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乘務長也徹底恢復了清醒,她拍拍孫小遜的肩膀,「小女孩,我知道你擔心你的愛人,但越是在這種時候,你就更應該聽他的話。」
&你們……」
乘務長神色肅穆道:「我是這個飛機上的工作人員,我有責任和義務在這裏隨時待命,至於陳先生,他是一個偉大的人。」
那邊陳光卻已經沒再理睬身後的情況,而是再度全神貫注的投入到操控之中,一個人扮演兩個駕駛員還有一個技師三個人的角色,實在太辛苦了。
孫小遜緊緊抿着嘴唇,深深的看了眼陳光的背影,終於是打開艙門回了頭等艙里,拉出安全帶系在自己身上。
前後左右的人都湊過腦袋來想和她打聽情況,孫小遜卻收起了心中的恐懼,臉上再度浮現鎮定的笑容,「沒事的,他現在很有信心,大家和我一起相信他就好。」
這時候陳光的聲音從喇叭里傳了出來,「各位乘客你們好,我是你們的機長陳光,飛機將在十二分三十秒後降落在膠島機場,我會帶着你們活着回去。謝謝大家。」
地面指揮塔台中聽着陳光這番話,也是一片默然。
不管他最終能不能成功,也不管他到底會不會開飛機,作為一名乘客,在這種特殊的時刻,勇敢的坐在最危險的機長位,為整個飛機上三百條人命而奮鬥,他的確足夠偉大。
其實在今天之前,陳光在老爺子們心中的形象並沒有多麼高大,他或許只是一個運氣不錯,又有稍許天賦的幸運兒。
他得到了命運之神的垂青,所以能成為文宗主這樣的人物的朋友,又和林老爺子的孫兒林經緯走得極近,又學會了些了不得的本事讓他在網絡世界裏也混得風生水起。
但為什麼文宗主會欣賞他,為什麼靳詩月會迷戀他,為什麼江雅歌似乎也喜歡他,為什麼辛沁和巫苗婉這樣的武人心甘情願的給他當副局長任他差遣,為什麼他總能讓他身邊的人情不自禁的以他為主,哪怕是林經緯這樣身份顯赫的三代和他巧合的住進一個寢室之後也願意當他小弟,哪怕是白樺這樣的天之驕子也迅速的成為了他的朋友。
直到此時此刻,這些自詡見識了太多生離死別的老爺子們才明白,這小子的身上,最難能可貴的卻就是這種特質。
換任何一個人處在他這時候的處境,也沒可能比他做得更好,沒可能比他更勇敢和有擔當。
他的身上有一種精神,天大的事來了也不怕,也能接得住。
真是難以想像,在今天之前他從未開過飛機,但此時的他卻又表現得如此專業,如此冷靜。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後生可畏了,他簡直就是天才!
一個偉大的天才!
一個肩膀上能扛得起一座山,扛得起一架a330和三百條人命的天才!
此時此刻,在陳光都看不到的地方,有四個女孩兒正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巴,她們生怕自己哭泣的聲音傳到了那邊去,打攪到陳光。
國航指揮中心裏的數百位工作人員,更是能明白陳光此時的處境。
但他們所有人都錯了,他們以為此時的陳光已經表現得足夠完美,足夠老練,但他們並未想到,真正的王牌飛行員施展的技巧,現在才要正式開始。
如果能成功,這必將是被載入史冊的一次迫降!
&叫指揮,我沒有時間做飛控檢查了,我將關閉左側引擎進入完全滑翔狀態。」
陳光一邊迅速的操控着,一邊對着通訊儀說道。
&有一個引擎可以啟動,我沒有第二次重來的機會。」
&報告機場風速與風向。」
&向180度,風速1>
&好,剛好是正南風,逆風。」
飛機高度不斷往下壓,從遠比正常的降落下壓快得多,畢竟留給他的距離只有六十餘公里了。
這距離對車輛來說或許很遠,但飛機而言,也只不過是十分鐘的事情而已。
&問333號是否需要輔助計算降落時速?」
&用,我正在檢查剩餘燃油,左側引擎剩餘燃油7.684噸,我將會以154節航速落地。」
&太快了!」
&離太短,我必須儘快壓低高度,但又得在降落前稍微提速,否則我會直接一頭栽下去。」
指揮中心負責人不再質疑陳光的決定,其實他已經犯下重大失誤了,不管機長的決策到底對與錯,在信息並不同步的情況下,自己作為地面指揮,必須無條件信任機長的決策。
只是他心裏卻忍不住瘋狂吶喊着,你到底是怎麼計算出來154節的!
