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的靈魂出現在杯中界裏時,依然是躺着的。
佛祖在婆羅雙樹之下頓而悟道,陳光則躺在鹿鳴花下化作死狗。
真是一點兒力氣都沒有了,疲憊與痛苦雖然都在肉體上,但他的靈魂也好像被凍結了一般。
鹿鳴花微微彎下身軀,碩大的花冠像把傘一樣籠罩在陳光頭頂,「咦,整個人都沒精氣神了呢。」
琉璃也從雲城裏飛了出來,落在陳光的身邊,「好像真是這樣,這太慘了。」
「他該不會變成個痴呆兒吧?」鹿鳴花雖然總說讓琉璃弄死陳光什麼的,不過真到了這時候,她倒是又擔心起來了。
琉璃無所謂的搖搖頭,「這怎麼可能,你信不信我能讓他在一秒鐘內滿血復活?」
鹿鳴花搖頭,「我不信。」
琉璃挑釁的一揚脖子,「你別看他現在這樣,但只不過是剛才在外面身體上的痛苦超過心神承受的極限罷了,現在進到杯中界,靈體從肉身上剝離開來,早就沒什麼難受的地方,也就是現在他自己一時半會兒還沒緩過來而已,我只需要做一件事,他立馬就能蹦起來。」
「是嗎?怎麼做?」
琉璃臉上短暫浮現一抹紅暈,一時間倒有些猶豫,不過很快她又心一橫,暗想以自己現在這樣子,遲早要給這傢伙把便宜都看光。
索性不如光棍點便宜他了!
等會兒他馬上就得進杯中界,自己提前幫他調整狀態,仔細想,這算是自己的義務?
於是,琉璃只做了一件事情,假裝有意無意的從陳光面前大大咧咧的走過,然後在路過他身邊時,又「很不小心」的將腰間和大腿處遮遮掩掩的雲霧給散掉了那麼一瞬間。
自動巡航防走光系統啟動!
全本能自動搜索走光點位捕捉儀啟動!
鎖定目標!
調整焦距!
畫面定焦!
人工智能存儲啟動!
咔擦!
存下來了!
滿血復活!
某種意義上,琉璃真是很了解陳光。
「看吧,我就說他瞬間就滿血復活了。」琉璃稍微收拾一下心情,指着坐在地上的陳光嘿嘿笑着。
鹿鳴花更是目瞪口呆,「這傢伙真是耿直得可怕啊!琉璃姐你這招真高,實在是高。」
「喂,臭小子,既然醒了就麻溜的起來動一動,今天弄得這麼倉促,你可別指望這次杯中界還能進須臾海,以本皇之見,十有八九是乞丐版。」
陳光終於渾身一震,想起了曾經被盔甲式杯中界支配的恐懼。
「不會吧!堂堂一線天,也有乞丐版?」
「為什麼不能有呢?」
陳光開始用自己的腦子拼命推敲起來,傳說中的乞丐版一線天杯中界該是什麼樣子,但他很快就放棄了,因為以他對通天聖杯這點可憐的了解,並且這倒霉催的聖杯常常不講道理,他壓根就什麼都想不明白。
琉璃默默的拍了下陳光的肩膀,「總之,節哀,堅持就是勝利,曙光就在眼前,咬咬牙就能撐過去的。」
「真是謝謝琉璃大人您的鼓勵啊。」
陳光回過頭,默默的感激道。
琉璃看着他這深情的眼神,「那麼,還有一件事情,我想我恐怕得告訴你。」
「請講,我大概已經知道你這次杯中界是什麼樣子了,應該會死得很慘吧。」
「會真死嗎?」
「這倒不會,這次一共有九百九十九次死亡復活的機會,一定夠你用的……吧?」
陳光先是大喜,「哦喲不錯哦,九百九十九次!」
但他很快就得意不起來了,轉念想,這好像並不是什麼好消息?
復活機會給得多,這就意味着這次杯中界將會前所未有的刺激,動不動就要升天的節奏?
自己在杯中界裏每死亡又復活一次,必然是要消耗能量的,沒有那個必要聖杯不會給出多達九百九十九次的復活機會。
又是乞丐版,又是九百九十九次復活,那到底得有多可怕?
