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過去這六年裏,只要一有空我就會翻看那些我收集到的所有跟斷肢狂魔有關的資料,他的作案手法,現場的每個細節幾乎都已經印在了我的腦海當中。不過文字和照片絕對無法和真實的犯罪現場相提並論,當我看到躺在浴缸里的那具女屍的一瞬,我仿佛又進入了那個夢境之中!
喜歡嗎?過來呀!
那個戴着黑邊眼鏡的斯文男人仿佛就站在浴缸旁邊,拿着滴血的骨鋸,並微笑着朝我招着手。
「那個人回來了。」我盯着浴缸里的屍體喃喃地說道。
「你確定?」高岩的聲音突然從背後傳來。
我猛地回過神來,這才想起房間裏並不是只有我一個人,這也不是我的夢境,而且我剛剛這句話顯然太過武斷了。我趕緊戴上手套,然後小心翼翼地走到浴缸旁邊蹲下來,並仔細地查看起這具女屍。
死者的頭部、軀幹部沒有明顯的搏鬥傷。兩臂被切除,暫時沒辦法確定死者在死前是否有過反抗。頸部除了刀傷之外還有被繩索勒過的淤痕,從眼底出血情況來看,她有可能是先被勒死的,然後才被割喉。頸部的切口非常深,兇手直接割斷了死者的喉管,甚至傷到了頸椎。要做到這一點需要非常大的力氣,而三十年前的斷肢狂魔一直都是這麼幹的。潶し言し格醉心章節已上傳
「看起來好像是先被勒死的,脖子上的這一刀感覺只是為了放血。」我一邊檢查着死者脖子上的切口一邊說道。
我並不想在高岩面前表現得太過突出,這麼多年我一直希望扮演一個不起眼的小角色。無奈技術中隊裏的同事大多是半路出家,在全是負分的一群人當中,高岩自然總是盯着我這個徘徊在及格線上的,希望我能多少幫他分擔一些壓力。
「話說,法醫老唐要休多長的時間病假?局裏那幾個實習的法醫梁隊好像信不過。」我看了眼高岩問。
「聽梁隊說,今天上午會從北京調過來一個海歸法醫。正好趕上大案子!」高岩緊皺着眉頭說道,他的目光只在我的臉上停留了半秒,便立刻轉回到了屍體身上,然後指着手臂和雙腿的創口。
「你看這切口的邊緣,兇手使用的工具應該是骨鋸。」說完,高岩又示意我和他一起走到浴缸的另一端,從正面觀察屍體。「兩腿和兩臂的切割位置都是完全對稱的,而且斷面非常整齊,兇手非常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完全沒有因為緊張或者興奮而有任何偏差。」
「看樣子是個老手。」我附和着沖高岩點了點頭。
一切都跟那個人的作案手法一樣——先勒死,再割喉放血,最後截肢。而按照屍體腫脹的情況,她在水裏應該泡了三到四個小時,死亡時間應該也就是三、四個小時之前。剩下的最後一個問題就是……
「屍體這邊還是等法醫來了再研究吧,我去裏面看看。」我一邊說一邊朝着旅館房間指了下,高岩沖我點了點頭。
我走出了衛浴間,來到旅館的床邊。雙人床上亂七八糟的,從床腳處被褥的褶皺、以及被子隆起處留下的明顯抓痕來看,死者應該就是在這張床上被兇手勒死的,而且死前有過激烈的掙扎。
我走到雙人床跟前,仔細地檢查了每個角落,又把被子掀起來找了下。床上除了幾根明顯屬於女性的長頭髮之外,就沒有其他痕跡了。我隨後又去看了眼床頭的垃圾桶,裏面非常乾淨,連一張紙巾都沒有留下。
兇手很謹慎,他似乎十分清楚什麼東西可以留在現場,而什麼東西又是絕對不能留下來的。三十年前轟動東安的斷肢案就是個殘忍而且謹慎的傢伙,兇手會是他嗎?
