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靈戰歌 第51章 序幕（下）

    「嘩啦！」桌面上陶製的餐具和水杯被一把拂到地上，碎成千萬塊。

    「笨蛋，一群笨蛋，養着他們到底有什麼用，我還不如多養幾隻羊，每年秋後還能貢獻些羊毛、羊肉和羊血，」她憤怒地叫道，眼眶中飽含淚水，「就那麼幾隻小老鼠，幾個臭肉球兒，居然……殺死了母神！說出來誰會相信，可事實偏偏如此！這是悲慘的一天，這是黑暗的一天，這是足以讓所有狼人痛哭流涕，捶胸頓足的一天。從今天起，我們失去了眾狼之母和活着的歷史，從今天起，我們再也沒有生存信仰和精神上的依靠。復仇，我們一定要復仇，這筆血債需要用數以萬計的亡靈和他們腐爛的腦袋才能償還，讓我們的蘇魯姆拿起打磨得無比鋒利的亞德里彎刀，衝進亡靈的領地，佔領所有的城鎮和鄉村，肆意地燒殺劫掠，無所不為，讓臭肉球兒們在座狼的利爪下哭泣……」

    法務薩滿羅伊老神在在地坐在桌旁的椅子上，佝僂的脊背靠着堅硬的椅背，面色凝重，邊砸吧着他乾澀的眼睛邊頻頻點頭贊同，乾癟的嘴巴不停發出諸如「是的。」「的確如此。」「您講的太對了。」之類毫無營養的話語。

    如果阿爾和海倫娜見到這樣的場景，他們一定會一眼認出這位正在滔滔不絕地發泄着怒火的女子，正是他們在八門大廳遇到的那位狼族女僕。聖女達芙娜，母神第二十一任的專屬文書、女官和生活保姆，負責母神的吃穿住行等一應事務，同時也是母神對外的代言人和耳喉，大到國家大事、神意解讀和祭品選擇，小到生活起居、一日三餐和甚至母神巢穴的保潔衛生，全是由她一手包辦。她芳華正茂，有着一雙靈動的黑色眼睛，深紫色的頭髮和面毛，如果以狼族的審美標準來看的話，她算得上數一數二的頂級美女。

    怒火燃盡之後，她冷靜下來，「尊敬的羅伊大人，你是如此的博學和睿智，我需要你給我一點小小的建議，哪怕是再微不足道的言語，也會給我帶來巨大的啟發。」

    「老朽……」老羅伊咽了一口唾沫，乾澀的喉嚨發出響亮的聲響，他的飲品被聖女掀翻在地上，正在地面漫無目的地流動，「老朽同您一樣為母神的死而悲慟不已，恨不能以身代之。」

    「不，你知道，這不是我需要的。」達芙娜用力地揮了揮手，「你不覺得整件事情都非常可疑嗎？」

    「恕老朽愚鈍。」

    「為什麼亡靈僅憑區區十二人就能深入防禦嚴密的連只蒼蠅都飛不進來的狼頭山要塞？為什麼在邊境戰況僵持的情況下，亡靈會突然出此殺招？為什麼在事發前一天駐防的精銳狼兵卻被突然調動？母神的死對誰會產生巨大的好處？」

    老羅伊摸去光禿禿的頭頂上滲出的汗水，苦笑道：「聖女大人，其實這些問題您早有答案，有何必再問老朽？」

    「啪！」達芙娜一巴掌拍在桌子之上，突兀的響聲在房間內迴蕩，「我就是不願意相信這個答案才會問你，沒想到某人已經喪心病狂，無所顧忌到這種程度！他就不怕神子團瘋狂的報復嗎？」

    「我們僅有神子團，還分散在各地傳播母神福音，而他則掌控着除此之外全國的兵力。」法務薩滿沮喪地說。

    「不，」達芙娜面帶狂熱地說，「我們還有成千上萬的母神信眾，其中包括了他所掌控的士兵的父母妻兒……相信我，最終的勝利必將屬於母神和她的孩子們的！」

    「您講的太對了！」

    達芙娜用力地拍了兩下手，身披黑色鐵甲的蘇魯姆衛隊長推開會客廳的大門走了進來，「史迪威，傳我命令，立即召集分駐各地的神子，務必在十日全部抵達狼堡……等等，集合地改為阿松桑，城主是我們的人，就這樣，去吧。」阿松桑位於利齒草原南部，是僅次於狼堡的第二大城市。

    「遵命！」

    「羅伊大人，我需要你幫我做點事情。」蘇魯姆走出房間後，聖女對老羅伊說道。

    「只要是老朽能辦到的，一定傾盡全力。」

    「呵呵，我只需要你在近兩天內抽個時間去拜訪一下我們那位大人，告訴他，母神死後，聖女備受打擊，整日以淚洗面，惶惶不可終日，具體如何描述，你自己把握。」

    「看來戰爭已經爆發了，老朽便略盡綿薄之力吧。」老羅伊顫顫巍巍地站起，面帶笑意。

    大門再一次被推開，那個叫史迪威的蘇魯姆衛隊長焦急地走了進來，他的臉色幾乎與他的盔甲的顏色融為一體。

    「怎麼了？」聖女厲聲地問道。

    「聖女閣下，看來有一些情況需要您親自過目指示。」史迪威有些尷尬地說。

    當他們登上狼頭山山頂上的瞭望位極目四望，發現狼頭山的周圍已經被數以萬計的平民狼人圍得水泄不通，他們舉着橫幅在聲嘶力竭地嘶喊着。如果說他們喊些什麼達芙娜聽的還並不真切的話，那麼橫幅上的字卻囂張地挑釁着她的忍耐極限：「精神支柱坍塌，信眾永失慈恩！」是一種深刻而悲哀的懷念；「公佈母神被刺真相，交出幕後罪魁禍首！」還算是一種比較含蓄的指責；「母神屈死說紛紜，最大嫌疑身邊人！」簡直就是赤裸裸的直指和打臉。

    他們三人快速地退回到瞭望位後面的房間內，彼此間大眼瞪着小眼。

    「這……這可如何是好？」老羅伊手足無措地在房間內來回踱步。

    史迪威看似冷靜沉默地望着聖女，可惜他緊握着彎刀的手出賣了他緊張失據的心情。

    達芙娜坐在椅子中眉梢抽動，雙唇緊緊地抿着，好半天沒有說出一句話，平民的呼喊聲卻愈發清晰地傳入房間之內，就像火爐上嗞嗞作響的沸水，或是突至的暴雨澆灌的乾渴已久的土地，或是山風穿過林間頓時被驚起的鳥群……

    「羅伊大人，」聖女忽然開口說道，「麻煩你出面解釋下，安撫為主吧，如果他們有什麼要求，儘量答應下來。」

    「如果他們要求我們交出幕後罪……罪魁禍首呢？」

    達芙娜冷笑道：「真正的幕後黑手不還躲在白色大圓屋裏逍遙自在嗎？」轉而，她正色說道，「告訴他們，十日之內，我們一定查明真相，將兇手繩之以法！」

    「十天！」法務薩滿神色大變，「怎麼可能？」

    聖女站起身來指着山下鬧事的人群說道：「你以為你看到的是一群不明真相的平民，其實他們只是工具，關鍵在於操控在誰的手裏面。對工具說說謊話有又什麼關係？」

    (第一卷終。)