真是細思恐極。
陳光轉過頭去,面如死灰的看着琉璃,「琉璃大人!咱能退貨嗎?」
「你說呢?走好!」琉璃一揮手,盤腿坐在地上的陳光就如同被喊出了名字的孫猴子給吸進紫金葫蘆里一樣,又給削尖了腦袋吸走了。
在時空隧道里內心惴惴不安的飛着,陳光現如今說是萬念俱灰也不為過,只求這次來的杯中界和逃命這事有關吧,不然今天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霉。
一頭拍在有點硬的塑料上,陳光迷迷糊糊站起身來,四下打量一番。
總之,不是盔甲真是太幸福了。
似乎因為此時杯子正橫躺着,陳光此時站立的位置像是個長約十來米,高約兩三米的原型甬道,想必這甬道就是這次乞丐版一線天杯中界的全部範圍了。
謝天謝地,一線天終究是要比見靈天強一截的。
踩了踩腳下地面,有點像是塑膠跑道的感覺,但又像陳光曾經偶然接觸過跑步機。
甬道的四壁都透着柔和的白色燈光,很有科技感的樣子。
突然,整個甬道都猛然泛起白色輝光,變得亮堂起來,恰如電影裏開幕時一般。
陳光抬頭看去,隱約從杯壁化成的光幕里看到了天空。
一片碩大的純白羽毛從天空緩緩飄落,天空中陰沉沉的都是沉甸甸的黑雲,一尊塔尖與房屋緩緩浮現在他的面前,陳光四處轉頭,目光跟隨着羽毛而動,最終,他低下頭去,這片樹葉已經在杯壁化成的光幕中飄飛到自己腳下了。
他想起那部電影,是的沒錯,剛才自己用很強烈的意念想過《阿甘正傳》這部電影,所以這次的乞丐版一線天杯中界,果然是要化身《阿甘正傳》裏的福瑞斯特?甘!
這挺好,果然是跑路用的!
但電影裏的阿甘是奔跑於全世界,再不濟也是美國全境,可自己這被困在膠囊通道里,能怎麼跑啊?
杯中界很快就給了他答案,電影場景開始轉移,於此同時,通天聖杯的提示音在他耳邊浮現,非常乾脆利落的一句話,「跑!阿光!」
陳光聳肩,你讓我跑我就跑多沒面子?
但他腳下酷似傳送帶的塑膠跑道卻突然開始往後滑動起來,陳光明白了,這就是個大型跑步機而已。
超縮水的《阿甘正傳》電影場景,那只是為了勉強提高用戶體驗而已!
切,就算是跑步機,我還是不動,又能把我怎麼樣?
陳光聳肩,然後恍然間回頭,卻見着背後寒光閃閃,立馬汗毛倒豎。
原來,在這膠囊甬道的末端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伸出密密麻麻的尖刀來,晃眼看去好似一個體型巨大的刺蝟給塞在那兒,區別是這些尖刀更鋒利。
杯中界出品,必屬精品,就算是要命的陷阱那肯定也不能等閒視之。
陳光這人雖然彆扭,但有個最大的優點就是識時務者為俊傑,見槓不過杯中界,果斷拔腿就跑。
他在外界的身體雖然已經徹底崩潰,但在靈體進入杯中界之後,似乎又重新擁有了一具身軀。
等他跑開始跑起來,他又收到通天聖杯的提示,終於確定了這次杯中界主要的鍛煉方向。
絕大部分強化內容都集中在雙腿,不同於見靈天中單獨針對哪一塊肌肉,一線天的錘鍊更加全面細緻,囊括了整個雙腿,以及奔跑時身體整體協調性等等方面的水平。
但由於他的腳板、腳踝與跟腱、小腿脛骨前肌等等已經在特訓中達到極致,再怎麼訓練也沒有效果,這次一線天的杯中界特訓,則可將他雙腿上其他肌肉組織整體提升到接近天殘腳板與風神小腿的層次。
經歷過前兩次一線天杯中界,陳光自己總結出一線天比見靈天更強的地方,更加全面,更加細緻,也可以涉及到更多精神層面的東西。
他想鍛造出全方位的完美身軀,共計需要經歷四十個見靈天特訓,目前已經完成三次定製培養的特訓,這次一線天杯中界順利完成之後,則可將雙腿上剩下的十個肌肉群補完,等若十個定製培訓的見靈天杯中界,更可對上半身進行較為初步的調整提升,效果比上次的麒麟臂之界更強一些。
其實麒麟臂之界比普通的見靈天強得多,那畢竟是完成特殊世界之一的命之界懲罰任務後的獎勵,功效拔群理所應當。
在膠囊甬道里盡情的奔跑着,杯壁光幕上的電影場景不斷倒退,跑過春夏秋冬,跑過美洲大陸,再穿過白令海峽,繼續跑,永不停歇,不知疲倦。
他比阿甘還阿甘,人家起碼能睡覺,能坐在公園的椅子上和別人討論巧克力,對於陳光來說,杯中界裏的他只有奔跑這唯一的人生哲理。
陳光想起一首歌來,那首歌叫《追夢赤子心》,好吧迎接他的沒有冷眼與嘲笑,只有背後寒光閃閃的奪命刀鋒。
傳送帶的速度越來越快了,漸漸超越了陳光此時的極限,背後的刀鋒越來越近,甚至鼻子裏都能聞到那股濃郁的金屬氣息。
終於,或許是在邁出去幾十萬步之後,他右腳碰到了左腳,迎面撲倒下去,摔了個狗啃泥。
他人趴在傳送帶上,頃刻間就給送到了刀鋒之上,一聲悽厲的慘叫傳來。
嗷!