飛機距離膠東機場越來越近,留給陳光的機會已經不多了,他將高度控制在一個非常危險的程度,保持着滑翔降落,飛機在空中稍微繞了個大圈,以對準跑道。
因為電控系統與地面完全失聯,陳光只能根據地面指揮中心的雷達口頭提示不斷調整角度,雷雨天氣此時已經停了不少,但陰沉沉的天空和濛濛細雨還是讓可見度很差。
更不利的情況是因為右側引擎爆炸,飛機損失了65的轉向性能,讓他這個圈子繞得比正常的圈子更大了許多,滑翔下降高度超出警戒線,他又不得不稍微提速,以保持高度。
如果自動駕駛系統還能使用,在單引擎提速的過程中,飛機可以通過電腦精確計算出的數值微調尾翼擺動幅度,但現在,這都得陳光自己來。
乘務長死死的坐在後面,看着陳光令人驚嘆的操作,她已經從事了十年以上的空乘工作,但她從未想過,一個人居然真能在全人工模式下將機身控制得如此穩定。
這個傢伙腦子裏裝着的是電腦嗎?
他到底是怎麼計算的角度?
相似的問題,又一次在乘務長心中冒了出來。
更為可怕的是,他在如此忙碌的手動模式操作之中,幾乎是一個人分心做着好幾個人的事,他一會兒打開這個開關,一會兒又按下那個按鈕,在這過程中,他還時不時去留意中央監控系統上不斷刷新出來的警報!
還時不時閃電般探出手去處理中央監控系統的警報信息!
你到底還是不是人啊!
&蛋,真是累。」
這邊陳光終於將飛機完全對準了跑道,抖了抖手,其實他手和腳不累,就是一個人當三個人使一直撐到現在,心累。
&仔細核對是否完全對準跑道!另外333號你現在的航速太快了!」
&了行了,老兄,一切盡在掌握,等我打開降落架之後風阻增大,在逆風10節的風速下,就這個速度,剛剛好。」
眼看大功告成在即,陳光心頭大石也放下不少,老兄你開什麼玩笑,空戰之神會對不準跑道?
你是不知道我這肉眼有多好使,我甩飛鏢的時候幾十米外的蒼蠅腿我都能看清楚,現在就我這一雙眼睛,比雷達還准好麼?
我就把我和這飛機一起當成個大飛鏢,直接扔過去啊!
至於航速,小伙子你不要擔心,看起來是快了一點,但這正是老夫精確計算,好吧完全就是王牌飛行員的直覺,我能停下來的,跑道全長3000米,我能停在2950米的位置,保證誤差不超過五米。
&啊吹啊我的驕傲放縱……」
也是不知道怎麼的,他腦子裏都沒什麼意念,一邊很是淡定的微調着機頭,同時拉開起落架手動開關,嘴裏居然哼起歌來!
哥你怎麼唱起來了!
乘務長和通訊儀對面的人頓時瞪大了眼睛,你真是好淡定啊!
這時候,指揮中心的負責人終於憋不住了,「陳局!你右側的減速板無法打開!你只有單引擎,反推力也無法工作!」
&的我知道,我早就知道,就剎車制動。我實在不想和你解釋a330的輪胎可以承受的最大壓力,我只能告訴你,就我這樣降落,是唯一的辦法,不然稍微減速,就會直接倒栽蔥,另外,我甚至可以準確的告訴你,我十個剎車輪會爆六個,但一個人都不會死。我會停在2950米,不會衝出跑道。」
陳光給對面那一驚一乍的老兄弄得不高興了,你嚎個蛋,你說這些我早注意到了好嗎,等你提醒我,早死不知道七八次了。
啥!
你連停下來會爆幾個胎都特麼算出來了!
你別太裝逼啊!
另外你說的2950米是什麼梗?
我就沒聽說過有飛行員在迫降的時候能算這麼準的好嗎?
你這還是緊急迫降!
還是在相較於正常跑道短出去一大截,只有三千米的軍用跑道!
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你在吹牛逼呢?
這都什麼時候了,好哥哥我們正常一點行嗎?
