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紀青這樣迴避,紀澄心裏立即起了懷疑,必定是同家裏的幾個姨娘有關,再看剛才向氏那心虛的模樣,必然內有貓膩。不過她父親顯見是偏心向氏,畢竟紀澄的母親早就年老色衰失了新鮮感。
這男人的心從來就沒有定根的,只會愛那年少,這也是當初紀澄放棄凌子云的原因,現如今她真是好年紀,自然是恩愛情濃,可當她年華老去的時候呢?當初她父親為了求取母親雲娘也曾經是發下過山盟海誓的。紀澄從小就知道男人的心是靠不住的,這才往京師去奔命,哪知道人的運道真是天註定的,掙也掙不來。
紀澄拿手絹兒抹抹淚道:「娘親去得太早了,我們都還沒來得及在她跟前盡孝呢,連最後一面都沒見着。」紀澄哽咽出聲,站起身跪到紀青跟前,「娘生前過得苦悶,我以為若是我能嫁得好點兒,她就能快活些,是阿澄不孝,辜負了娘親的期望。等娘上了山,我就去她墳前結廬守孝,生前我沒法盡孝,她死後我再不能讓她不好受了,家裏那幾個姨娘,還請爹爹將她們送到尼姑庵去給娘誦經祈福,盼她來世投個好人家。」
紀澄這一番話說得夾槍帶棍,叫紀青氣得連連咳嗽。她先是直指雲娘去得太早這是*,又說她自己沒能盡孝,她紀家大小姐都要去結廬守孝,那幾個姨娘去廟裏誦經也是應該的。紀澄也知道自己動幾個姨娘,她父親肯定不快,所以去結廬守孝也算是各退一步。
紀青心裏的確不快,紀澄說什麼嫁個好夫婿就能讓雲娘過得舒服些,明顯是對他這個父親有怨念的,同時也是在敲打他,畢竟她此次說的這門貴親若不是因為雲娘早去,早就說成了。
女兒養大了,就是別人家的人了,再能幹那也是心向外的,紀青心裏不悅,權衡片刻後道:「在家裏不也一樣誦經祈福麼?」
紀澄道:「這怎麼能一樣?咱們家裏是什麼光景,她們能靜下心誦經麼?爹爹若捨不得,等來年喪期滿了,再找媒人說門親事不更好?娘親去了,這家裏總是缺不了主母的。」
紀澄這話恰好說到了紀青心裏,他年紀又不是特別老,雲娘去了,的確是要續弦的。「那好吧,她們雖去了廟裏,但總是咱們家出去的人,每年的供奉還是不能少的。」
「那是自然。」紀澄道。
不管那幾個姨娘有沒有在紀澄母親摔跤這件事上出力,紀澄反正是心情不好,乾脆一刀全滅。
須臾,紀澄回屋裏換衣裳準備去靈堂哭喪時,就聽向姨娘領着幾個姨娘在她院子裏開始哭鬧,還帶着幾個庶出的小的只院子裏跳着腳罵罵咧咧。
紀澄聽了直皺眉頭,她雖然離家已久,但餘威猶在,何況紀家的生意還握在她手裏,所以家下的僕人得她一句話比聖旨還靈。
紀澄給柳葉兒使了個眼色,「叫人把帶頭的人捂了嘴巴綁了,今天就送到尼姑庵去,告訴剩下的,若是安分點兒,還容得她們收拾包裹,要是不安分,今兒就送走。至於幾個小的,她們做娘的想帶去尼姑庵,就叫她帶去好了,咱們家難道還缺那摔盆的麼?」
紀澄的雷厲風行,但那群喪期都想着方兒塗脂抹粉的潑婦也不是好相與的,否則雲娘一個主母也不會被氣得常年頭疼了。
果不其然,婆子幾個才要去綁那霍姨娘,向姨娘就開始哭天喊地、跪地打滾地叫冤了,扯開了嗓門大聲哭喊道:「大姑娘好狠的心腸吶——不問青紅皂白地一回來就整治我們幾個苦命人,這叫人可怎麼活啊,這些年我們盡力伺候老爺、太太,就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這樣欺負我們,我也不活啦,還不如一頭撞死了算了。」
紀澄沉下臉走到門口道:「撞吧,誰也不許攔。既然伺候我娘親有苦勞,乾脆到下頭去繼續伺候着吧,這才能顯出你的功勞。」
霍姨娘可不是真心撞死,不過是被攛掇着第一個出來鬧騰而已,這會兒見紀澄粉臉含煞,她也就蔫兒吧了,人的名兒樹的影兒,紀大姑娘的威名在紀家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姑娘消消氣,不管怎麼說,現在外頭賓客那麼多,鬧起來多難看,老爺現在又臥病在床,便是不為名聲着想,也該顧着些老爺的病啊。」向姨娘出來溫溫柔柔地道,顯得十分佔理,還暗示紀澄想不想要名聲了?
