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滿!!——」
淚水在谷衣絕望的嘶喊中流淌,她伸出雙手抬起十五度的姿勢去接阿滿姿勢,遲遲忘記放下。她用着極其惶恐懷疑的眼神瞧着自己的手掌,她每次時都能默契地接到阿滿,如今腦海中都能看見阿滿在她懷裏咯咯笑的那副傻樣。
為什麼偏偏這次,失手了呢?
她將目光聚焦到眼前的那攤腥臭又新鮮的血,血泊中央有一團已像被絞肉機絞過千萬遍的肉醬,但不難發現那雙被沾滿粘稠紅黃色血漿的眼珠子在還血泊里打滾。
谷衣一眼就認出,那是阿滿的眼……
她失聲痛哭,那抽筋剝皮之痛遠不及親眼看見阿滿變成肉醬痛楚的千萬分之一。原本以為再也動彈不了的身體突然像只蚯蚓一樣蜷縮着前進,爬過血泊,死死抱着鳳寒天的腿,發了瘋似地到處咬他。
「這隻瘋狗,蚍蜉撼樹,只可惜弄髒了我的錦袍……」鳳寒天冷哼一聲,輕輕一指,就將谷衣扔出幾米遠。
「鳳大人,要不要我再給這女娃補上一刀永絕後患?」一個官差拔出刀躍躍欲試,諂媚地獻計。
鳳寒天輕蔑地一笑,說:「斷了這骨筋,常人已是不能活,就算有修行的人也只能勉強撐幾個時辰;何況我還斷的還是她的仙根,自此她與常人再無兩樣,就算有神仙下凡救活她她,也不過是個廢人,修仙的資質也是下下乘的,這當然是後話,她自是不可能再活下來的。哈哈哈——」
鳳寒天突然喪心病狂地仰天大笑,那官差依舊不解,又追問:「那補一刀又何妨?」
鳳寒天立馬陰了臉,覺得他的話甚是煞景,不悅地說:「凡夫俗子就是笨得不開竅!罷了,今天本大人興致好就教教你。擢筋剝膚之痛豈是常人可以忍受?早晚是個死,現在給她一刀倒是解脫便宜了她,慢慢地煎熬至死,才是最有意思的。」
「我們走吧,去跟王丞相討賞了。」鳳寒天柳腰花態,領着一隊人離開。
谷衣背後的血潺潺流淌,漸漸地也已堆積成了一灘血。她覺得,她要死了,也應該死了。她想起了她的親人,她從來沒有這麼思念過他們,以前那個對她滿是苛責卻又總是把她放在脖子上騎的爹爹,那個每次都在爹爹面前包庇自己的娘親,還有每每依偎在自己懷裏撒嬌獻吻要糖葫蘆吃的阿滿……
爹爹說,人快死的時候,就會想起那些這輩子你最愛的人與他們最美好的回憶。谷衣不相信,一直認為自己死的時候想得一定會是家門口沿街那家她愛吃的臭豆腐,她如今才知道爹爹沒有騙她。
「死開,死開,這是我們的地盤,你這個小野種哪裏來的?」一群乞丐用竹棍敲了敲谷衣的腦袋,谷衣睜開朦朦朧朧的雙眼,看着眼前一群衣衫襤褸的乞丐,怯怯地說:「這裏是地獄嗎?」
那乞丐踢了她幾腳,啐了她一臉唾沫星子:「你要是再不走,老子就真讓你下地獄!」
谷衣看了周圍,天色已黑,驚奇地發現自己還沒死,又看了這群凶神惡煞的乞丐,她勉強挪了挪身子,每動彈一分都感覺後背劇烈難忍的疼。
「哈哈哈,還是個小殘廢!」乞丐們鬨笑,說着就鋪了些稻草準備睡覺。
被嫌棄的谷衣無辜地吱了一聲,還是想好意地提醒他們:「這裏今早死過人,都是血,你們還要睡在這嗎?」
一個乞丐鄙夷地一笑,說:「老子這幫兄弟當初去歸心殿的學藝的時候,每天都是枕着死人的睡,渴了就喝死人的血,早就都見怪不怪了。如今就算是一盆血放在我們面前,我們都是麻痹了聞不出味的。」
谷衣覺着好奇,問:「那歸心殿是什麼地方這麼厲害?皇上大臣們都不管的嗎?」
「切,當今皇上有什麼用?誰都知道當今皇帝是個受司徒家擺佈的傀儡,那歸心殿正是司徒家的地盤,誰敢來管啊!說起這歸心殿啊,可不一般。歸心殿是世人都想去修仙的聖地,雖說去修仙有蓬萊仙島、長留茅山這些地方,可老百姓們大都又都不願意棄了榮華富貴、妻子兒女就這樣入道,可這歸心殿不一樣,只要你交了錢,就能去學習法術!你看,哥幾個原本日子過得也還算不錯,就是想着去歸心殿修仙,結果傾家蕩產,老婆也跟別人跑了,只能淪落到這噹噹乞丐。」
「哦……」谷衣忍着疼痛,若有所思,又問:「那既是修仙,為何會死那麼多人?」
