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阿聖王 第三章 殺！

    皮肉的縫合原本是十分簡單的事，不過，若是將那些多餘發炎的爛肉切割掉，這原本十分簡單的事情也就變得不那麼簡單！

    因為林未央沒有切割多餘爛肉的刀！

    在小心翼翼的接觸表達下，青年男子的臉色變得很難堪。

    一名修行者，在體內戰氣壓制着另一種入侵的強大力量而無法動用時，這柄並不重要的鋒利短刀頓時變得重要起來，這是青年男子抵禦強敵的唯一武器。

    沉默了片刻，青年男子嘴唇微動，欲言又止。

    他眸光死死的盯着林未央，面色卻變得更加蒼白。

    林未央知道，這是失血過多的徵兆，若是不儘快的止血，這個男子馬上就會感到頭重腳輕，既而昏厥。

    好吧，其實林未央巴不得青年男子去死，不過，他也知道，若是過不了這一關，第一個會死的，只會是自己！

    男子很明智，或許說他的選擇性根本就不多，在僵持了數十息之後，他終於做出了妥協，將手掌中緊握的那柄鋒利短刀遞給了林未央。

    「呼……」

    林未央接過短刀，暗暗鬆了口氣，這種長時間的煎熬，與其是勇氣的執拗，不若說是一種極為冒險的試探，幸好的是，他成功了！

    從一系列的試探中，林未央明白了兩件事。

    一是這名青年男子傷勢極重，差不多到了危機生命的境地，否則不會將唯一禦敵的利器交給自己，當然，或許認為自己對他造成的威脅微乎其微。

    另一個則是，修行者，一樣會受傷，會死亡，也不一定全都是那麼牛掰的傢伙，起碼，眼前的男子就絕對不是。

    ……

    不知不覺中，夜……黑的極快！

    滿臉忐忑的林未央從床邊處搗鼓出一盞豁口的瓷碗和一個破敗的陶罐，小心翼翼的從陶罐中倒出一點為數不多的煤油。然後，他咬了咬牙，又頗為肉痛的從牆角處翻出一塊太阿城十三商行頗為暢銷的一次性的固體火源藥劑，認認真真的點燃了瓷碗裏還剩下的半截的燈芯。

    火焰在跳動，昏暗破敗的土坯房頓時變得明亮了起來！

    這些過程中，面色蒼白的青年男子額頭跳動着青筋，死死的盯着林未央的一舉一動，他始終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好似一頭受了傷的猛獸，甚至比之前更加危險……可怖！

    林未央恍然未覺，在燈盞搖曳的光芒照耀下，他開始神情專注的處理着傷口上多餘的爛肉。

    神情專注不是因為事物的本身，而僅僅是本身受到了一種如刀割般注視的目光，讓人含芒在背。

    青年男子傷口翻卷的皮肉潰爛的很厲害，一根根青紫色的大筋觸目驚心，但林未央好似熟視無睹，握刀的手很穩，不過片刻就切割完了多餘的爛肉和青筋。而後，他開始熟練的縫合傷口，一枚鋼針靈活的在指尖飛舞，好似劍魚一般穿梭在肉質的海洋里。

    他的神情動作一絲不落的落在的青年男子眼中，眸子深處閃過一絲異樣的神色。

    一盞茶的功夫後，林未央已經完成了皮肉的縫合。在出血面積縮小，人體機能自身的恢復下，暗紅色的血液開始乾涸在傷口上，凝結成一滴滴晶瑩剔透的血粒，基本已經止住了傷口繼續流血的趨勢。當然，這或許更加得益於修行者的強大體質。

    看着這一切，林未央擦了擦額頭上細密的汗液，微微鬆了口氣，稚嫩的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似乎心中有某一道琴弦被觸動，青年男子此時看着林未央的眼神中竟然充滿了一種複雜的神色，他蒼白如紙的臉上閃爍着一絲猶豫和掙扎，最後，卻被一臉狠辣的絕然所代替，一股若有若無的殺戮氣息在燈火搖曳的土坯房中蔓延。