在我的夢裏出現過的那個斯文眼睛男看起來大約35歲左右,如果他就是「斷肢狂魔」,那現在的他起碼應該已經65歲了。
一個65歲的男人有足夠的體力勒死一個年輕女人,並且有條不紊地完成肢解以及現場的清理,不留下任何痕跡嗎?對此我非常懷疑。
也許這會成為案件的突破口,也許只會讓我空忙一場,而我也不想匆忙地下結論。整個旅館的房間,需要仔細檢查的地方還有很多,屍體方面也需要等待法醫進一步檢查才能知道她是否遭到性侵。所以現在我要做的就是按部就班地對犯罪現場進行勘察、拍照,只不過我更願意將注意力更多地放在旅館的房間中,而非衛浴間。
上午8點,陽光透過渾濁的霧霾投射在旅館房間的地板上,我們總算是完成了現場的勘察。雖然採集到了一些痕跡線索,但我心裏非常清楚,那些痕跡恐怕並不能幫我們鎖定兇手的身份。
高岩顯得有些心煩意亂,因為所有的線索似乎都在將這個案子朝着二十六年前留下的那個謎團推近。他不得不極力掩飾自己真實的情緒,因為他是隊長,他需要帶領着我們這些手下一起破案,如果他都被壓力擊垮了,手下的其他人就更沒有主心骨了。
當然,我並不會受到高岩煩躁情緒的影響,或者說我已經很久沒有受到任何人的影響了。自從付濤被殺之後,我整個人的性格都徹底改變了,突然之間我對任何事情都不會有激烈的反應,似乎再沒有什麼事會讓我感到驚慌、恐懼,似乎我的一切情感都隨着付濤的死而被封印了起來。
付濤,這個殺害我父母和妹妹的仇人,沒能親手處決他,對我來說無疑是個遺憾。有時候我還時常會去想,如果沒有這個人毀了我的家庭,如果我的父母、妹妹都在人世,或許我的生活會截然不同。
今天我也一樣想起了他,但情況卻與平時完全不同。
但現在我暫時不想考慮付濤的事,因為我急需好好睡上一覺,昨晚收拾掉黃良之後所留下的興奮感已經隨着太陽的升起而漸漸消退了,現在沒有什麼能阻止舒適的床對我的招喚。
高岩並沒有要求我們馬上開工,而是讓我們先回去休息一下,等中午一點再到局裏集合開會。這正合我意,我也趕緊開車回了家,然後倒頭大睡。
接近中午的時候我被餓醒了。我隨便煮了點麵條,然後趁着去開會之前的這段時間,又把我收集的有關斷肢狂魔案的所有資料翻出來捋了一遍,而且重點看了一下六年前付濤被殺那個案子的現場照片和文字檔案。
六年前的案子被警方定義為模仿作案,雖然現場的情況與斷肢狂魔的作案手法十分相似,但還是有着多處明顯的差別——付濤在被勒死之前頭部曾經遭到多次重擊,左臂的切口雖然平整,但右臂、雙腿的切口卻十分粗糙,而且切口的位置並不對稱。再加上付濤是個男性,又沒有被性侵的跡象,所以警方得出模仿作案的結論也屬正常。
但是我卻很清楚,六年前殺死付濤的就是斷肢狂魔,動機恐怕就是殺人滅口,而現場出現的那些差異只是由於年齡的增長而引起的。
任何人都無法違背自然的規律,即使是那個讓整個東安陷入一片恐懼的男人也不例外。他已經沒有了當年的體力,以至於在最後鋸到付濤右腿的時候不得不坐下來休息一會,這也是付濤右腿的斷面參差不齊的真正原因。
現在六年過去了,這個人突然間返老還童、精力充沛了,又要在東安大開殺戒了?我不相信!
所以我基本上已經可以得出結論了——這次的兇手才是真正的模仿犯!一個三十年前斷肢狂魔的狂熱崇拜者。
下午一點,我拿着記事本,坐在小會議室最後一排的角落裏。
這是我的專屬座位,因為每次開會都沒有我發言的份兒,我也不希望表現得太過搶眼。如果被人在我背後指指點點地說「他好像知道那些瘋子的想法」,這對我來講無疑是最致命的。所以我向來都很低調,即便我已經發現了兇案的重要線索。
「相信大家都已經知道,就在昨天夜裏11點,東安發生了一起特大、惡性殺人案!」梁棟緊鎖着眉頭,用他中氣十足的男低音做着開場白,這也預示着又一場長篇大論的開始。
梁棟今年四十歲,進入刑警大隊之後,他升官的速度幾乎跟他肚子的增大速度一樣快。估計頭一次見到他的人絕對不會相信,眼前這個起碼二百斤的大胖子在十年前還參加過警隊的排球賽,甚至還能跳起來扣殺!
有傳聞說梁棟的老子是省公安廳的領導,他能扶搖直上靠的就是托關係、走後門。雖然我並沒有見過梁棟的老子,但有一點我可以確定,梁棟能在四十歲就成為副局長、刑警隊大隊長,靠的絕不只是關係。
雖然他的身材確實走樣得厲害,但這並不能抹殺他的工作積極性,只要有棘手的案子,他都會身先士卒地沖在第一位。唯二的缺點大概只有拖慢他速度的那一身贅肉,以及每次開會必定長篇大論的壞毛病。
做了足有十分鐘的開場白之後,梁棟總算進入了正題。隨着幻燈片上一張張的犯罪現場照片的對比,梁棟也極力在向在場的眾人說明着,三十年前的斷肢狂魔這次真的回來了。
而講解臨近尾聲的時候,梁棟忽然把音調抬高了一些,似乎有意想要從那種凝重、嚴肅的氣氛中脫離出來。
「下面給大家介紹一位新同事,她是昨天剛剛從北京調任來的法醫,關於昨天的案子,她也有着自己獨到的見解。大家歡迎一下齊欣,齊法醫。」說完,梁棟自己先像金三胖一樣向後仰着頭,大手一揮,向前排做了個「請」的手勢,然後頗有官派地帶頭鼓起了掌。
在附和的掌聲中,一個穿着一身利落的職業套裝的女人從會議室前排的座位上站了起來,並轉過身衝着會場裏的眾人微微點頭示意了一下。而就在她眼神掃過來的一瞬,她的目光也對上了我略顯驚訝的眼神,不由得愣了一下。
其實在聽到齊欣這個名字的時候,我心裏就已經在懷疑了,而當她站起身的一瞬,我便知道那就是她,我在大學時代的女朋友!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14s 3.9924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