「歸心殿有等級制度,若想學到更多更厲害的法術,交更多的錢同時,必須上級!凡是想上一級的都要與你上級的人鬥法,你要是運氣好殺了哪一級的人,你便是那一級的了。只可惜老子剛入門沒幾天還沒學會打坐呢,就因為沒錢被趕出門了……真是可惜啊……」
谷衣沒來得及聽完,只覺得眼皮重,又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晨醒來,嘈雜的叫賣聲將她谷衣吵醒,她睜眼一看,自己已身處鬧市。估計是昨晚幾個乞丐嫌她佔地方,又可憐一個女娃還半身不遂,故將她搬到了這鬧市,可以方便沿街乞討。
谷衣蓬頭垢面,一日的功夫就活脫脫變成了一個乞丐的模樣。可她顧及不了自己的儀容,雖說背上的疼痛已經麻木,但她已經整整一天沒有吃過東西了,肚子餓得咕嚕咕嚕直叫,她摸了摸昨天藏在懷裏的原本留給阿滿的燒餅,她釋然一笑,還好餅還在。
她剛掏出餅來咬了一口,誰知就被迎面衝過來的一個小男孩一把奪走,谷衣的第一反應是害怕自己嘴裏的那口餅也被人逼着吐出來搶走,她連忙唧吧唧吧地將這口餅咬碎了咽進肚子裏,才又像只蚯蚓一般地慢悠悠地去追趕那個小男孩。
「小殘廢,你的餅在這兒!」那小男孩嘻嘻哈哈地朝谷衣做了個鬼臉,拿着餅在谷衣面前晃來晃去。
谷衣身上的衣服是西域最上乘的絲綢做的,柔軟可不經磨,來回幾趟,胸前的衣服已被磨破了好多塊,漸漸地身上也被磨出一條條鮮明的血絲。更可氣的是,谷衣每每伸出手去拿餅時,男孩又將手收回,過一會又將那餅湊到她的鼻尖逗她。
「哈哈哈,你看她真笨!」不一會小男孩便招來了幾個玩伴,一同戲弄她。
谷衣又急羞,恨得咬牙切齒,待小男孩再將餅放近時,谷衣將身體迅速向上抽搐了一下,一口死死咬住男孩的手,任憑男孩如何哭喊如何掙扎,谷衣就是不肯鬆口,男孩的手上漸漸溢出了幾滴鮮血。
一旁的玩伴們都被嚇住了,有幾個機靈點的孩子忙回到家中通風報信。
不一會,五六個大人就抄着傢伙就匆匆趕來,看見自家的孩子正被一個小乞丐咬得哇哇大哭,拉開那男孩就不顧三七二十一就往谷衣身上打去。
「小野種,也不看自己是什麼狗,敢欺負我家壯兒!」
「打死了也沒人疼!」
「就是——」
鋤頭、木棍、鐵鏟……,一下一下地擊打在谷衣身上,背上的傷口又裂開湧出了大量鮮血。
「爹爹、娘親……」谷衣微微申吟,她不知道為什麼念這四個字的時候特別疼,疼得難以忍受,疼得她眼淚啪嗒啪嗒直往下掉……
就在這時,一束耀眼的白光穿梭過人群,來到谷衣的上方,那白光有靈氣地在空中旋轉了幾圈後,突然白光「嘭」的一聲炸開,將正在圍在谷衣身邊的人都震倒在地。
「這是什麼東西?!」他們拍拍屁股又站起來,疑惑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再也不敢繼續動手。
谷衣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她用力地抬起頭,也覺得一陣耀眼的白光刺痛她的目,但漸漸又覺得這白光溫暖從容,整個鬧市都在這白光照射之下都美得恍若仙境。
整個世界一片蒼茫,如雪般純淨透徹,雪中漸漸浮現出一個人影,只是遠遠看着,就覺得是仙人下凡,周圍空氣所凝結成的仙氣妙不可言。思量之間,那人的輪廓已若隱若現,驚為天人的樣貌透出清冷孤傲的氣息,涼如水的眼中卻擁有絲絲溫暖。周圍暗香浮動,想必能吸上他周圍的空氣,都覺得是那般沁人心脾。
谷衣也痴痴地看傻了,世上怎會有如此好看的人?
他一定是位神仙,但一定是位有人情味的神仙。雖然他坐在椅子上,但谷衣依舊能想像到他御劍遨遊在天上人間那般瀟灑的模樣。高冷絕塵的氣質讓人不敢接近,但他眼角的暖意又忍不住讓人心生嚮往。
眾生都也是看醉了,仿佛都受過了神的洗禮,怔怔地沒人敢發出一點聲響叨擾這美景。
這時,他身後的一個女子鏗鏘高亢地說:「見到司徒少主,爾等何不速速行禮?」
「參見少主——」眾人着了魔似地紛紛跪下,磕頭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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