過程不必細表,總之就是帶着血和淚復活了。
能怎麼樣呢?
收拾心情,重振旗鼓,繼續跑吧,用更快的速度,更穩的步伐,不斷去挑戰和超越身體的極限。
之前傳送帶的速度是每秒7.71米,提升到7.72之後他就被萬箭穿心了。
那麼現在他得試着把速度堅持在7.73之上才不會被身後密密麻麻的刀鋒穿心。
一萬次抬腿讓肌肉形成記憶,十萬次抬腿與邁步讓肌肉纖維緩緩進化,仿佛打開了人類的基因鎖,百萬次抬腿讓人的身體機能或許能在極限上提高個千分之一,千萬次抬腿則能讓一個稍有天賦的人站上職業賽場的舞台,一億次抬腿幾乎是人類一生的極限。
但這對於陳光來說,或許只是萬里長征的第一步。
或許是十億次?
又或許是百億次?
他自己是沒辦法統計了,他甚至連復活的次數都不想去統計。
超縮水版的一線天杯中界訓練方式極其簡單粗暴,不斷提高傳送帶速度,到最後甚至讓陳光以比博爾特百米跑更快的速度堅持長跑!
速度跟不上了,就噗嗤一聲……
踩滑給摔了,噗嗤……
想偷懶稍微減一下速,噗嗤……
每一次絕望的抗爭,似乎都得以被萬箭穿心而結束。
幸好陳光早已有豐富的上天經驗,反正每次升天時,兩眼一睜一閉,覺得自己像案板上的豬肉,破布一樣給人在身上開無數個血洞,感覺身體被掏空,然後就撐過去了。
算了,不要去回想那些事了,靜靜的躺在雲城中央,看着天上浮雲,思考着自己的餘生,琉璃還時不時過來問候一下。
「死了沒?」
「死透了沒?」
「沒死就麻溜的起來,該滾出去繼續跑路了。」
陳光在地上舒舒服服的打了個轉,問道:「琉璃啊,你說人為什麼要永遠也不停歇的向前跑呢?」
「你再擱這兒發神經,我就把你的皮扒了!」
琉璃發現自己就不能和他好好說話,必須得棍棒之下出人才。
陳光果然麻溜的一蹦而起,「再……」
話音未落,他整個人又從杯中界裏消失。
他猛回過神來,天還是那麼藍的天,但身上的疲憊卻莫名一掃而空,背後的泥土傳來陣陣溫潤的氣息,天空中的太陽卻曬得讓人懨懨欲睡,真是個睡午覺的好時節啊。
腦袋後面不遠處急促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伴隨着矮個子那得意的陰險冷笑,標準反派模式,桀桀桀桀桀……
「跑?我讓你往哪兒跑!死吧!」
遠處直升機上江原潮、持劍尼姑和花衣美婦臉上驚恐莫名的神色才剛剛升起來。
「這回完了!」江原潮手裏的望遠鏡掉落在地上,陳光在這關鍵時刻摔在地上意味着什麼不必多言。
「他終究是到極限了啊!」持劍尼姑猶豫着要不要從直升機上躍下,但又覺得自己在地上奔行的速度未必就能比飛機快,而且這高度哪怕是皮勁高手跳下去多半也是要給摔死的。
花衣美婦則死死皺眉,「如果他真死了,文宗主或許會發狂。」
江原潮痛苦的一拍腦門,「這回可怎麼辦?直升機上雖然有狙擊手,但這個距離太遠,雙方都在高速移動中,實在沒辦法開槍啊。」
就在眾人萬念俱灰,兩名追殺者得意忘形之際,陳光卻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蹦了起來,然後箭一般又往前竄了出去。
「啥!你特麼在逗老娘?」這話是持劍尼姑說的,出家人都給驚嚇得說髒話了!
「我的個乖乖,比先前更快了!打雞血了啊!」
花衣美婦同樣驚呼出聲。
江原潮趕緊低頭翻找望遠鏡,再看陳光時,他哪兒還有半分疲憊,活脫脫一在田地里撒歡的野兔似的,「這小子,是迴光返照嗎?」
高矮倆殺手也傻了眼。
「誰能告訴我!這到底是啥情況!」
矮個子老兄覺得自己的人生觀崩塌了,自己身為內勁武人都累得快上氣不接下氣了,你這傢伙居然在地上躺了一秒鐘又生龍活虎了?
你丫是吃錯藥了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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