    捕捉到了男子眸光的林未央汗毛炸立，心思頓時明白了幾分。

    「不要怪我！」男子一臉冷漠，哪怕那蒼白的面孔依然擋不住那抹真摯的歉意。

    林未央當然知道男子話語下的含義，也不驚訝，反而笑眯眯的道︰「我明白，若是我處在同樣的位置上，說不定同樣會不遵守諾言！」

    「你很聰明，可惜，聰明的人往往都活的不夠長！」青年男子嘆了口氣，隨後，慢條斯理的穿上了那套名貴的黑色緊身衣。

    「就在剛才的一瞬間，我甚至在考慮，要不要殺死你？你知道嗎，對於我們這種人，這種複雜的情緒根本不應該出現在我的身上。」青年男子的話說的極慢，似乎在給林未央留戀最後一點世間的時光。不過，林未央卻不在意，他更注重於青年男子話語中的「我們」一詞。

    「或許，是因為你剛才認真的模樣，竟然和他有着幾分……相似！」

    青年男子好似囈語，他的臉上閃過一抹思緒，那是一種宛若凝滯的情感，這時候，他冷漠寒霜的模樣反而變得親切可人了起來。

    林未央心中一動，脫口而後問道︰「那人是？……」

    「我弟弟！」

    說出這三個字，從現身至今始終冷着臉子的男子竟然微微一笑，雖然他那副樣子和好看搭不上邊，卻也顯得有幾分……瀟灑呢！

    似乎陷入了回憶，青年男子嘆了口氣，緩緩道︰「我五歲開始效力於組織，七歲完成了教習所賦予的基礎訓練，在十歲那一年，我凝練了戰氣，既而正式進入了組織的青冥子弟閣。十五歲的時候，我已經是一名戰氣五階的修行者了。在完成了組織的血腥試煉之後，因為成績出色，我被組織派到太阿城的鐵血學院執行任務，在哪裏，卻第一次看到了他——我的弟弟。」

    「第一次？」林未央面露疑惑。

    「因為，組織『貯備營』的高手每年都會在各地篩選修行資質出色的孩童，然後，以強大至極武力，將孩童奪走，送到組織的『豬玀營』中進行訓練。而這些失去親人的孩童，只有在十五歲前完成基礎訓練、凝練出戰氣，才能逃脫成為『豬玀』的命運，正式獲得進入組織的資格，而只有成績優異者，才有可能進入四閣之一的青冥子弟閣中。」

    聽到這裏，林未央明白了幾分，看着青年男子的眼神多了一抹同情，這青年男子當年定然也是被強行奪走的孩童之一。

    「那……那些未曾完成基礎訓練、凝練出戰氣的孩童呢？」林未央猶豫了下，還是忍不住問道。

    「白痴！難道你不知道『豬玀』命運的含義嗎？」

    青年男子冷笑，笑的很傷人︰「『豬玀』，最終的下場，只能是被……宰殺！」

    「果然！」

    林未央心中一嘆，卻不再說話了……

    黑夜，風浪驟起，轟隆隆的撞擊聲不絕入耳，呼嘯的海風透過房門的縫隙倒灌而入，讓整個土坯房內變得有些寒冷刺骨，甚至連搖曳得燈光都變得明滅不定了起來。

    氣氛徒然間變得壓抑，青年男子緩緩的站起身子，舒緩了下腰肢，隨後，他鋒利的眸光望向了林未央，認認真真的說道︰「你還有什麼遺言，可以說出來，算是我對你幫我止血的補償。不過，若是你一直在拖延時間，我想，應該是起不了什麼做用的。」

