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凡弈 第十六章 卻聞仙跡（一）

    蘇易自受傷後一直昏迷不醒，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地看到蘇予站在床前，蘇易忙道：「爹，你怎麼在這？」蘇予道：「易兒，你為何不去科考，卻趟這渾水？」

    蘇易道：「爹，你從小教我信義廉恥，我答應周伯父不能背信棄義啊。」蘇予長嘆一口氣，並不再說。突然眼前劍光閃爍，那把通體透明的劍再次飛起來，徑直衝向蘇予，頃刻間洞胸而出，蘇予還沒反應過來，便已被殺，身體往後倒去。

    蘇易大叫一聲：「爹！」連滾帶爬從床上起來，然而此時房門卻被打開，周薇兒走了進來，道：「蘇大哥，怎麼回事？」話音未落，那劍見到周薇兒，又轉頭飛過去，又是「嗤啦」一聲響，周薇兒也被穿胸而死。蘇易又遭變故，哪裏受得住，又叫一聲：「薇兒！」卻覺胸口疼痛難忍，剛站直身子又往後倒去。

    突然眼見畫面一轉，地上的蘇予、周薇兒及那劍都已消失，周薇兒卻坐在床前，自己還躺在床上，胸口傳來陣陣疼痛。只聽周薇兒道：「蘇大哥，你終於醒了，剛才是做甚麼噩夢了麼？」再細看，周薇兒眼睛紅腫，想來不知哭了多久。

    蘇易方才明白之前只是一場噩夢，雖然奇怪，卻也釋然。道：「我剛才夢見你被…」卻又覺得說被殺不吉利，便沒說下去。

    周薇兒道：「蘇大哥，都沒事了，你傷勢很重，還是好好休息罷。」說完眼睛又紅紅地想哭。蘇易道：「薇兒你怎麼哭了？是了，都是我的不是，累你擔心。」

    周薇兒道：「怎麼怪你，你替我擋刀，這份恩情薇兒無以為報。」

    蘇易道：「薇兒你別這樣想，我答應周伯父照顧好你，自然要顧你周全。」周薇兒一聽臉色暗淡，聲音失落道：「原來如此！」

    蘇易哪裏聽不出來言外之意，期期艾艾道：「薇兒，其實，其實我…」

    周薇兒道：「其實什麼？」蘇易一咬牙，道：「其實我看見那刀捅向你，心裏特別痛，便不猶豫為你擋了，心中只願替你去死…」

    周薇兒聽完臉卻紅了，她自然明白蘇易的意思。其實二人自相識便互生好感，又一同受命，患難與共，這些時日朝夕相處，言笑晏晏，早是暗生情愫，之前被關在黑屋時，周薇兒心裏念得便是蘇易，如今蘇易這般挑明，卻是郎有情妾有意，心裏自然十分開心，只是出於女兒家的矜持，又不好回答。

    蘇易見到周薇兒臉紅便已明白她的意思，他一男兒哪裏需要含蓄，卻是一把抓住周薇兒的手，軟聲道：「薇兒。」周薇兒手被抓住，既羞澀又高興，只覺得心如小鹿撲通通的亂跳，聲音如蚊蚊細語應道：「嗯。」

    「咳咳，我是不是不該出現在這裏。」兩人還沉浸在奇妙的氛圍里，哪裏注意到水亦清早站在門邊，當下周薇兒俏臉更紅，抽手羞道：「這屋好悶，我出去透透氣，水大哥你們聊。」

    蘇易也是大不好意思，立馬轉開話題，道：「大哥快進來坐吧，門口風大容易着涼。」

    水亦清道：「這才八月中旬，天還不冷呢。」蘇易只是想岔開話題，哪裏注意到話中出錯，回道：「咳咳，大哥說的是，天確實還不冷。」

    水亦清找位置坐下，又笑道：「薇兒妹妹是很好的姑娘，賢弟莫要負她。」

    蘇易一聽大窘道：「大哥說的是，小弟謹記。」卻又突然想起一事，問道：「大哥，我記得昨晚我被一刀捅胸而入，為何沒死？」

    水亦清道：「此事說來確實兇險，不過好在賢弟你運氣極好，那貓臉人可能瀕臨死去氣力不濟，準頭又偏了些。只差幾分傷及肺腑，不過依舊流血過多，我用續命丸替你保住一口氣，又趕緊回渝州城找了大夫替你療傷，這才救回性命，你如今已經昏睡兩天三夜了。」