可紀澄從來不吃向姨娘這一套,她給榆錢兒使了個眼色,榆錢兒立即搬了交椅到紀澄身後,讓她在廊下坐下,然後悄無聲息地出了門。
紀澄不理會向姨娘,瞥向旁邊立着的婆子道:「這個家姓紀不姓向。吩咐你們捂嘴綁了,你們幾個吃得這麼壯都能讓她掙開了,這飯也是白吃了。」紀澄轉頭朝旁邊看熱鬧的丫頭、婆子道:「現在誰站出來押了這幾個婆子去收拾她們的東西,查出來的多餘的東西就歸誰。」
這可不得了了,家裏伺候的人早就眼紅那幾個投靠向姨娘的婆子了,一聽說可以把她們的東西據為己有,立即就有人坐不住地去拖人了。
院子裏掀起一片豬嚎聲,紀澄連一根眉毛都沒動,等院子裏清淨了,而榆錢兒去前院調的家丁也進門了,紀澄這才看向向姨娘她們幾個。
「把這些女人綁了,即刻送到普渡庵去。」紀澄吩咐那幾個家丁道。向姨娘手再長也只能在內院裏混,紀澄可是管着整個紀家的生意的。
那幾個家丁可就不是拿人手軟的婆子了,上來就直接幫了那霍姨娘和向姨娘。向姨娘這下也急了,顧不得裝嫻淑了,叫嚷着道:「大姑娘,你這樣做就不怕老爺傷心嗎?我知道你是為了太太的事遷怒我們,可我們都是無辜的,發生這樣的事誰都不想的?大姑娘不能不問青紅皂白啊,就算是大老爺判案也得有個說法啊?」
紀澄看也不看向姨娘,轉頭看着剩下的人,手裏端着榆錢兒剛送過來的茶盞,,滿滿地用蓋子撥着茶水,「人好好兒的走着怎麼會摔跤?我娘死得不明不白,冤屈不解,到了地下也不安生,所以這才叫你們幾個有孝心的去誦經祈福。不想去誦經解厄的話,總得讓我娘走得安心吧?我查不出是誰動的手不要緊,反正我認準了是你們幾個,那就一定是你們幾個。我這兒也不是衙門,你們吃我紀家的用我紀家的,叫你們誦經怎麼了?不應該麼?」
紀澄才不跟這些個女人講道理,這時候誰強誰就占理,「若不想什麼都沒做卻要跟着人去普渡庵,知道底細的就趕緊說出來,我還得去靈堂,沒時間跟你們在這兒耗。再說了,你們以為這院子裏的事兒能瞞過我爹爹麼?都這麼久了還沒動靜,你們該知道他老人家的意思了吧?」
這話一出,那些心裏還抱着幻想,指望紀青出來的人可就慌了神了,杜姨娘連滾帶爬地出來指着向姨娘道:「是她,是她出的主意。說是大郎馬上要秋闈了,姑娘也要說親了,若是叫你們兩個得了勢,我們這娘幾個就再也活不出去了。」
杜姨娘一開口,就像大堤決了口似的,其他幾個姨娘也都出來指正了向氏,還有那霍氏。
「原來是你,原來是你這個黑了良心的狗東西!」范增麗剛巧過來看紀澄,就聽見了杜姨娘她們幾個人的話,她一想起紀淵今年不能下場,又得等三年,就氣不打一處來,上去就撕打向姨娘。
紀澄嘆了口氣,叫人將范增麗拉開,快刀斬亂麻地處理了向姨娘和霍姨娘,至於其他幾個知情不報的,雖然不用去普渡庵,但留在紀家也是絕不肯能的,只是多給些遣散費而已。
這消息一出,紀青的病就更重了,他雖然也懷疑是這幾個姨娘動的手,但心裏抱着幻想,並不肯深究,只當自己是人老了疑心重,畢竟死者已去,活着的人卻還要繼續,得過且過吧。
可紀澄一回來就把這層紙給捅破了,叫紀青臉上無顏,心裏又痛苦,苦於失去了嬌媚的向氏,也恥於自己識人不清。
紀澄回來不過短短半個時辰就將事情的前因後果都料理清楚了,所以說家和萬事興,有向姨娘這樣的人,看不得家裏的人好,就使出各種法子來拖後腿,一個家可如何興旺得起來?也難怪別人會瞧不上了。
紀澄只覺心裏有愧,沒有護着雲娘,守靈時最是誠心,連稍歇片刻都不能。卻說守靈是最熬人筋骨的,煙熏火燎的,長跪不起,遇到親朋好友前來弔唁,還得上前磕頭跪謝。紀澄又本就心裏愧疚,連日來連米水都進得少,那臉瘦得幾乎都沒法兒看了。
就在紀澄回到晉地的第三日上頭,沈家就來人弔唁了,畢竟是親戚人家,既然知道了消息,不來總是不好的。
只是紀澄沒料到的是,陪同紀蘭前來代表沈家送上喪儀的會是沈徹,能得沈二公子前來,紀家可真算得上是蓬蓽生輝了。紀青便是有病在身,也帶病起來迎了客。
紀澄隨着自家哥嫂面無表情地上前給沈徹跪着道了謝,兩人並無話語,紀青親自帶沈徹往前院安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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