    「你發現了？」

    林未央的臉上閃過一絲驚訝，也有些不可思議。

    「一開始，你就在偽裝，原本我以為，你拿那些止痛的藥劑來做幌子，真正的手段是燈盞里燃燒的火焰。」青年男子的眼中閃過一抹讚賞，遺憾的說道︰「我說過，你很聰明，成功的欺騙了我的眼睛，讓我整個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止痛藥劑和燈盞的火源上，誰也沒有想到，你最後的手段竟然是這根縫合傷口的鋼針——一枚……塗抹了赤血狼妖毒囊的催命利器！」

    「修行者……果然都不是那麼簡單的。」林未央苦澀的說道。

    青年男子神情淡淡的看了一眼林未央，意味深長的說道︰「在我六歲的時候，就已經完成了辨別一千三百多種天然毒素的基礎訓練，赤血狼妖的毒囊就是其中之一。」而後，他反而感慨起來︰「雖然說完成毒素的辨別不算太難，但若是躲得過這種毒素的侵襲，才算的上登堂入室，這才是毒素中級訓練的精髓，可惜……。」

    「嗯?」

    林未央眸光一動，驚喜道︰「難道，赤血狼妖的毒囊對你有效果？」

    聽到此話，青年男子看着林未央的眼神宛如是在看着白痴一般，嘲諷的說道︰「為了壓制體內的另一股力量，我的戰氣早就不能動用了，赤血狼妖的毒素壓制戰氣的特性不過是多此一舉，不過，這樣就能讓你無視修行者強悍的體魄麼？無知的普通人，永遠不會明白修行者的有多麼強大。」

    「好了，一切都改結束了，現在，你是選擇讓我殺死你，還是選擇……被我殺死呢？」

    轟！

    青年男子眸光綻放着精芒，宛如一隻迅猛的獵豹，瞬間撲向了不過咫尺的林未央，哪怕沒有戰氣的加持，一樣帶給人龐大的壓力，腥風撲面之時，土坯房內搖曳的燈光驟然熄滅，閃耀出一抹璀璨的銀芒。

    嘭！

    如鐵錘一般的拳頭砸到了身上，傳遞出一道沉悶的撞擊聲，林未央瘦小的身軀徑直飛了出去，撞擊在厚實的土牆之上，整個房屋都迅速的震動了下，既而浮現出密密麻麻如蜘蛛網般的龜裂紋絡。

    轟！

    狂風巨浪之後，電閃雷鳴，一道刺目的閃電劃破長空，映照了破敗房屋內的一切。

    林未央瘦小的身子鑲嵌在龜裂的土牆內，微微起伏的胸膛已經塌陷了下去，他大口的咳着鮮血，一塊塊細小的內臟碎片不斷被吐出，可是……他依舊在笑！

    笑的很燦爛，很得意！

    對面，那名青年男子滿臉震驚的看着那柄已經被他遺忘，原屬於他的鋒利短刀，正緊密的插在自己的胸脯之上，一抹嫣紅悄然綻放。

    「怎麼……可……能……」

    青年男子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被固定在土牆之內無法動換的林未央，滿臉的不可思議。

    為什麼一個螻蟻一般的普通人，竟然能劃出如此快速的一刀，而之前，他的短刀到底藏在了哪裏？

    帶着不甘，青年男子的瞳孔開始收縮，隨即又放大，消散的生機抽乾了他全身的力氣，噗通一聲，他的屍體徑直砸到地上，濺起一陣嗆鼻的灰塵，被雨夜透過縫隙的寒風帶到了房間的每一個角落。

    大口咳血的林未央眼神渙散，嘴唇開闔，有氣無力的說着什麼。

    轟！

    宛若銀蛇的雷霆從九天之上快速垂落，似乎是受到了什麼莫名力量的牽引，垂落的雷霆徑直轟擊在破敗的土坯房上，讓原本就已經龜裂的土牆驟然崩塌，將今夜所發生的一切埋藏在土塊深處。

    若隱若現之間，已經變成廢墟的土坯房形成了一道深邃的漩渦，神華瀰漫，將漫天的雷霆之海吸納一空，與之同時消失的，還有一具毫無氣息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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