?
這時代的一些商賈之家,主要是做的低買高賣的生意,店面少不了,而本身又有不少的田產,等生意做大了,主要還是靠田稅來維持一家的運作。這跟官宦世家的運作模式大抵也相同,只是官宦世家基本不會去碰店面的生意,但店鋪產業和田地卻是少不了。
酒水上桌,而切好的牛肉也盛盤送上樓來。而後是整隻的燒雞,雖然是大酒肆,菜色也是再平常不過。
唐秋看着桌上的雞鴨魚肉,雖然豐盛,但也覺得沒什麼滋味。這畢竟是古代,菜色的樣式不多,蔬菜種類少,調味料單一,甚至連一些基本的烹調方式也都處在摸索階段,在一般的食客那裏也並不能討好,反倒是這些簡單的葷食素食更有市場一些。
「姑爺,嘗嘗這裏的羹,味道鮮美也算是汴梁的一絕。」陸銘見酒菜差不多上齊,開始對唐秋介紹美食。
唐秋看了看所謂的「羹」,其實也就是調的很濃的湯,裏面有一些簡單的蔬菜,粘稠度很高,有些像是骨頭湯的意思。
「就沒有點別的什麼?比如說……炒菜?」唐秋平日裏在家裏吃的大抵也是這些東西,古清菡因為出身軍旅,是無肉不歡,以至於家裏準備的基本也都是葷菜。這些東西吃個一兩頓還好,吃多了很容易不消化,因為本身唐秋的體質就很一般。
「什麼炒……要是姑爺不滿意的話,讓他們上換一些別的菜色?」陸銘看唐秋神色也知道唐秋對這頓飯也不是很滿意,只好試探着問道。
「算了,就這樣罷。」唐秋也知道有些為難,現在身在古代,就要學會適應當個古代人。在物質條件相當匱乏的時代,能吃飽飯已經是很不容易的事,再奢求太多,就只能靠自己去開發了。
酒足飯飽,差不多也要打道回府了,陸銘突然從懷中掏出一疊銀票,往唐秋懷裏塞。
「這是……」
「姑爺,小小意思,不成敬意。當是恭賀姑爺與我家將軍成婚之喜。」
「兩位有什麼事直說,明人不做暗事,這種不明不白的銀子,在下可不敢收。」唐秋說着,還看了看狄寧,顯然狄寧對於陸銘送銀子的事也是知情,甚至可能有份參與的。
陸銘有些有口難言的模樣,狄寧卻是接茬道:「實不相瞞,其實這銀子……是我等孝敬我家將軍的。」
「哦,賄賂?」
「算不上是賄賂,在別的軍中,下面對主帥有所孝敬,那都是司空見慣之事。可在左武衛軍中,將軍……脾氣太耿直,我等想孝敬一下都沒機會。」狄寧一臉苦惱道。
陸銘也嘆口氣道:「姑爺可能是不太清楚將軍這個人,就說在下當初到左武衛軍中,可是找人好說歹說,連兵部那邊都出動了,還是沒什麼機會。最後是家父前去懇求了陛下,由陛下說項,這才讓將軍鬆口,讓在下於左武衛軍中混了個差事。」
「哦。」
唐秋點點頭表示會意,說來說去,其實還是賄賂。
不管在何處,想升遷自然要送點禮,逢年過節的更是要「孝敬」。這種事在洛朝應該也是司空見慣,雖然都知道是陋習,不過習慣成自然,都當作是天經地義的。
可在左武衛軍中,這種事卻是連門都沒有。唐秋不用想也知道古清菡是多麼的講原則,這個笨女人自然不會聰明到能以權謀私的地步,誰來送禮別說是收,恐怕還要一頓軍棍伺候。但她卻是左武衛的最高統領,下面的人想升遷都是由她說了算,別人都插手不得,這也就讓像狄寧和陸銘這樣本身有家世,還想在軍中早些混出頭的人很苦惱。
「現在有了姑爺就不一樣了,姑爺日後與將軍朝夕相對,有姑爺在將軍面前多說說好話,也是一樣的。」陸銘最後笑道。
唐秋聽了這話不由一陣冷笑,這是要讓他吹枕邊風啊。
別說他跟古清菡還沒成婚,就算成婚了,他一個大老爺們,豈能為這點小錢所迷惑?
「如今只是陛下賜婚,八字還沒一撇,這銀子在下可不敢收。」唐秋還是把銀票推了回去。
陸銘和狄寧心裏都不由暗想,這可是天子賜婚,別說撇,連捺都有了。
「知道,知道。」雖然唐秋沒答應,可也沒拒絕,這讓狄寧和陸銘感覺也是有戲。
現在就算唐秋沒接受,他們還可以抽空宴請一下唐秋,表示點「心意」,等於是變相賄賂。與唐秋打好了關係,還怕日後沒有升遷的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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