    蘇易道：「我竟然睡了這麼久？」水亦清點頭回應，蘇易又道：「大哥所說的續命丸是何丹藥？」

    水亦清道：「這是我下山時師傅所賜，無論受到多重外傷，只要留口氣在，都能暫保性命。」

    蘇易道：「如此貴重東西，小弟受之有愧。」水亦清道：「你我兄弟二人說此話就有些見外了。」

    又從桌上拿起一柄劍，卻是昨晚那柄，此時已經配了劍鞘，問蘇易道：「兄弟此劍如何得來？為何之前沒見你用過？」

    蘇易搖了搖頭道：「不瞞大哥，這劍怎麼出現的我也不太明白。那天我只覺得身體一輕又伴着微痛，這劍便出現身前，仿佛這把劍如我身體一部分一樣。」

    水亦清道：「如此奇怪的事倒是第一次聽說。不過照這樣說來此劍似有靈性，自行護主？」

    蘇易道：「可能如此。不過如此說那先前在岳陽我被帶頭官差挾持時此劍為何沒出？」水亦清道：「會不會此劍只能感受到非常人神通的傷害？」

    蘇易道：「大哥說的有道理。對了，以大哥看，那貓臉人真的是妖怪麼？」

    水亦清道：「我看不像，不過說不準是成了精的野貓附了體。」蘇易道：「如此說，這世上真有妖怪？」

    水亦清道：「世間草木皆有靈性，活得久了應該會有靈智。不過依我師傅說，幾千年來還沒聽說過精怪能成人形。」

    蘇易道：「這是為何，書上說的妖怪不都是會千變萬化的？」水亦清道：「怕是作者杜撰的。草木動物雖然能成精，卻也只是有了智慧和強大能力，至於人們說的化作人形，或許是一種幻術罷了。」

    蘇易道：「大哥說得倒是新奇，不過不無道理。確實難以想像形體之間怎麼能互化。」

    水亦清道：「不說這個。不管如何，這柄劍卻是兄弟所得。只不過我看這柄劍非同尋常，又有靈性，若是被人所知，必定趨之若鶩。兄弟你不會武功，擁有這樣神器萬不可聲張，當心引來殺身之禍。」

    蘇易哪裏想到一柄劍也能招惹是非，當即道：「既然如此，不如此劍送於大哥，想必大哥得此神器必然功夫更進。」

    水亦清道：「君子不奪人所好，況且此劍如此護你，必然以你為主，他人強求不得。」蘇易道：「只是我卻不會武功，可惜了這柄劍。」

    水亦清道：「兄弟莫急，我曾說過會些相術。我看你命宮裏文曲暗淡，武曲隱隱閃耀，將來必定是從武之人。武功遲早都是會的。」蘇易心道學武都是自小練起，如今自己已經成人哪裏還有機會，只道是水亦清安慰自己罷了。

    水亦清將劍交給蘇易，問道：「此劍應該還沒名字，兄弟何不起個？」

    蘇易道：「我看此劍通體晶瑩剔透，猶如寒冰，又散發微光，就叫冰芒劍吧。」水亦清道：「雖然不是多雅，倒也貼切。」

    蘇易又覺得胸口一陣疼痛，不由得揉了揉。水亦清見狀道：「兄弟你傷勢還沒好，還是好好休息，等你傷好後再聊。」言罷便不再多留，關門出去。

    卻說此時已經八月十二，離八月十五還有三日。蘇易身上有傷不宜騎馬奔行，三人合計反正前往青城不急於一時，況且此去青城山也已經不遠，便決定先在此休養幾日，等中秋節過後再走不遲。

    蘇易本來不想因傷耽擱，卻執拗不過。再者周薇兒表示周天南亡故一月之期，應該立靈牌祭奠，蘇易也覺有理，便應了下來。

    待到得中秋佳節，渝州城異常熱鬧，張燈結綵，街道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俊男倩女都是街上閒逛，各種雜耍技藝湧上街頭，時時傳來叫好聲。此季雖然沒春花燦爛，卻有桂花香氣飄散，秋風裏夾雜着桂花香瀰漫整個渝州城，當真好景好情。更有才子佳人巧猜燈謎，吟詩作對，相互傾慕，又是一段佳話。

    然而這些卻與蘇易三人毫無相關，他三人早早買了些燭蠟冥紙，又專門立了靈牌，書上「先父周公天南之位」。便在客棧房間裏作些簡單的祭拜，雖然事情已過一月，周薇兒祭拜時依然忍不住怮哭，又惹得蘇易一陣好勸。

    祭拜後也沒事情，明早還要上路，三人便回房休息。蘇易回房後卻是睡不着，便站窗前賞月，他房間窗戶外面恰巧是繁華的街巷，此時雖然二更時分，街上依舊熱鬧非凡，小攤吆喝聲、嬉笑聲不時傳來。蘇易望見如此場景，不免想起姑蘇老家中秋時的熱鬧，又念起過往和父親及宗族一起過中秋時吟詩作對的場景，再念及如今大傷初愈，前途福禍不知，不免有些悵然，當即吟詩道：

    雲霄宮闕孤月黃，

    風雨小樓寒宵長。

    不知鴻雁飛何處，

    青鳥幾時過故鄉。

    詩聲剛落，卻聽敲門聲。「蘇大哥，你睡了麼？」蘇易道：「還沒有。」趕緊給周薇兒開了門。

    周薇兒道：「蘇大哥，你是不是想家了？」蘇易道：「是有些。」周薇兒道：「蘇大哥，都是我連累了你，不然你現在已經金榜題名了。」

    蘇易連忙拉住周薇兒手道：「薇兒你說得哪裏話，我適才吟詩只是一時感慨。更何況你比功名重要！」話落又覺得說的有些露骨。

    周薇兒聽到這樣情話臉有些紅，雖然江湖兒女，性情多少開朗，只不過二人剛表明心跡，作為女兒家在喜歡人面前總歸有些害羞。況且手又被拉住，一時之間不知如何作答，反而嗔道：「就知道哄女孩子開心。」卻是俏臉微紅，言語間更添秀麗，蘇易見此，卻是有些呆了。

    二人又聊了會閒話，見夜色已晚，周薇兒便回房休息。一夜無話，旦日清晨，三人解馬上路，繼續往青城奔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