雖然心裏已經吐槽了一萬句,但在這時候,這位可憐的指揮中心負責人卻只能把這千言萬語吞進肚子裏去。
還是那句話,他什麼也不能說,尤其不能打擾到機長。
&要飛得很高……」
你又唱起來了啊!
指揮中心負責人咬碎了牙齒,又一次懷疑起自己的職業素養來,真想打斷這傢伙。
飛機終於靠近了跑道,地面指揮塔台無比緊張的看着熒幕里的dl199333,國航指揮中心這邊的數百號人更是捏緊了拳頭,手心都緊張得冒汗。
在接下來的幾秒鐘,這架多災多難的空客a330就要迎接它最後的命運了。
更遠一些的其他人,同樣好不到哪裏去。
機艙里更是一片肅穆,所有人都緊張得不能呼吸。
孫小遜雙手緊緊的抓在了一起,她並沒有向哪個神明祈禱,她只是不斷的在心裏想着,陳光說過,大家一定能安然無恙,他不會撒謊!
他說的話,一定會算數!
當起落架的輪子與地面接觸的那瞬間,陣陣刺耳的異響傳來,飛機正瘋狂的顫抖着。
生與死,就在一線之間。
降落之前的一瞬間,才是整個過程最危險的時候!
這個地方,又有一個最大的難點,正常的飛機在行將降落時,通常需要有一段時間保持自動駕駛,由電腦來分配動力與控制引擎同時打開各種減速設備以調整速度。
但這些在陳光這兒都沒有,飛機已經失速到不斷下降的程度,只有單引擎實在無法提供穩定動力,更沒有自動駕駛系統來為他修正襟翼的打開程度,這一切的一切,都要他手動來控制。
一個經驗豐富的駕駛員,可以依靠感覺來摸索出打開襟翼的幅度,將命運交給自己的直覺。
但在其他人眼裏,陳光可是個完全的初哥,他根本不可能有經驗,或者說,就算經驗豐富的駕駛員,也沒可能單獨靠人力做得比電腦計算出來的更精準。
但事實就是,在這整個滑翔降落的過程中,陳光卻真就依靠着手指的微調,將襟翼打開的程度控制到妙至毫巔。
說154節航速落地,就不差一分,不多一毫。
除此之外,落地時的角度,也是一大難點。
但陳光將機頭的高度控制得無比完美,所有輪子幾乎同時貼上地面。
當十個輪子碰觸到地面的瞬間,陳光猛的踩死剎車,抬高機頭,防止倒栽蔥,同時開始制動了。
嘎吱嘎吱的聲響響徹了飛機上所有的地方,所有零件都開始瘋狂的搖晃,機艙里每一個人都發出厲聲尖叫,通訊儀另一邊的人耳朵里甚至都能聽到那可怕的嘎吱聲。
膠東機場塔台的指揮人員,在附近嚴陣以待的消防人員和急救車,眼睜睜的看着飛機輪胎在劇烈的摩擦中冒起滾滾濃煙。
濛濛細雨根本無法阻止輪胎在劇烈的摩擦中迅速升溫。
正如之前那位指揮中心負責人所說,154節的航速降落,實在太快了。
飛機很快衝過了一半跑道,嘭的一聲巨響,位於機頭第一組的兩個輪胎因為無法承受可怕的衝擊力和摩擦而猛的爆了。
機頭下方鋼架狠狠砸在地上,然後給扯斷,機頭徹底貼上了跑道,帶出一路火花往前迅速推進着,可怕的高溫從機頭下方升起。
掛在機翼下的引擎整流板刮蹭在地面上,火花亮堂得如同撒在地上的太陽,一路零件一路飛。
&是一隻小小小小鳥……想要飛呀飛卻飛也飛不高……」
這都什麼時候了!
你還唱啊!
在這每個人都緊張得心肝都要從嗓子眼裏崩出來的時候,陳光那破鑼一般的嗓音,走調走到太平洋里去了的歌聲居然又從通訊儀里傳了出來,讓人幾乎以為產生了幻覺。
直到這貨又開始唱下一句,「我尋尋覓覓尋尋覓覓一個溫暖的懷抱,這樣的要求算不算太高」的時候,眾人才相信這貨真的在唱歌!
你有毒啊!
你不但是歷史上第一個沒有任何飛行經驗就玩緊急迫降的飛行員,你更是歷史上唯一一個一邊迫降一邊走調唱歌的飛行員!
蛇精病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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